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辗转难眠的两人
两人已经走得远了，但智并未现身，也并未离开。
如此寂静的夜晚，后花小园再无其他人，没有了嘈杂的声音且无须一心两用，他总算是能够专心观看眼中的传来的画面了。
画面此时是一段昏暗，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似乎看得出是在岩洞内。耳听到鹦妖臣走路时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清晰而伴有回响，并且，隐约有浅浅的水流声。
有岩，有洞，有水……祠堂通向的地方，是在沉血山的山体之内。
他这么推测的时候，只见画面内骤然闪过一阵刺眼的亮光，过了好一会儿，画面才重新清晰了。
骤亮的壁火下，一个由铁栏禁锢的房间出现在面前。透着铁门，可以看清房内桌、床、椅俱全。此时床榻上坐着一个双手被铁链铐住的人，一听到鹦妖臣的脚步声，那人的头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转向这边。
“还是没有进食？”鹦妖臣问道。
“是。”旁边有两个声音响起。
随着鹦妖臣的眼光看向的变化，画面一转，可以看到桌上的菜肴完完整整，分明没有动过。
“你们下去吧。”
“是。”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是两个侍卫离开的声音。
画面定格在床榻上那人身上，显然鹦妖臣盯着他盯了很久。然后，鹦妖臣终于说话了：“阿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们禁锢我，又是何必呢？”房内那人的脸并没有转过来，声音嘶哑，似乎是缺少了水的泽润。
“陛下说若你被鼎农门的人发现，后果难料，可又怕你冲出妖界去寻那女玩家，所以才有如此下策。阿鹉，你别怪陛下。”
“不怪他，那是要我怪你？”
“我们是为你好！”
“再好，也不过是维持这个身份，也不过是虚拟世界的数据！不能和她在一起，能多好？！”阿鹉的话语中低沉而有隐怒。
“我仍旧不知，为何非那女玩家不可？妖界风姿万绝的女子多了去，就算不是妖界，就算是人界、灵界、海界……甚至天界，即便是像阿尾那样，天族与妖族……虽说历来是死对头，但还算有点盼头，至少都是NPC……”
“呵，NPC？她就是她，就是其他女人都替代不了，更何况区区的虚拟NPC。我和她之间的曾经过往……”阿鹉将脸转过来，他的脸颊消瘦无比，眼神因为沉溺于回忆而有些迷离。
“我不知道当初你随同妖帝去解救被天兵围剿的阿尾时，是如何认识那女玩家的……”鹦妖臣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可是，那是玩家啊，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你又何必独恋最不可能有结果的人！？”
床榻上阿鹉苦笑一番，随而不以为然地低喝：“我们人类的情感，又哪里是你们这些数据能够清楚的！”
“阿鹉，你不要犯傻了。”
“算了，我和你们本来就不一样，如果不是……”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悲愤，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叹到，“你们不会懂，我没必要跟你们讲这么多。”
接下来，无论鹦妖臣如何地想说服阿鹉，他始终没有回答。鹦妖臣试过多次后，终究放弃了。
临月阁，后花小园的角落处，智一直待到鹦妖臣出了妖帝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才切断了画面。
智一路放轻脚步，回到了自己二楼的卧房时，推开门，一眼看见张大三仍旧是呼噜声连天响。他这才舒展了眉地自己的床榻上，只是他的眼睛却是睁开着，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这个阿鹉必然有问题，他口口声声说着“你们这些虚拟数据”、“自己是不一样的”，难道……是真人？但分明不同于随时可抽离游戏的玩家，显然，阿鹉受锢于游戏之内。
如果的确是真人的话，倒的确与爸爸说的“人工智能有问题”对得上，那么，究竟是怎样才会跟“违背人性”挂上钩？
一个想法猛地蹿进了智的脑海里：人体试验！？
他一时间惊得眼睛睁得更大了，随而，眼皮重新半阖上，沉思。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么这个阿鹉，他必须一见，只是如何才能进入重兵把守的妖帝庙，以及如何开启祠堂的通道都是问题……而且，他已经被神医罗佗盯上，在竹九歌的眼皮下他行动亦不自由，更需要谨慎行事……另外，竹三师姐的话也的确提醒他一个蹊跷之处。虽说之前他也隐约有察觉，却没有往心里去：鼎农门的低级弟子的确不似他这般灵活……
纷纷扰扰的思绪之中，智思索了一会儿，便理清眼前的一条线：眼前最首要的事，自不必说，是寻那阿鹉探口风。
可实行的方法，其一，利用竹九歌与血妖帝的对立，制造混乱来转移竹九歌的关注目标，以此在竹九歌的监视之下谋取行动所需的自由；其二，寻机控制鹦妖臣，借助其的身体实现与阿鹉的远程会面，亦或者在他的助力下自己进入那牢笼处；其三……
在继续思索之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智这才闭阖上眼，只是正要安寝时，方才鹦妖臣对阿鹉说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可是，那是玩家啊，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你又何必独恋最不可能有结果的人！？”
一字一句，在他的耳边回响着，连同耳朵都仿佛要震聋了，而心口处，也随着那一声一声，隐隐有些作痛。
辗转难眠，安睡亦无法。
重新睁开了眼，智将通讯面板调了出来。他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手指头摸索到上面那备注为“林小凛”的黯淡头像，轻轻地用手指拂过，终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该是今夜事情过多，忘了与你道晚安，才会难眠罢。”
心中有个小人冒出头来，张口便想要反驳他说：借口！不是这个原因！
那小人还未来得及出口，却被智猛地按压下，只作视而不见一般，忽略而过。
晚安罢。
一如前几夜，青衣少年握紧了手中的狐纹暗绿储物袋，对着短期内都不会亮起来的头像，这般在心中说道。
同个时间，在床榻上难以入眠的并非只有智一个，林小凛也是窝在被窝里辗转难眠，但她之所以辗转反侧的原因，却并非诸事繁杂，而是睡得太多了。
林小凛心中有些鄙夷自己，身体下坠的过程中居然也能困到睡着，她肯定是古往今来，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不过，谁让那下坠的过程太过漫长呢，好像根本没有尽头一样，就说她中途醒过来，迷迷糊糊以为快到了底部时，结果一扭头，才发现仍旧见不到底，仍旧是单调而漫长的下坠。到那个时间也不算早了，于是她就干脆下线了。
只是或许是刚刚在游戏里睡过一觉的缘故，现在倒是不怎么睡得着了，于是就造就了她深更半夜辗转难眠。
抱着笑脸抱枕滚来滚去，仍是睡不着，林小凛爬了起来，开了床头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当然，她不是为了提神，而是为了催眠。
说来也奇怪，人的体质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同样的东西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人觉得好得如同蜜糖，有人觉得坏得如同砒霜，也有人觉得马马虎虎就那样，“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外如是。搁到咖啡这里，有人只要一沾就精神百倍亢奋得不行，也有人觉得完全无效果，更有甚者喝了不仅没有将精神提上来，反而哈欠连连。林小凛刚好，就是这第三种——“更有甚者”中的一员。
对于林小凛来说，喝咖啡比安眠药啊，薰衣草啊什么的有用得多了，不一会儿，上眼皮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往下掉。
于是林小凛终于嘴边挂着笑，眼睛迷迷糊糊地往床上扑了过去，倒的时候准头不太对，一时间脑袋没有搁在枕头上。林小凛懒得睁开眼，只用手随便往周围一摸索，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似乎是那笑脸抱枕，也不理会，直接扯过来搁在侧脸下。
这一觉睡过去后，明天醒过来进了游戏里，希望那无聊而漫长的下坠能结束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