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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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适合

烈日被一大片乌云遮住,连带着隐去了刺眼灼热的光芒,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尘土,霎时空气中多了一份诡异之气,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渗着一丝危险。

虚弱不堪的奴隶们都不自觉地吞咽着口里干涩的唾沫,瞠目结舌地看着和这里极不相称的少女,她身上所散发的压迫感,凌厉得几乎冻结了空气。

卡鲁伊正一脸不耐烦地让士兵将御辇抬过来,猛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冰寒的刺痛,身为军人的第六感传达着一个信息——危险。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起伏着,回首看向伫立于中央的阿尔缇妮斯,只是一眼,他的心脏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而猛地纠紧,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

她美丽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面无表情的表象下却透着一股煞气,悚动而骇人,娇小的身子仿佛瞬间巨大了几百倍,有种必须仰视才能看到的感觉。

静谧的空间里无人敢说话,只能静立于一旁承受着突来的巨变,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抚摸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还好,他们还活着。

“他们不过……是奴隶,没什么军功,奴隶……而已……没资格……没资格……”卡鲁伊想打破这份压迫,怎料却语不成句,全身如坐针毡,冷得发毛。

她哼了一句,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吸进去的空气,都无法吐出来。“将军,请问你有什么伟大军功,可否说来听听?”冷然吐出一句,她问。

他张大了嘴想回答,却被她利如刃的目光给压了回去,抖动着唇皮,无法说出一个字。

“怎么,说不出来吗?”她嗤鼻一笑,勾起的嘴角有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你……”她眼里的鄙视,令他怒由心生,壮硕的身子颤抖着,握紧双拳,灰眸冒出火花,她太过目中无人了,不再顾及那份颤意,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俯视说道,“我战功彪炳,不是你们女人可以了解的。”

从他懂事开始就随父征战沙场,如今的地位都是用血和汗拼来的,这份军人的骄傲容不得她半点的侮辱。

“战功彪炳,不见得你的能力和其成正比,在我眼里,你连这些奴隶都不如。”一个视士兵为无物的将领,战功辉煌又如何,不过是个草菅人命的蠢材而已。

“我力大如牛,杀敌无数,在军中无人能比!”

她抬首视之,扑哧笑出声,“无人能比是吗?那我就和你比一场。”

闻言,他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狂笑出声,仿若她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不敢吗?”她冷眼瞅着他,挑衅地说道。

他怒目瞪视,脸部的肌肉抖动着,“你别欺人太甚。”

她未理睬,径自走到那口破烂的铜锅前,舀出一碗土豆汤,而后又走到泥水旁,用地上残破的器皿倒了一碗泥浆,双手端起,走到他面前,微眯双目,寒意瑟瑟地说道:“如果我赢了,你得喝下这些东西,而且要撤下将军的身份,在这里过上一个月。”

众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视线落在她娇小倨傲的身影上。刚才领她过来的奴隶更是惊惧万分,看得出她所说所作都是真心想帮他们,但卡鲁伊的威名在军人里,如雷贯耳,他是御封的赫梯第一勇士,不由得心生担忧,挪动着伤残的腿,来到她跟前,“小姐……您……”

她冷目一瞪,霎时令他的嘴闭上,垂首视地,又退了回去。

“如何?”她脸上露出笑意,眼中却无笑,端举着器皿朝他眼前一放。

卡鲁伊怒火更炽,他彻底被她的言行给激怒了,如果她不是太过愚蠢,就应该明白她根本赢不了,先不论性别,光是体型,他们就差了不止两三倍,他的胳膊甚至比她的腰还粗,她竟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猖狂至极的话来,简直就是把他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但不管如何,她是陛下的女人,如若伤了她,他可是难辞其咎。

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将手中的器皿放在地上,她冷笑道:“如果你担心皇帝的话,大可不必,这场比试,与他无关,如果不敢,你根本不算个男人。”

“我是男人!”她极尽能事地在挑衅他的理智,他几乎被激得喷出火来,理智也被烧个精光,“好,比什么?”

她挑起眉骨,瞥了他一眼,“既然你力大如牛,那就比力气。”

“力气?”他蹙紧眉宇,脑中思量着她的提议,如果比武,万一伤了她,陛下那里他不好交代,但倘若是比力气,只要自己控制得当,她不会有受伤之虞。

“怎么个比法?”比力气,就算是陛下,也未必能赢过他。

“很简单,你蹲下身子,只要能从我的手指下站起来,就算你赢。”她伸出一指,在他面前晃悠而过。

顿时激得他鼻孔冒烟,手指?她那根细指,他连半分力气都不需要就能折断。

“不要不相信,你试过就知道了!”看出他的轻视,她笑容可掬地说道。

“好!你输了,就给我乖乖地回去。”

“可以,如果我输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一言为定,如果我输了,除了你先前的条件我照办之外,你要我做什么,我也照做。”

她冷笑一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重重点头,喷火的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两个人间的剑拔弩张看得周边的奴隶心惊肉跳,莫不为她捏把冷汗,这场比试,任谁都知道,会是谁赢。侍卫们则在讪笑,他们属卡鲁伊麾下,依照过往的经验,笃定她不会赢,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两人就位,卡鲁伊依言蹲下,姿势比马步还低一些,他身材高大,即使蹲下也几乎和阿尔缇妮斯平视,不得已她找来一块石头踮脚,伸出一指,抵住他的眉心。

“你可以用力起来了。”她笑着说道,姿态悠然,丝毫未见担心之色,仿若她稳操胜券似的。

他哼了一句,状似无意,心中可是等着看她的笑话,腿部使力准备起身。

几个奴隶不忍心看下去,只能侧头闭上双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未听见欢呼雀跃的声音,反而是阵阵的抽气声,惊讶之余,张开眼睛看向他们。

只见,本该是绝对赢家的卡鲁伊,涨红了双脸,腿部肌肉贲起,姿势却仍是先前的蹲姿,反观阿尔缇妮斯,她笑声吟吟,手指紧抵着他的眉心,连气都没喘一下。

这等情景,让众人大跌眼镜,瞠目以对。

不要说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了,就连当事人之一的卡鲁伊也万分惊愕,无论他如何使力,在她的手指下,就是无法立起身,屏住呼吸,他猛力向上顶去,却仍是无法动弹,由于用力过猛,岔了口气,涨红了脸咳嗽不止。

她见状,冷漠以对,手指一戳,直抵眉心,所指之处,已是红淤一片,“如何,力大如牛的将军,你还有话说吗?”

咳嗽不止的他无法说出一句话,压下喉中的涩痒,又重新用尽力气向上顶去,奈何她的手指似乎有魔力,压制得他无法动弹。

侍卫们惊见,个个惊恐至极,大声叫道:“将军,用力!用力!”

他怒目扫射,表情狰狞,骇得他们立刻噤声,抬目看向她,“我还没用力呢?”

她回以一笑,却冷冽如冰,“是吗?”她笃定他绝对无法站起来,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罢了,因为人在下蹲的时候要起身,重心必会倾前,而她的手指顶住他的眉心,令他的头无法前倾,用意就是迫使他无法倾身向前,让重心向后,起身的力道也会偏离,即便他能举起一头牛,在现下这种情况,也是绝对无法站起来的。

和这种不懂得众生平等的家伙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她要给他一个永难忘记的教训。

她神色一凛,更用力顶住他的眉心,让他几乎向后倾倒。

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松下肩膀,呼出几口气,再深吸回来,然后猛力一顶,用力之猛,全身都已汗湿,汗滴入土,他却依旧无法起身,再次使力,脚下一滑,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谁输谁赢,立刻见分晓。

坐在地上的卡鲁伊呆若木鸡,灰眸呆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输。

阿尔缇妮斯缓步走下石块,对他的反应没有一丝的同情,径自端过刚才的器皿,递了过去,“你,输,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喜悦,也没有得意,反而脸色更为凝重。

他的视线看向在那脏污腐臭的水和食物,一咬牙,大手夺过,直灌入嘴中。

“呕!”食物还未入胃,他便都吐了出来,剧烈抖动着肩膀,那直窜入鼻的腐烂味道,令他无法吞咽下去。

“吐出来,也给我吃下去。”

他惊愕地看着她,猛地被她眼中的杀气给震得忘记了呕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她恨不得杀了他。

为什么?他侧目看向一旁面黄肌瘦,人不人鬼不鬼的奴隶们,口中腐涩的味道犹在,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们每天就是吃这个吗?

“愿赌服输,你要在这里一个月,好好品尝一下这里的滋味。”她不再看他一眼,缓步走到那些躺在地上的奴隶身边,扯下身上的裙摆,为他们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小姐,会弄脏您的手的。”

“脏?还有比人心更肮脏的东西吗?”眼中所见的几名奴隶只剩下半口气。

这可恶的时代,可恶的奴隶制,比这更可恶的是身份的高与低。

她对着一旁侍卫凛冽地说道:“带这些奴隶去地牢,让一个叫卡布斯的男人替他们医治。”她估计市长府的医生也是如出一辙,狗眼看人低,唯有卡布斯才能做到一视同仁,交给他,她才能放心。

战战兢兢侧立于一旁的侍卫,她的眼神比剑还利,比雪还冷,一时间他们也不敢妄动,更何况她说的话,不是他们能够答应的。

见他们不动,她冷下脸,打算再说一遍。突兀地,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照她说的去做。”阴影下,一抹身影突现,乌云散去,阳光洒落,背着光芒,他宛如天神降临。

“陛下!”侍卫惊呼一声,随即跪地。

“带奴隶去地牢!”他命令道。

“是!”侍卫们急速起身,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扶持着几名重伤的奴隶,一些能走的,也哆嗦着身体,跟在他们身后。

待他们走后,卡鲁伊才俯首跪地,“陛下,我……”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将军的傲气全然消失。

“你已经输了。”萨鲁冷言道,眼神锐利地扫了他片刻,表情冷漠,不再说话。

“是!”卡鲁伊垂眼答道,手指紧抓尘土,黯然无比。

萨鲁径自走向她,蹲下身子,大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还生气吗?”

她蹙眉以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显然他已经来了很久,侧目看向一边,丽莎正忐忑不安在一边瞅着她,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不到她。

她挥开他的手,“我有资格生气吗?”

他扯开笑容,近乎宠溺,“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她想救那些奴隶,他就让她救,只要她喜欢。

她深呼出一口气,抬眼对向他,见他眼中没有丝毫玩笑之意,眼神看向跪地的卡鲁伊,“我要他留在这里一个月,也可以?”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他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的视线对着他。

她无语,他真的变了。

萨鲁轻笑,大手一搂,将她抱起,顿时扯回她的神志,他为何那么喜欢抱着她走路?

回到市长宫殿,她要求去看那些奴隶的情况,却被萨鲁一口回绝,恼怒之余,只能任由他抱着来到市长殿的城楼上。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语,搂着她走到可以俯瞰整个奇卡鲁市的城楼边。

顿时整个城市的风貌尽现眼底,夕阳西下,为这壮丽的美景染上一层橘色,微风阵阵,吹散了她心中的怒气。

他突然抬手一指,指着东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片金黄的沙漠,层层叠叠,一望无尽,宛如柔滑的丝绸,壮丽无边。思忖着,沙漠有什么好看的,它虽美不胜收,但却是死亡的陷阱,多少人因为它而永远消失在一片黄沙中。

心中顿起一丝不耐,但转念一想,他不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男人,一定是意有所指,脑中细细思量着,曾记得伊斯说过,东方是埃及的土地,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淡笑而出,了然地说道:“你的野心。”

“聪明的女人!”他让她坐在城墙的护栏上,与他平视,眼里流动着欣赏的光芒,手指一一滑过她的五官,他又一次为她着迷。

“你很适合做皇帝的女人。”手指紧贴她红润的双唇,他说道。

“这个笑话不好笑。”她以为他是在消遣。

他莞尔一笑,说道:“现在的赫梯比起我父皇在位的时候更为强大,但还不够,我想要拿下埃及。”他的话字字都彰显了帝王的野心。

她嗤之以鼻,嘲讽一笑,“有野心固然好,但国家大,不代表会治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可就难了。”

“你说得很对。”大手搂紧她的腰际,眼里的赞赏越发浓厚,她的见解一向精辟,甚至是一针见血,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竟可以培育出如此奇特的女人?对她,他越来越无法放手了。

他扯出一抹笑,继续说道:“所以,在我外出打仗时,需要一个可以在皇宫治理国家的女人,如同皇帝一般处理政事。”

他突然俯身抵住她的额头,“你很适合。”

他的话震得她惊喘出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她撇开头,惊魂未定地品茗着他话里含义,越是分析,越是令她胆战,他的一言一语,都透露着他的想法。

“你很适合做赫梯的皇妃。”他惊爆地吐出一句。这无关乎爱,只是适合,他要的是一个适合做皇妃的女人,而她是个最佳的人选,至于身份、地位,他根本不在乎。

当然心里还有一个未知的原因存在,他似乎放不下她,如同黑暗深处的人,迫切想要阳光一般,一旦遇到了,就会紧抓不放。

瞬间,她的脸色惨白,看得出,他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