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5)
“现在我能够说出我父亲是谁了，”詹诺托说，“以前可不行，否则会有危险。他叫阿里格托·卡佩切，假如现在还活着，还是这个名字。我本名不是詹诺托，而是朱弗雷迪。我假如不在这里，而在西西里的话，可以像王公贵族那样生活。”
看守没再多问，看准时机就把这件事报告了库拉多。库拉多听后不露声色，去看贝丽托拉夫人，很客气地问她是不是有个叫朱弗雷迪的儿子。她痛哭，回答说她的大儿子假如还在人世就叫这个名字，算起来现在该有二十二岁了。库拉多一听心下知道那青年人多半就是朱弗雷迪，他暗忖，既然这样不如把女儿嫁给他，保住颜面，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于是，他嘱咐把詹诺托带来，仔细盘问身世经历。各种情况表明，这青年人一定是阿里格托·卡佩切的儿子朱弗雷迪，库拉多就对他说：
“詹诺托，我待下人一向仁慈，待你也不薄，这点你很明白。照说你应该全心全意维护我和我家的荣誉，可是你却勾引我女儿，让我蒙受耻辱。换了别人，假如干出你干的那种事情，早就被我处死解恨，我怜惜你，没有伤害你性命。你既然说是名门之后，我就给你一条生路，结束你现在的痛苦，同时恢复你我的荣誉。你和斯皮娜相好，可是以前那样对你对她都不利。你知道她是新寡，有一笔可观的嫁妆。你明白她的为人和门第。关于你的真实情况，我无话可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她从不光彩的情人变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可以和我儿子一样，同她和我住在一起。”
他措词得体地说：
“库拉多，我根本不是企图地位钱财。我过去、现在和将来都爱你的女儿，因为我认为她值得我爱慕。更何况我犯那种错误时只怀着挚爱的感情，并没有敌意。你的建议正是我所希望的。只要我爱斯皮娜，我就永远因为她的关系而爱你，敬重你，随你怎么发落我，我都不抱怨。”
库拉多听了这番话，十分佩服那青年人的勇气和他始终如一的爱情，对他起了怜爱之心。他站起来，拥抱亲吻了青年，然后吩咐把斯皮娜带来。
斯皮娜经过一年关押，变得苍白消瘦，憔悴虚弱。他们按照当地的习俗，在库拉多面前订下婚约。
经过几天准备，婚礼的一切需要物品都准备就绪，两个青年人万分高兴。库拉多认为让两位母亲惊喜的时机已经到了，便把他妻子和卡夫柳奥拉叫来，和她们说：
“贝丽托拉夫人，假如你重新见到你的大儿子，而且见到他和我的一个女儿结婚，你会有什么想法！”
“我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珍贵，假如你能让我重新得到他，我会比现在更感戴你的恩德。假如你说的话变为现实，我丧失的希望就恢复了一大半，”她说到这里哭泣不已。
库拉多和他妻子说：“夫人，如果我给你找了一个女婿，你有什么想法！”她回答说：
“不管是贵族还是庄稼汉，只要你能看上，我也一样喜欢。”
“我想我立刻就能让你们都高兴。”库拉多说。两个青年人被叫来，他们经过几天休养，已经恢复了原先的俊俏，衣着也干净整齐。库拉多问朱弗雷迪：“今天你满脸喜色，是不是愿意喜上加喜，见到你在世的母亲！”朱弗雷迪回答说：
“我不能相信她遇到这许多忧患苦难之后活着。假如她真的还健在，我就太兴奋了。她的指点能帮助我恢复我在西西里的地位。”
库拉多把两位夫人请来。她们见到新娘十分高兴，贝丽托拉夫人想起库拉多刚才说的话，重新打量那个青年人，鉴于神秘的母子天性，认出了她儿子幼小时的一些特征，立刻张开双臂搂住詹诺托的脖子。强烈的母爱和兴奋使她哽咽得说不出话，耳朵里嗡的一声竟然晕过去，倒在儿子怀里。詹诺托觉得惊奇，但想起在城堡里见过她好多次却没有认出她，现在才辨出母亲的气息，责备自己以前愚笨，不由得痛哭不已，把母亲抱在怀里，热烈地吻她。库拉多夫妇又喷凉水又想别的方法，贝丽托拉夫人才慢慢苏醒过来，再一次拥抱儿子，哽咽着说她多么想念儿子，千百次慈爱地吻他，他也十分温顺地抱她、亲她。
朱弗雷迪这时却说：“库拉多，我感谢你多方照顾，我母亲又长年受到你的关照，你对我们仁至义尽，我们感激之情不能言表，但我还想求你一件事，假如能把我弟弟找来，那对我，对我母亲和这场婚礼就是锦上添花、太完美了。我曾说过，我弟弟和我被海盗掳去，我弟弟现还在热那亚瓜斯帕里诺·德·奥里亚家里充当奴仆。我还希望你派人去西西里打听那里的情形，打听一下我父亲阿里格托死活，假如还活着，情况又如何，打听到全部消息就回来让我们知道。”
库拉多答应了朱弗雷迪的要求，立即派几个能干的人分头去西西里和热那亚。
去热那亚的人到了瓜斯帕里诺先生，以库拉多的名义请他放回斯卡恰托和乳娘，而且仔细叙说了库拉多怎样对待朱弗雷迪和他母亲。瓜斯帕里诺听了经过。各方面打探，种种结果证明这事是真的。他认为把阿里格托的儿子当了这些年的奴仆实在有愧，要想办法补救。他有个女儿，年方十一，长得十分漂亮，于是把女儿许配给小伙子，还给了一大笔嫁妆。他于是操办了一次隆重的婚礼，然后带了小伙子、他女儿、乳娘和库拉多的使者，搭上一艘漂亮的双桅船，到了莱里奇，受到库拉多的热情款待。一行人到附近的侯爵的一座城堡，那里已准备好盛大的庆祝聚会。
母子团圆，兄弟相见，又见到忠诚的乳娘，都分外高兴。
天主赐福时总是慷慨得出人意料，这时候又传来阿里格托·卡佩切平安无恙、处境很好的消息。彼得国王对他更加器重，发还了他的全部财产，恢复了他的头衔和地位，目前境况很好。使者还说，卡佩切隆重地款待了他，因为被监禁后一直不知妻儿下落，现在有了消息十分兴奋，已派了一艘船和几个侍臣来接他们回去，马上就到。大家听了使者的话异常高兴。库拉多和在场的朋友们出去等待前来接贝丽托拉夫人和朱弗雷迪的侍臣，热情请他们一起入席。
库拉多隆重款待了女婿和亲戚朋友和所有的宾客。喜庆结束后，贝丽托拉夫人和朱弗雷迪觉得该走了，他们带斯皮娜上了西西里来的船。库拉多夫妇和瓜斯帕里诺向他们告别。他们一路顺风，很快就到达西西里。阿里格托在巴勒莫接到了两个儿子和夫人，愉快的心情难以表达。此后，他们的生活异常幸福美满，对天主的恩典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七
巴比伦苏丹欢送女儿与加博国王成婚，途中船只发生了事故，一波三折，四年之间落到九个男人手里，流落几个地方，最后回到本国。父亲相信她还是处女，按先前的协议将她嫁给加博国王为妻。
女王吩咐潘菲洛接着讲。他欣然从命，开口说道：很久以前，巴比伦有个苏丹，名叫贝米内达，他一生福星高照，顺心如意。他众多的子女中间有一个女儿名叫阿拉蒂耶尔，见过她的人都惊为绝色，世上仅有。先前，苏丹靠加博国王支持，大败来犯的许多阿拉伯军队，加博国王要求苏丹把阿拉蒂耶尔嫁给他为妻，当作特殊的恩惠。苏丹派了一艘装备齐全的船嫁女，由一批男女仆人陪同，带上许多珍贵的嫁奁，送女儿上了船，求真主保佑她一路顺风。
顺顺当当地航行了几天，过了撒丁岛，离目的地很近，突然刮起了逆风，来势猛烈，把公主和水手们乘坐的船刮得偏离航道。大家以为凶多吉少，可是水手们很勇敢，面对翻滚的海浪使尽办法和气力，苦苦顶了两天。第三天，风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天空乌云密布，漆黑一片，凭仪器和经验都计算不出船的方位。等到他们望见马略尔卡岛时，只觉得船身震得厉害，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水手们知道情况不妙，各人不考虑别人，只考虑到自己。船主把一条小艇放下，跳进小艇，觉得它比破裂的大船更可靠。大船上的人见此情景，也陆续跳进小艇，已经在艇里的人掏出刀子不让他们上，可是又阻拦不住。
大家都想逃命，可是反而更快地送了命，因为小艇承受不住这许多人的重量，在风浪中很快就沉了下去，艇上的人无一幸存。
大船虽然破裂，进了半船水，可是船上除了公主和使女之外没有别人，而使女们又被狂风暴雨折腾得半死不活的，在狂风的推送下，冲向马略尔卡岛的沙滩，速度很快，就像一块射向岸边的石头。只听得轰的一声，船身都陷进沙里，就是风浪再大也卷不走它了。这样过了一夜。
黎明，风暴停息，虚弱的阿拉蒂耶尔抬起头，尽管觉得很乏，开始呼唤她的仆人，但是无人答应，被呼唤的人不知在哪里。她看不见任何人，很害怕，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伴媪和别的使女都倒在船里。多数经不住颠簸惊吓已经死去。这样，公主更加害怕。她一个人不知在哪里，迫切需要找人商量，便使劲推摇还有气息的使女，终于让她们苏醒过来。
到了午后祈祷时分，岸边各处都没有可以求救的人。稍后，一个名叫佩里科内·德·维萨尔戈的贵族子弟带着几个仆人骑马回家，经过这里。他看见搁浅的船就知道出了事，吩咐一个仆人去看看那船的情况。仆人上了船，马上就发现公主和少数几个使女惊吓地躲在船头。妇女们见到仆人便哭着求助，但是仆人听不明白她们的话，无法沟通，她们便以手势解释遇难情况。回去向佩里科内报告。佩里科内立刻吩咐把妇女们接下破船，然后带着她们和财物回他的城堡。他根据阿拉蒂耶尔的穿戴打扮分析，他看到的是个有身份的女人。阿拉蒂耶尔也瞧出他对自己格外尊敬。她经过风暴和海难的折腾，面无血色，狼狈不堪，可是佩里科内从她眉目之间仍看出她的惊艳美貌，心中想假如她没有结过婚就娶她为妻，如果娶她不成至少和她相好。
佩里科内用丰盛的饭菜款待公主，几天后公主恢复了元气，他发现公主美丽无比，可是苦于言语不通，不能了解她究竟是谁。佩里科内长得高大英俊，被阿拉蒂耶尔的美艳撩得心痒难熬，竭力向她献殷勤讨好，希望她能顺从他的渴望。可是她不予接近，使佩里科内的欲火难耐。
佩里科内垂涎的女人就在身边，他打算施用计谋。他发现到那女人喜欢喝点酒，就想利用爱神的这个帮手来引她上钩。他假意对阿拉蒂耶尔的躲闪没有生气的样子，一天，安排了盛大晚宴。阿拉蒂耶尔来后，他叮嘱在旁伺候的仆役把几种美酒混合起来给她喝。这一招果然灵验，她没有设防，只觉得酒味醇厚，竟喝过了量，谁知酒能乱性，一兴奋，忘了过去的一切烦恼，看见几个女人在跳马略尔卡舞，她也离席跳起亚历山大城的舞蹈。佩里科内一看有希望，叮嘱继续斟酒上菜，这顿筵席一直吃到深夜。
最后，宾客们纷纷离开，他陪伴阿拉蒂耶尔进了她的房间。她酒性发作，忘了矜持，像不避使女那样当着佩里科内的面脱衣服，上床睡觉。佩里科内不再多想，也脱了衣服，熄灯上床，抱住公主，看她毫无抗拒之意，就开始轻狂起来。阿拉蒂耶尔在这次之前并不明白男人用什么利器叩关攻坚，尝到甜头之后，后悔不该这样顺从佩里科内。以后，她不等佩里科内邀她共度良宵，经常采取主动，尽管言语不通，意思却能明白。她和佩里科内打得火热的时候，命运女神并不希望把她从国王之妻降为西班牙人的情妇，为她安排了更残酷的前程。
佩里科内有个弟弟，名叫马拉托，二十五岁，肤色白净，长得仪表堂堂。马拉托见了阿拉蒂耶尔，感到她十分可爱，从她的态度上分析，认为自己也讨她欢喜，但是碍着佩里科内的密切关注才没有和自己勾搭。他起了一个残酷的想法，接着又付诸丧失人性的行动。马略尔卡港口当时停泊着一条船，已装好货物，准备开往罗马尼阿的恰伦察，船主是两个热那亚青年。航行的前期工作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顺风就启航。马拉托找到船主，商讨好第二天晚上带一个女人上船。
他于是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几个好朋友，第二天傍晚，他仿照预定安排带上那几个朋友去佩里科内家里，找好地方躲起来。后半夜，他们悄悄撬开佩里科内和那女人休息的房间门，杀了熟睡的佩里科内，抢走那个女的，威胁她不能哭喊出声，要不把她也杀掉。他们搜出佩里科内家里值钱的东西，悄悄离开，直奔海边，水手们等到风起，便升帆启航。阿拉蒂耶尔连遭两次不幸十分伤心，可是马拉托开始用老天给他的法宝抚慰她，把她服侍得舒舒服服，她很快就忘了佩里科内。她刚觉得心满意足的时候，命运女神也许认为她的磨难还太少，又给她添上一桩。
我们前面说过，阿拉蒂耶尔长得绝色艳丽。两个船主一见就迷上了她，背地里商量解决办法，一天，船遇顺风开的很快，马拉托在船尾观察海景，兄弟二人看到机会很好，偷偷地从背后把他扔进海里。等人看见马拉托落海时，船已驶出一里多远。
阿拉蒂耶尔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帮助他，在船上急得痛哭。如今剩下她孤苦伶仃，没有人替她出主意。
她和船主上了岸，来到一家客栈，城里不久便宣扬开来，说是来了一个艳丽女子。消息传到当时正好在恰伦察的莫雷亚亲王耳里，亲王想看看她的美色。看了以后，亲王认为她比传说的还要漂亮，突然着魔似的爱上了她，整天思念不已。亲王听说了她的来历，认为有希望把她弄到手。亲王正在动脑筋想办法时，船主的亲戚们有所听说，不敢怠慢，连忙把阿拉蒂耶尔送上门来。亲王自然高兴，阿拉蒂耶尔觉得逃脱了危险，也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