写给时光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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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校园B小调(3)

4、

春树也把夏至写进她的日记里去,还把他变成男主角写进她的小说。她也把遇到的数学难题记下来,想向夏至请教,但一直也没找机会,毕竟跑到水果摊上问数学题也太做作了。

春树有时也猜,夏至平常都做些什么呢?夜市只在下午四点之后开放。

时节已是初夏,周六午后,春树从小区图书室外经过,她无意间往里面看去,看到一个穿白色T恤的身影,是夏至呢!

整个街区,就只有这间公共图书室,谁都能来看书,但只有小区居民才能借书回家。春树把这儿她感兴趣的书都看遍了,图书室没有补充新书,她也许久没来。

她跑进去,像小鹿一样蹦到他面前:“嗨,夏至!你在这儿看书呀。”夏至抬起头,羞涩地笑了:“我很少来,正不知选什么书呢,你给我推荐几本吧。”

“乐意之极!”春树跑去向管理员要来纸笔,欢快地写下她喜欢的书目,她说:“有条件的哦,你给我讲数学题怎么样?”

“没问题!”

此后,一个“很少来”这儿的男孩,和一个许久没来的女孩,在每个的周六和周日的午后,在图书室默契相遇。夏至看书,春树做数学题。碰到难题了,春树欢喜地跑去问夏至,他耐心地讲给她听。

春树对数学比从前更友好了,夏至的数学那么好,她也只有做好,他才会欣赏她吧?

夏至的时间有限,春树把自己的借书证给了他,这样他就能借书了。他帮妈妈把水果摊摆好,妈妈招呼生意,他就坐在旁边看书。他爱把没读完那页折过来,为了方便下次翻到。

春树发现了,她用碎布头缝了几朵长柄的五瓣花,她拿给他说:“可以当书签哦!还不会把书折皱!”春树有小心思呢。她希望他翻开书,看到书签就会想起她,就像想起一朵清晨初开的花。

5、

夏至读完一本又一本的书,春树也攻破了又一道的数学题。

期中考,春树的数学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老师看着春树的卷子说:“你抄了谁的吧?”这怀疑像尖刺,锐利地刺中了春树。

老师又说:“放学后你留下来单独做一遍,这样就没问题了,也能让你妈妈放心。”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赌气接受以此证明自己。但春树将卷子撕成两半,再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卷子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

老师气坏了:“尹春树,数学课你别上了!”

数学课时,春树坐在操场上的高低杠上发呆,看白云,构思新小说,她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心的委屈却像小野兽左冲右突找出口。

她回家时,妈妈在她的房间等着。妈妈一来就气势汹汹:“尹春树,你老师打电话来了,你考试抄袭,还逃课,补习课你也只去过一次!还有,你日记里写的什么?写的都是什么小说!你都在想什么?”

春树一眼看到,她的抽屉敞开着,日记本和写小说的软抄本躺在那里。

她扑过去把它们抓在手里,冲妈妈大叫:“你怎么能偷看我的东西!”

妈妈也嚷起来:“你是我生的,我看看怎么了?重点不是我看了而是你都写了什么,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给我交代清楚!”

春树嘶喊起来:“你太过分了!”

春树抱起日记本和软抄本跑了出去。

“尹春树!你要去哪里!你给我站住!”她像一阵风,将妈妈的声音抛在了身后。

6、

春树跑过小区的假山水池,她把日记本和软抄本抛了进去。她跑过图书室,迎面遇上夏至,他正抱着一本书走出来。

“我正要去夜市找你。你怎么没去?”

“爸爸今天不加班,他去帮妈妈了。”他说着走近她一些,“你怎么了?”

“我跟妈妈吵架了,老师也很可恶,我数学考好了,她竟怀疑我是抄的!”她心中的小兽找到了出口,“呼啦”一下窜出来,她急切地说,“我才不会抄,我根本不屑!她凭什么侮辱我?就因为我以前数学不好?难道以前不好就永远好不了?我妈妈也不问问我,一来就凶我!她偷看了我的日记,还理直气壮要我交代!真是太过分了!”

春树又说:“我要去举报老师!她补课!我今天也不回家,急死我妈妈!”

夏至倾听着,表情焦急,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训诫鼓励的话语,他只是陪着她,和她并肩沿着街道走。春树发泄了气愤,又有夏至陪伴,她感觉好多了。

他们走到路口,春树看到了数学老师,老师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男孩转头说了句什么,老师笑了,笑得那么温暖,春树从未见过。

他们朝这边走来时,春树转身逃开了,她听到夏至在向老师问好。

老师走了,春树问夏至:“你认识她?”

“是啊,我们两家是以前邻居,后来她离婚,就带着孩子搬走了。”

春树没说她就是我的数学老师,但举报她的念头却刹那消失。春树也不懂得一个女人独自抚养轮椅上的孩子的艰辛,但她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感情,年少的她也不明白,那份感情里,有钦佩,有敬畏,有感动,也有怜悯。

他们在街边坐下,春树拿过夏至借的书来看,她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是一幅插画,还有几句话:掉落深井,我大声呼喊,等待救援。天黑了,我黯然低头,才发现水面满是闪烁的星光。

春树的心一下子柔和起来。想“急死妈妈”的念头也溶解了,她惋惜起她的日记和小说来了。她说:“快,夏至,快去救命!”

软抄本在水面漂浮,日记本却沉下去了,夏至脱掉鞋子走进池子去为春树捞。他捞起日记本,忽然停下喊春树:“你看,看水里。”

春树往水里看,她看到了一片闪烁的星光。

春树走到楼下时,妈妈正在另一边急急地走,显然在找她,她叫了一声“妈妈”,妈妈转头看到她,原本“我找到你非揍扁你不可”的表情瞬间松懈。

妈妈走过来说:“对不起,我不该不问清楚就生气。你的抽屉忘了锁,但我没看你的东西,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写了些什么,我想诈诈你,让你自己说出来。”

春树抖了抖湿漉漉的软抄本:“喏,这个可以看!你要有心理准备哦,有鬼故事!还有,不准再说我叛逆!”

她不想做“叛逆”的孩子,她不知道,她的“叛逆”其实只是一种成长,她也不知道,虽然每个人的成长轨迹不一样,但最后每个人都会长大,都能到达自己想达到的地方。

红心猫耳在暖房

1、

猫耳是女孩的小名。可她并没有猫一样的耳朵。

这是妈妈取的,妈妈没读什么书,认为名字越接地气,孩子就越皮实。

这个小名很特别,都说孩子会顺着名字长,于是猫耳也长成了特别的女孩。

当她小时,别的小女孩都梳着小辫,穿着鲜艳衣裙,她却顶着妈妈剪的锅盖头,穿着用大人的工作服改造的罩衫,裤子,它们像面粉口袋。小女孩猫耳胖胖的,矮矮的,她穿上它们,活像一只掉进袋子里的小豚鼠。

她不爱说话,不会唱歌跳舞,不会打球踢毽子丢沙包,无论是节目表演,还是集体游戏,她只能当观众;她成绩不太好,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她不招老师喜欢;她不喜欢和其他女孩叽叽喳喳说小八卦,也不喜欢和她们三三两两去上厕所,她没有好朋友。

稍大一些后,她也与其他女孩不同。不喜欢在网络上跟陌生人聊天,也不喜欢粉偶像剧里的男主。她常常一个人呆着。看书,做手工,听电台。

她最喜欢的节目叫“声音日记”,主持人叫萧萧,是一个年轻的姐姐,宛如知心好友,陪伴着猫耳从十三岁长到十七岁。

十七岁的她,已是个子高高,清秀纤瘦的女孩。在全市最好的高中读书,成绩优异。她扎马尾,别蓝色发卡,穿自己缝的长裙,她走路又轻又快,像一掠而过的风。

她仍然没有好朋友,也不曾收到男生的情书玫瑰看电影邀请。

她的特别和孤独一如从前。老师每次都在她的期末评语上写:该生学习努力,成绩优异,但性格孤僻不合群。

猫耳妈妈也一如从前,不温柔,常唠叨,大声吼猫耳,只是不再朝她扔衣架汤勺,不再给猫耳缝口袋穿,也不舍得给猫耳买新衣,连给她的零花钱都斤斤计较。

猫耳爸爸还在乡下的矿石厂上班,半月回来一次。他也像块矿石,沉默,坚硬,不懂表达,他对猫耳说的话永远停留在浅表:该吃饭了,早点睡,期末考了多少分。

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猫耳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春天,“声音日记”也消失了。

没了它陪伴,猫耳有时失眠,脑袋里会像腐朽的树木在雨后冒出一朵朵蘑菇一样,冒出乱七八糟的怪念头。

2、

猫耳家在城市边缘,地铁还未开通,开发商还未大肆占地,仍然看得见古旧的老巷子,斑驳的阳台上花草葱茏,柔软的衣裳在风中飘荡。猫耳家那栋楼隔壁有一座大别墅,它太大,租金又贵,所以一直空着。庭院里落叶满地,杂草疯长,花朵们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十七岁的晚春,黄昏,周末。

猫耳回家时发现,庭院变得面目一新,廊檐下亮起绯色灯笼,摆着褐色的藤椅藤桌,门旁一幅阳光暖暖的画,画上写着:暖房。

猫耳好奇地朝里面张望,好像是一家服饰店,几个女孩正在忙碌。她正转身要走,一个声音招呼她:“嗨,姑娘,进来喝杯茶。”

这声音似曾相似。

猫耳接过茶,面前一个姐姐,气质温婉像古典美人。猫耳瞄了几眼那些衣裳,它们都美丽无比,想来价格不菲。茶是花草茶,茶杯上印着“暖房”的logo,还有简介:你可以来这里挑喜欢的衣服,鞋子,也可以来这里喝茶,看书,做手工,晒太阳。简介里还写着“暖房”的网店地址。

她回家上网找“暖房”店铺,衣裳们并没有猫耳想象的贵。店铺介绍说,这里是姑娘们的私人衣橱,每一款衣饰都很特别,它们在等主人。小店链接着一个微博,猫耳顺着看过去,微博的主人叫萧萧,介绍说:曾经的电台主持人,如今的原创服饰设计师,坚持一切美好的事物。

猫耳大悟,一定是“声音日记”的萧萧,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

第二天周日,猫耳晨跑,暖房已开门,萧萧拎着喷壶在浇花,猫耳跑过去:“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啊,姑娘。”

“我叫猫耳。”

“猫耳,早上好。”萧萧俏皮地笑。

“你是不是‘声音日记’的萧萧?”

“嗯,是我。”

“我喜欢你,许多年了。”猫耳说。

萧萧一定被很多人喜欢着,所以她并不受宠若惊,但她眼里仍闪耀喜悦:“我很荣幸,猫耳。有空就过来玩吧,希望‘暖房’能像‘声音日记’一样陪伴你。”

此后的周末,猫耳常到“暖房”来,看书,做手工,帮忙理货,但她总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没买过一件衣服,她还在努力攒钱。

一天,萧萧拿过一件裙子对猫耳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为这件裙子拍一组模特秀,我觉得你跟它很配。”

那是一件裸粉色的波点裙子,清新可爱,柔软美好,猫耳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裙子。

猫耳穿起这条裙子,特别合身,特别好看。萧萧微笑称赞:“你和裙子都太美好。”猫耳从未获得这样的称赞,她绯红了脸,心里美得像花开。

猫耳努力积攒零钱,她要买这裙子。可萧萧却将裙子送给了她。她不肯收下,萧萧说:“你受之无愧,猫耳,它是这周的销量冠军,因为你将它展示得太完美啦。”

它的确是销量冠军,好评如潮。事实上,“暖房”的每一件衣服都好评如潮。姑娘们贴出自己的卖家秀,衣服令她们美好,她们对萧萧充满感激。

萧萧的微博也维持着超高人气。

“暖房”的伙计们说,猫耳,你和萧萧长得好像哦,快回去问问你妈,你是捡来的吗,说不定是萧萧失散多年的亲妹子呢。

萧萧搂住猫耳笑:“我好想有个妹子呢,做我妹子吧。”

从此,猫耳喊萧萧姐姐,心里的感情也比过去多了分量。她还想长成像萧萧一样的女子,独立,美好,自由,被很多人喜欢。

当然,猫耳是猫耳她妈生的,萧萧也并没失散的妹子。

3、

猫耳陆续拍了几组模特秀,每一次,她秀的衣服都成为销量冠军。

萧萧说:“猫耳,你快变成我的镇店之宝啦,光送衣服当酬劳太寒碜,你正好快放暑假了,假期来做我的御用模特怎么样?我给你发工资。”

猫耳满心欢喜,但她担心妈妈不同意,之前她都是背着妈妈悄悄进行的。但妈妈出乎意料地开通:“那也好,不然你也是窝在家里发霉,就差没长出冬瓜灰了,你也是,怎么不多交几个朋友,老师次次都说你孤僻……”妈妈又要唠叨了,猫耳赶紧闪开。

暑假,“暖房”的摄影师请假回老家大婚,萧萧请了一名兼职摄影师来。猫耳见到他时,他正在庭院里拍碗莲,碗莲被种在大水缸里,正开着花。他的背影高瘦挺拔,像一棵小白杨。

萧萧喊他:“喂,摄影师,模特来啦。”

他回头,阳光映衬下,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他跟猫耳打招呼:“嗨,我是骆泽一。”

“嗨……”猫耳仿佛被时光定在原地。她认出了他。

四年过去,骆泽一除了退去青涩变得坚毅,面庞并无太大变化。何况,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像他,有那样的温和含笑的一双眼睛。

猫耳期待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但他显然不认得她,或者说,他已忘了她。她心里黯然,却也不道破。

这是七月的清晨,他们到郊外的草场拍照。阳光还很温柔,草地上还有露珠。猫耳在草地上旋转跳跃,裙摆迎风飞扬。骆泽一举着相机,耐心地捕捉着猫耳的每一个美丽瞬间。

猫耳却一直在想:他能否想到,镜头里这个轻盈的姑娘,就是那年和他一起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的小胖子?当然,猫耳也知道,自己和过去判若两人,过去土肥圆,现在高瘦美。他认不出她来,毫不奇怪。

草场上有奶牛养殖场,它们被圈养着,吃着人工饲料。拍照的间隙,猫耳扯了一大把鲜嫩多汁的青草,隔着栅栏喂奶牛。骆泽一举着相机跟上去。他自言自语:“你喂牛的样子,好像一个人。”

猫耳不接话,她心想他若是提起,她就说出来,可他却打住了。 回来路上,阳光炽烈,骆泽一拍路边风景,猫耳想起了她和骆泽一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