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灵倾诉(2)
我软软地蹲下来,抚摸着脚下温厚的绿草,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空茫与孤独,久久的。
“我今天的诗,标题是《情到深处人孤独》。”我抬头,看见灵芝已乖乖地站在我身边,声音幽幽的。然后,她眼睛红红地看着我,一副极让人爱怜又叫人心痛的模样。
我站起身,抓住她瘦削的双肩抚弄着。然后咬咬下唇,盯着她的眼睛说:“女人常常多情,可是世界并不时时都需要感情。谁让我们生为女人,所以更要学习。记住,明天的诗,不要孤独和眼泪。要微笑和自信,懂么?”
灵芝拼命向我点头表示懂了。但我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懂了没有?没太多的钱钱,真是好东西。有钱,真好。
手握大把的钞票,如玩扑克一样地挥出去,神气又有派头,多棒!
可惜,我没有钱。没有钱,到书店望着自己心爱的书籍,只能翻了又翻,翻了又翻,最后不舍地放回书架,心情一片沮丧。没有钱,发呆在“卡拉OK”屋前,喉管被想唱歌的激情控制,摸摸口袋,只能难过又难过。
没有钱,食品店却时常去逛,七彩的糖果,清香淡黄的夹心蛋糕和各种罐头饮料,有意无意地诱惑着我,刺激着我,让我禁不住垂涎三尺,将上下口袋翻个底朝天,只有七分钱,惊喜中买一个泡泡糖放进嘴里,然后向所有的食品鞠躬告别,然后两手插进牛仔裤口袋,悠哉游哉走出食品店。动动嘴,舌尖一顶,吹一个大大的白色泡泡,品味没有钱的滋味儿。
没有钱,营养不足,个头不长脚也不长,中学时穿过的高跟鞋又被翻了出来,拍拍土,一对比,两只鞋跟一高一低,问问鞋匠怎么钉!价格高的吓人,别钉了,索性将就将就。从来走路很端正的人,此时竟很滑稽地瘸了起来,别人笑不笑,我先很自嘲很开心的笑了。没有钱真有意思,很乐趣,不是么?就这样子,还被人请去参加婚礼,临行前,将鞋子给鞋匠一脱,说:“切掉吧,穿平底算了,这样不会花很多钱吧?”鞋匠笑了,不知是嘲弄还是怜悯?我也笑了,为自己的没钱笑了!没有钱,我不能浓妆艳抹,不能拥有一身香气,也没有为追赶日新月异的时装时所生的苦恼,更不会为保持“招手停”发型,去“梦发廊”接受一次又一次的“电刑”。
没有钱,我不进咖啡馆也不泡舞厅,一杯淡绿色的茉莉花茶和清晨一次田野的散步,同样可以获得提神又增体质的效果,而那清静、放松不需任何顾忌的自由,则比舞厅与咖啡馆得到更令人欢欣的快乐。
没有钱,我不知道奢侈,也不懂得豪华不懂卖弄,更不敢和别人去攀比。
没有钱,我却懂得了节俭和朴素,也知道了对凡事的怜惜和珍爱。
是的,钱,真是好东西。有钱真好,它可以让人大大方方地潇洒,阔阔气气地体面,可以用富有的姿态去灯红酒绿的地方过生日或度周末,可以到山美水秀的名胜地游乐、逍遥,有钱真好。
没钱也好,它能赋予我对物欲的清心素求和心身的自然、清洁、淡雅,更能让我对生命有独特的感受和别人没有的体验。
因为没有太多的钱,我得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启示。因为没有太多的钱,我为自己找到了许许多多洒脱的慰藉和借口。
一头黑发
这是一个随便的日子。我突然感到头上极不舒服,好像没穿衣服被人窥见了羞处似的。拿过镜子一照,头上光秃秃的,略呈粉红色,除了额头上粘着几根黑色的毛发之外,其他所有的部位一片荒凉,如一个不毛之地的小山丘。
天哪!我才二十岁出头,倘是一个不曾出嫁的女孩子,就这样毫无理由的没了头发,成了尘世独一无二的秃头女子。
人生有三大不幸,可我,却偏偏遭遇了这样一种不幸,我哭哑了嗓子,再也不敢看镜子一眼。
命若青丝,只有风烛残年,生命接近尾声时,那满头的黑发才会纷纷变白,闪着银色的光芒落叶归根般渐渐飘散,那是因为,走了一生,爱过了,奋斗过了,美与奉献也或多或少的留下了,此生无悔,他们才闪露出银色的微笑,安详平静的经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
命若青丝,从婴啼到终年,生命是一次回归,头发也同样经历了一次轮回,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自然。
可是,我却早早的失去了一头黑发。我还这么年轻啊!我泪水如注。
我不由忆起上初中时,我们整个年级的一百五十多名女同学中,唯独我和一位姓包的女孩,长着两条又黑又密一模一样的长长的辫子。就因为这点,我俩很要好,上课一起坐,下课一起玩,形影不离。春天,俩人梳着同样的发型,还硬是逼着各自的母亲给我们做了一模一样的粉红色的衣服,又一般高的个头,俩人牵着手走在一起,长过腰际的黑发飘然若仙,惹得其他女同学又羡慕又嫉妒,男同学却频频送来欣赏的目光,那年少时,小小的虚荣心也被悄悄助长了许多。
对于每个人而言,即使长得很丑,但拥有一头浓浓的秀发,也会使之骄傲,充满诱人的生命气息。
现代的人,大都沉浸在追名逐利与虚幻的富翁之梦之目标中,往往忽视了生命很细微又很精彩的过程,等忽然有一天一觉醒来,或许就会发现自己原来一头满满的青丝早已随风而去。
我失去了一头黑发。其实,那只不过是我做了一场恶梦而已。但这个梦,却让我铭心刻骨。
活着,苦一些不怕,穷一点也不要紧。怕只怕为了一种虚妄的目的,一种也许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幻想,却完全忽视了对生命本身的拥有和珍爱。
人,要能爱已有的一切,便是福了。尤其,当你拥有一头黑黝黝的俊美的秀发时,你更会觉得,此生真的来之不易。
感恩的心情
一场雪的降临,把时光带进了猴年的第一个早晨。入冬以来,那高傲的雪,就没有大大方方地落过一次,也曾有过一些飘零,但都显得很是小气,很叫人觉得遗憾。而今天,面对这场洒脱得让人不很相信的雪,我似乎懂了自己的心情。雪不厚,但也不薄,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程度——那种刚好掩埋住昨天痕迹的程度,也就是说,山、树和大地都是新的、崭新的。雪停了,太阳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出来,也是新的。
我洗了脸,从镜中看自己,镜中的人有几份灿烂,几份洁净和几份努力后的自信,是一种好心情的模样。我朝她笑,她也同时对我笑,眼角和腮边没有泪痕,没有了痛楚的痉挛。任你谁,也无法想象,昨天还哭坏在冰冷的洮河畔、想要告别生命的那个女孩——会是我。
我终于庆幸自己是有理有智的人,终于还是从迷失的路上回来了,否则,我能看到这全新的属于我这只猴子的本命年么?我能亲近这场令人惊喜的雪吗?
现在,这新的日子,我不要再有昨天的痕迹,不要再有坠落的心情,我要让心灵也飘落一场静美的恰到好处的雪花。
在镜中,我看够了自己,便告诫自己:新年,定要勤勉地去过,否则就是辜负了本人的“尊姓大名”。然后,悄悄地走出小屋,做一次深呼吸,在雪地上小跑几步,继而蹲下,掬一捧雪,用舌尖轻轻地舔,昨日哭哑的嗓子接受了一种滋润的爱抚。
忽听有人唤我的名字,扭头望去,是邮差走来,伸手接过一张精美的贺片,是远方友人寄来的祝福,工整又隽秀的仿宋字写着两句话:
“爱你的歌声,爱你的诗文,爱你和你的全部。”“雪花飘落时,正是我想念你最深刻的时候,新年快乐!”
我双手捧着这份真诚的礼物,心中有种感动,为这份远远的爱心,这份千山万水寄来的祝福。人生总是这样,纵然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你,纵然你遭遇了人间之狼的恶毒撕咬,但只要你心灵深处还有一种感动,你总会发现,人间是有真情在的,哪怕只是一声简单的问候或一份淡淡的惦记。
我要感谢生活,感谢生活的圣洁和它赋予我的感动。为了感谢生活,我要留住一种真诚,一种灿烂和一种自信,还有——一种喜悦和感恩的心情!
妈妈的呼吸
十多年来,第一次和妈妈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的情被千百次抽动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从一个趴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女婴,一下子变成了再也不能吮吸母乳的大姑娘,再也不能在妈妈的怀里耍赖,不能扯住她的衣襟撒娇了!我吮干了妈妈的乳汁,吮大了自己,却吮走了妈妈的青春。妈妈,再也不会向我敞开她那温厚的胸脯,那一片清香的土地了。
十多年来,第一次和妈妈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的心被一次次的震撼着。
从孩提之时,我就拼命挣脱妈妈的怀抱,再也没去理会她暖暖的胸膛。当时我离开的坚决又不屑一顾,我曾无数次地哭喊“我不要你抱,我要自己走路”,就这样,终于逃脱了妈妈的胸襟。如今想起,我当初是多么狠心又无情无义。后来十多年的日子,我一直都冷落着妈妈的怀抱,孤立着她那日渐消瘦的心。
十多年来,第一次,第一次和妈妈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无法入眠,久久的,睁大着双眼,望着一团漆黑发呆。我想,我要感谢这个极为偶然的夜晚。父亲去偏远的村庄下乡,弟妹们在异地求学,唯独在乡村工作的我回到了家里,就这样,我和妈妈睡在了一起,我很兴奋。哦,妈妈,妈妈就在我身边,真是太近了,近得让我能闻到她身体的气息,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久违的冲动,强烈而急切,我真想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她寂寞已久的怀抱,抚慰她那孤独消瘦的心。可是,我不忍,不忍在这静夜里,惊动已经熟睡的她。
静谧中,我听见了妈妈的呼吸,一种我从没听过的沉重、颤抖、呻吟般的呼吸。天哪!真想不到,妈妈的呼吸竟会变得如此艰难,如此压抑而痛苦,我的心,霎时要碎了。曾经搂着我安睡时,妈妈那匀称、轻柔、馨香的呼吸,哪儿去了?我是多么喜欢听她那音乐般美妙的呼吸啊!
记得小时候,妈妈每次哄我睡觉时,我都乖乖地爬在她胸脯上,一动不动的佯装入睡,妈妈以为我睡着了,然后自己也睡去,这时,她就发出了那种我好喜欢听的呼吸声。我偷偷而痴迷地听着,心中倍感安全和温暖,那种宁静的幸福,让小小的我,悄悄的满足着,喜悦着,我听呀听,总也听不够,直到很困了,我才在妈妈轻柔的呼吸声中甜蜜地睡去。那时的我,因为睡得太香甜,太安宁,既不做梦也不失眠,更不会半夜惊醒。在妈妈的怀抱里,我是一只无忧鸟。
我回忆着曾经年轻的妈妈,回忆着她那令人心醉的呼吸,而此刻听着身边现实中妈妈被沧桑扭曲的呼吸时,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我翻身把脸深埋在枕头里,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抽泣出声来,立刻,我听见妈妈问我怎么了?我竭力镇静撒谎说我的背好痒,想着这样会将并没有睡熟的妈妈骗过去。
果然,她信了,同时伸来一只手要为我挠痒,我慌忙将背转给她,然后抓起枕巾塞住了自己哭泣的嘴巴。妈妈的暖手,刚一接触我的背部,顿时有股电流似的激情传遍了全身,她轻轻的,一下又一下为我挠着并不痒的背部,这是我十多年来再也没感到过的幸福,母性肌肤的关怀与爱抚,一时间,带给我狂热的惊喜和快感,我禁不住,泪水如注。
许久许久,妈妈的手,都不知疲倦的在我背上轻柔地拂动着,温柔似水,我真希望将自己永远化在这似水的温柔里。可是,我不忍再为年华早失的妈妈增添半点辛劳,我努力咽住泪水,强迫自己平静地说:好了妈妈,不痒了,您睡吧!
妈妈抽去手,睡了。但很快,我又听到了她那沉重的,压抑的,呻吟般的呼吸声。我知道,妈妈并没有睡熟,就像刚才一样,妈妈在梦里,也一刻都不放松的为子女们的成长而牵心。
十多年来,第一次和妈妈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在哭泣,我的心在哭泣。可我,却又禁不住自己千百次的渴望与幻想:何时,再能聆听妈妈年轻时,那熟睡中音乐般美妙、温馨又芳香的呼吸呢?
一生的遗憾
十多年前,因为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无辜挨了一次严重的处分——撤销预备党员资格。这对于一个已有三年兵龄的我而言,前途虽然说不至于多么黑暗,但却也是看不到多少光明。有的人幸灾乐祸地说是“活该”;有的人在我身边侧身而过,那情形,像是我携带了什么传染病源;有时候,舰领导在大庭广众前点名,也告诫大家——不要向我看齐,那滋味真是莫名之至。幸亏我自己没有心灰意懒,我自己觉得我还能把这兵当下去。
当许多人开始疏远我的时候,我开始亲近一位朋友——书籍。那时,我虽然不再合适担任舰团支部副书记,经副政委在支委会上力争,我还兼着舰报道组长和图书管理员。后来,我就伏在闷热的图书室的桌子上写了不少文章,在报刊、电台、杂志上发表。这样,还是有人要说闲话——“他除了会写几篇臭文章,还能干什么?”幸亏我的专业技术还是很不错的,没有因为有写作的爱好而有丝毫的疏忽。一次,在对某大国航母舰编队侦照中,是我首先发现的目标,使军舰圆满完成了侦照任务,我因此被大队党委荣记了三等功。可照样还是有人说:“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并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