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千五百万朋友和一个敌人

美国公众对大炮俱乐部的所有细节都怀有强烈的兴趣。他们每天关注着委员会的讨论。这次试验涉及到了数字、还有未能解决的力学难题，试验的进度等，这些都对他们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

从开始实施到试验完成总共需要一年的时间，但这段时间公众并没有对其丧失兴趣。选场地、制砂模、铸造哥伦比亚大炮、危险的装火药工作，这一切都更加激发了公众的好奇心。因为炮弹一旦发射出去，只会在公众视线内停留十分之一秒，随之迅速消失，至于接下来它在太空中怎样运动、变成什么样子、以什么样的方式在月球着陆等，这些只有一小部分有特权的人才能亲眼看到。所以，试验的准备工作、实施的具体细节备受公众的关注。

一件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更激发了这种纯科学性质的喜好。

“巴比康计划”使他的发起人赢得了众多的崇拜者和朋友。可是，尽管这些可敬的崇拜者人数非常多，但并未包含所有人。合众国各州只有一个人反对大炮俱乐部的试验。他抓住所有机会对这个试验进行猛烈的攻击。也许是缘于人的天性吧，这唯一的反对使巴比康的感觉更敏感了。

当时，他很清楚这个反对意见的原因，知道这个唯一的敌意从哪里来，也明白它为什么夹带着私仇旧怨，最后，还知道这人为什么会产生了这个反对意见。

这位顽强坚持的敌人，大炮俱乐部主席从来没有见过他。多亏没见面，否则这两位人物肯定会产生某些不快。这位对手和巴比康一样也是科学家，他高傲、自信、大胆、粗暴，是一位十足的美国佬。人们称他为尼切尔船长。他住在费城。

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北战争期间军舰铁甲和炮弹之间的特殊斗争。炮弹极力摧毁铁甲。铁甲顽强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从那以后，南北大陆各州的海军就彻底改头换面。甲板和炮弹以从没有过的激烈程度展开着竞争，一个变重，另一个就以一定比例变厚。那些装有巨型大炮的军舰在坚固的甲壳保护下，驰骋在大海上。那些莫尼托号、梅里马克号、威考逊号拉姆一特奈斯号、在穿上了防止敌人炮弹的盔甲之后，也发射了一些巨型炮弹。他们不希望用别人对待他们的方法再去对付敌人，作战技巧正是建立在这条不道德的原则之上。

如果说伟大的炮弹铸造者是巴比康，那么尼切尔就是英勇的甲板锻造者。一个日夜不停的在巴尔的摩铸造着炮弹，另一个绞尽脑汁地在费城锻造着甲板。他们的思想观点是完全对立的。

一旦巴比康发明了一种新型炮弹，一种新型甲板立即就会被尼切尔发明出来。大炮俱乐部的主席一生都致力于把甲板炸穿，船长则致力于阻止被炮弹炸穿。这种竞争异常激烈，最后发展成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在巴比康的梦中，尼切尔扮成了坚定的铁甲，巴比康像炮弹一样在铁甲前撞得粉身碎骨。而在尼切尔的梦中，巴比康成了他的穿透炮弹。

虽然他俩走的是大相径庭的路线，两位科学家必将在最后的决斗上碰到一起的。幸好这两个对国家都非常有用的公民，被一个六十英里的距离隔开了，而且他们的朋友为他们之间设置了很多障碍，因此他们从未碰面。

截止到现在，究竟是哪方胜利，我们并不是很清楚。双方取得的成绩很难让人做出一个合理的判断。不过现在看来，最后可能是铁甲输给炮弹。

但是，一些学者对此抱有怀疑。在最近的几次试验中，巴比康的锥形炮弹在尼切尔的甲板前像大头针一样掉到了地上。那天，那位费城的甲板锻造者以为获得胜利，于是就不再把对手当回事。可当巴比康将普通的六百磅榴弹炮代替锥形炮弹后，船长的甲板又被炸坏了。对于这些榴弹炮弹，虽然它们速度一般（使用的火药重量仅为榴弹炮重的二分之一），却可以把最好的金属锻造的甲板击破、炸穿，炸得粉身碎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胜利似乎属于炮弹了，可是尼切尔在战争结束的同一天，完成了一个铸钢造成的新型铁甲！那可是同类中的完美作品。它向世界上所有的炮弹发出挑战。船长把它运到华盛顿的试炮场，鼓动巴比康来击碎它。但是已经停战了，巴比康就不愿再做这种试验，因此他没有去。

尼切尔为此大为恼火，提出不管怎样形状的炮弹都可以向他的甲板挑战，实心的、空心的，圆的还是锥形的都可以。主席坚决不愿损害他最后的成功，拒绝了他。

巴比康这种无法形容的执拗惹恼了尼切尔，于是故意将取的机会让给巴比康，想以此来让他撞击他的甲板。他建议把甲板放在离大炮两百码的地方。巴比康很固执地拒绝了。二百码？即使七十五码也不行。

“那就五十码，”报纸传达了船长迫切的要求，“二十五码，我就站在钢板后面！”

巴比康答复说，就算尼切尔船长站到钢板前面，他也不会开火。

听到这个回复，尼切尔再也忍无可忍了。他转而攻击巴比康个人。指桑骂愧地说他是胆小懦弱，说他害怕才拒绝开炮的。总之，对那些如今在六千英里外战斗着的炮手来说，数学公式已替代了个人胆量，但是根据任何一条作战法则，在甲板后面平静地等待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巴比康对这些挖苦置之不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他正全身心地投入伟大的行动中呢。

后来当巴比康做了那份著名的报告之后，尼切尔船长愤怒到了极点。他感到极度的无助！怎样才能发明一种比这门九百英尺的哥伦比亚大炮还要好的东西呢？哪一种铁甲能够抵御住两万磅的炮弹呢？尼切尔被这个“惊天炮轰”给吓住了，他十分的失望和沮丧，但是他又重新站了起来，并下定决心摧毁这份计划中关于炮弹重量的观点。

于是大炮俱乐部的工作被他猛烈地攻击。他发表了众多信件，报社也都纷纷登载。他试着在科学上摧毁巴比康的作品。战争一旦打响，他就寻求各方面的支援，说实话，他的理由听着既对但又不充分。

最初，巴比康的数据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尼切尔努力证明巴比康计算方法上的错误，指责他不懂得基本原理的弹道学。还有其他错误，尤其是根据尼切尔自己的计算，根本不可能产生一万两千码的速度。他认为即使能产生这个初速度，一枚那么重的炮弹根本不可能穿透地球大气层，连八法里都飞不了！再退一步想，就是获得了这个初速，炮弹也抵挡不住一百六十万磅炸药燃烧释放的气体压力，即使它挡得住这个压力，它也受不了这样一个高温，一旦它离开哥伦比亚炮口就会立刻熔化，然后滚烫的铁雨就会落到那些观看盛举的观众头上。巴比康将这些攻击置之不理，继续埋头干活。于是尼切尔又从其他方面攻击。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都可以证明这项试验根本无法成功，并不会带来任何好处，这一点暂且抛开不说，他又认为，不仅对一个观看试验的民众，而且对这门大炮的周边城市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同时他还提醒说，如果炮弹没到达目的地，它就会重新坠回到地球上，它的坠落速度以平方米的形式运行，那么地球的某一处肯定会遭殃。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没有损害自由公民的权利，政府的干涉也是必须的，不应该因为一个人一意孤行的做法而让所有人的安全受到威胁。

尼切尔船长将这件事夸张到如此地步。但一个人持有这种观点，任何人都不相信他那不祥的预测。既然他喜欢这么做的话，人们任由他去叫喊。他使自己成了一件早已输定的诉讼案的辩护人。人们谁也没有听进他的叫喊声，他没能说服任何一个崇拜大炮俱乐部主席者的改变想法。而巴比康根本就不去驳斥对手的观点。

尼切尔考虑到既然任何手段都不管用，那只能用最后一招了，那就是花钱。他在里士满《调查人》报上公开提出要和对手打赌，而且赌注越下越大。

他提出：

1.大炮俱乐部不可能筹集到这次行动的资金，愿赌……一千美元。

2.铸造一尊九百英尺大炮是不可行的，也不可能成功，愿赌……二千美元。

3.无法给哥伦比亚大炮装火药，低氮硝化纤维素在炮弹压力下会自燃，愿赌……三千美元。

4.一点火哥伦比亚大炮就会爆炸，愿赌……四千美元。

5.炮弹飞不出六英里，而且在射出几秒后就会坠毁，愿赌……五千美元。

可以看出，船长为此下了很大的赌注。共计不下一万五千美元。

虽然赌注很大，他还是在10月19日收到了一封封住的信，信里只写着两个字：

接受。

巴比康巴尔的摩

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