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教父沈万三3:富贵险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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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时候,利诱要比摊派好使(3)

坐了一会儿,有几个商人刚刚见他被范文杰单独召进去,以为他得到了什么机密的事情,就过来搭讪,沈万三左右看了看,见有几个小厮站在远处,心想:“莫非这是范文杰派来监看我的?”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还是不敢大意,现在有人上来搭讪,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们聊上几句,让那些小厮以为自己真的按照范文杰的吩咐找人商议了。

和那些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之后,沈万三就借故离开,走到内堂,一个小厮看他过来,马上带他去见范文杰。

一见面,沈万三就故作谨慎地说道:“大人,此时时机不好,大厅里人多嘴杂,找人说事,必被偷听,只要我一开口,第二天整个苏州城的人说不定就都知道了大人想用漕运换捐纳的事情,对大人的声誉,似乎不好……”

他还没有说完,范文杰忽然醒悟,居然害怕得额头见汗,惭愧道:“然也然也,是我虑事太不周密了,大厅里鱼龙混杂,自然不是谈事儿的地方,那……你有可共事的人选了没有?”

沈万三道:“小人有几个知心的朋友,等我回去之后,一一上门拜访,把大人的意思说出来,同时晓以大义,要他们不可随意哄传,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范文杰此时觉得沈万三很会办事,自己那帮手下,什么事情都来请示自己,得不到吩咐从来不敢做什么事情,用着放心是放心,可是不知道举一反三,也很是恼火。看到沈万三的表现,他十分满意,心想如果自己的人都像他一样会办事,那自己就会省很多力气。

“就照你说的试试,但是切记要机密,如果闹得满城风雨,我拿你是问!”范文杰毕竟久在官场,有自己管理下属的经验,心里虽然赞许沈万三,但是却不轻易流露出来,一来因为沈万三这个人他还不了解,用起来不太放心;二来又害怕他以自己的名义四处炫耀,所以故意要吓唬吓唬他。

沈万三略显慌张,道:“大人放心,此事轻重我掂得出,绝对不敢有半点马虎。如若小人事情办得不好,有负大人所托,那我自己先纳捐,换漕运,一定不让大人落空。”他本来害怕过早提出自己可以“以捐换漕”的话,显得拿这个主意,完全是为了自己。可是,现在有了前面那一番表忠心的话,再顺着说出来就顺理成章了。此举不但不让范文杰觉得他有私心,反而让他觉得忠诚可靠,可以托付。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沈万三回到咸富,进到自己的屋里闭门思索,现在他要解决的难题很多,现在的情况已经大大出乎了他原先的估计。他是走通了范文杰这条路,但是却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范文杰让自己去找人用漕运权换捐纳,这本来是他想留给自己的,现在却迫不得已要找别人,但是应该找什么人呢?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心里闪过一个“等”字,对,等,只要等,静候局面自行出现转机,到那时候一切难题可能就会迎刃而解。

五天后,督粮使的随员开始按照认捐簿上的数目,挨家挨户收捐,沈万三因为没有签字,自然没人找上门,但是他也没有闲着,他在想办法筹措银子,准备自己要干的那件大事。又过了三天,估计着范文杰的粮食应该收得差不多了,除了没有收上来的,应该有了一个大约的数目,现在是自己上门找他的时候了。

他写了一个拜帖,带着郭如意,去了老公主府上,明言是来找“范大人”的。递上拜帖之后,下人进去回禀,一会儿出来说,范文杰每日日理万机,暂时没有空闲接待,让沈万三明天再来。沈万三是一个小商人,而对方是朝廷大员,让他等着,没有什么不妥,沈万三也没有感到不快,那就等着吧。从此,每天他都带郭如意来老公主府上,一连来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晌午,他才被召进去。

“连日来,公务缠身,让你久等了。事情办得如何了?”范文杰见到他之后,问道。沈万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人,小人幸不辱命,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范文杰大喜,问道:“找到了多少人?”

“小人找了五个最为贴心的朋友,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才答应,但是……但是,毕竟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担心万一有变连累到自己。不知道大人已经征收到了多少捐纳?”沈万三在末尾又抛出这么个问题。

范文杰道:“还差得多,总有四五十万石的亏空。”其实,经过几天来的威逼利诱,他已经征收到了大批捐纳,距他受命的数目已经相差无多,但是为了让沈万三多出些捐,他还是把事情说得严重了些。

“哦,还是差了不少……不过,小人必定尽力,不叫范大人为难。只是……只是,我那些朋友惧怕和官府合作,深恐……深恐……唉,这句话实在是不好说。”沈万三嗫嗫嚅嚅地说。

范文杰奇怪地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要怕,但说无妨。”沈万三道:“有大人这句话,那我就没啥好怕的了。自从那日大人授命小人……”范文杰脸色一沉,打断他道:“不是我授命你,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我只是觉得主意不错,可以试试,并没有授命你什么嘛。”

范文杰极重声誉,如果不是这次为了如数征收捐纳,他绝对不会用沈万三这个办法,虽然在朝廷上官商勾结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他还是尽量不给自己惹出半点非议。沈万三吃了一惊,怎么就忘了范文杰的脾性,说话要避免出现牵涉到他的字眼,来时已经反反复复地想过,怎么事到临头又说了出来。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是小人我一手操办,大人没有给我半点指命……”“嗯,你找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顾忌,你说出来。”范文杰看他害怕的样子心里受用,不想把他真得吓坏了,语气缓和了很多。沈万三道:“此事事关重大,小人害怕出现纰漏,找的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旧友,这些人的脾气秉性我都摸透了,都是正直的良人。待小人把事情告知他们之后,他们都觉得此事可行,只是他们都不在大人那日邀请的人当中,又没有亲眼看到征捐的随员,不知道此事朝廷准备如何做,他们又不是什么大商贾,本小利薄,只是经营着自家的小买卖……”说到这里他看范文杰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不耐,意识到自己废话说得太多了,急忙话锋一转,直扑主题,道:“……他们都有许多顾忌,我告诉他们,只要身在苏州,捐纳早晚是要纳的,虽然不在大人那日邀请的人当中,收捐的公人早早晚晚要上门,到那时候该纳的都要纳。”

范文杰点点头,道:“苏州几千几万的乡绅豪门自然不能都请来,那日所请之人都是苏州有名望的巨富,许多乡绅都不在所请之列,但是请与不请,捐纳是人人都要缴的,只是缴纳的多少有别罢了。你说他们顾忌什么?”

沈万三道:“他们害怕……害怕大人食言……缴纳了捐纳之后,大人又不管不顾他们了。这些人家底薄,如果准备漕运的货物全部被查扣,这一笔损失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了!”

“这也难怪呀,如今朝廷里确实有一些不顾百姓死活,就知道搜刮的昏官,把百姓们都坑苦了!你回去告诉他们,只要心甘情愿多多供给捐纳,本官必不食言,你说的那些人可以供给多少捐纳?”范文杰道。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寻思着如果沈万三还犹豫不决,不信任他,这不仅是公然藐视朝廷大员,也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沈万三自然不会那么做,他连声说:“是是,小人一定将大人的话转告。”

又道:“我估摸着,能供给的粮食大概会有五万石左右吧。”

按照朝廷一贯的征捐潜规则,小民百姓只一两石,大户乡绅千石百石,巨商富户上万石。范文杰心想,像沈万三这样的小商人拿出一万石粮食已经足够可以应付捐纳,加上他联络的朋友,拿出五万石粮食,似乎也过得去。但是如果真的为了区区五万石粮食,让自己冒险替他们搞什么漕运特权,那确实是不划算的。

“五万石太少,我犯不着为了这么点捐纳劳烦漕运上的人。”范文杰对下属做事不满意时,很少疾言厉色痛骂数落,一句很不客气的话,加上他那严峻的脸,一般求到他的人都会吓得心惊胆战。

沈万三自然知道五万石粮食难入范文杰法眼,这只是他做的一个试探。可是,当看到范文杰的神色,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心想:“不能惹怒了他,人家毕竟是大权在握的官人。”于是说道:“大人不要……”他想劝说范文杰不要着急,忽然又想到,范文杰的不快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自己这么一说,把他不高兴的事情扯到明面上来了,只能加剧紧张气氛,便急忙转移话题,接着道:“大人不要忧心,别人我做不来主,小人我先自认捐两万石!”

范文杰知道他还算不上大富大贵,当初听说他主动上门纳捐,心里高兴;现在又听到他要捐两万石,略微有些意外,两万石对一个经商的人来说,大多都能拿得出,但是心甘情愿地主动白白供给朝廷,就不多见了。他心里很是宽慰,道:“你的心我是知道的,你联络的那些人不管能不能如你一般为朝廷分忧,你这番忠心我都记着。”

沈万三感谢了一番,小声道:“听说大人还要采购粮米,以充不足,小人可以帮大人买到低价的粮食。”听到这句话,范文杰冷峻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神采。这次朝廷加捐,丞相脱脱顾忌到江南苛捐过重,说不定会引起民乱,为此,特地拨给了几路督粮使一笔款子,让他们在征收捐纳的同时,购买粮米贴补不足,范文杰手里自然也有一笔银款。为了能把差事办好,在脱脱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把这笔银子好好利用,尽可能地发挥作用。可是派人打听了几天,苏州的粮食价格虽然已经比北方略低,但是也不能让他满意,听到沈万三能弄到低价粮食,他上了心,问道:“不知道能弄到多少低价的粮食?”

沈万三看他神色关切,又谨慎起来,心想:“我能拿出多少低价粮?自然不会太多,但是现在不能跟他说实话,不然没办法吊住他的胃口了。”于是小声道:“眼下小人还没开始活动,不过,我给南皮城的达鲁花赤托里邪帮办采买过粮食,有些路子,做这行也不是一两天了,只要给我时间,量是十分可观的。”他说得模棱两可,不说出粮食的数量,范文杰听他给南皮城的达鲁花赤经办过粮米,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叫进来一个小厮,说道:“你去把郎凯国叫来。”

等了一会儿,一个身形消瘦、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先对范文杰行礼,说道:“大人找我?”

范文杰微微点头,对沈万三道:“他是我的幕僚,你事情有眉目了,找他即可。你们俩下去谈吧。”一招手,一个小厮快步跑过来,朝着外面一摆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沈万三赶紧躬身告退。“沈爷想找我,只要对门房说一声找郎凯国即可。”郎凯国和沈万三互通了姓名之后,郎凯国客气地说。沈万三的差事还没有办,没什么可说的,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沈万三就告辞了。他没有直接回咸富,而是找了一辆马车,去了河边的蔡德福家,“德福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他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了蔡德福。蔡德福听了之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脸上挂着一丝不解,问道:“沈小爷,这件事情如此隐秘,你怎么告诉我这个无名小卒,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沈万三“呵呵”一笑,站起来走了两圈,停下来,说道:“你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我是吗?”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蔡德福道:“沈爷对我们爷俩这么讲义气,能用得上我,是我的福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要多少船,可要事先和我说清楚,不要到着急的时候用,我真弄不来。”

沈万三重新走到他身边,道:“船最少给我准备二三十艘,现在先不急,我用的时候能找到就行。另外一件事情,你意下如何?”蔡德福面露难色,说道:“我的小爷爷,你让我扮什么都成,让我扮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买卖人,我真弄不来这个……您说……”沈万三摆摆手,道:“到时候你只管听,我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万事由我应付,你只管装哑巴,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两,这个可不算在工钱之内。”

蔡德福听到做做样子就能拿到一千两银子,心里乐开花,但是,还是没有底气,极没自信地问:“我这个样儿的,像大爷吗?爹娘就没生我那个身板来,万一……行吧,您说咋办就咋办吧。”

出了蔡德福家,沈万三当天就回了老家,他找蔡德福,是为了让他冒充自己凭空杜撰出来的那几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他已经在范文杰面前说了,自己找到了四五名好友,准备“以漕换捐”。如果到时候请不来人,他就不好交代了。只好找人冒充,用他们的名义贡献给范文杰一些粮食,从而换取他给予漕运上的便利。

自从从崇德州回来之后,他看得出,蔡德福对自己是真心地感恩戴德,内心对自己有愧疚,用这种人无疑是比较放心的,所以他才敢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