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董老板真的挖到了金子
(一)
巴拉累地区,是澳大利亚最早发现的金矿区,在澳洲的历史上,是先有巴拉累,然后才有墨尔本。先有金矿区,然后才有附近的一个一个城市的诞生。可见人们对金子的想往和祈求,对财富的渴望和追求。这凝聚成一股巨大的推动澳大利亚历史发展的动力,虽然澳大利亚的历史非常短暂,却金光闪闪,和金子是分不开的。另外一种色彩是白色,白色的羊毛。
巴士在巴拉累的街道上行驶,游客们从车窗里打量着这个古老的小城市,有一座老教堂和不少维多利亚时代的旧房子,却没有瞧见一幢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古老这个词对于澳大利亚来说,也就是一二百年。海伦告诉大家,当年维多利亚省只有十几万人,但却有几万人都是跑到这儿来挖金子的。中国人更是不远万里来这儿挖金淘金,最多的时候,挖金子的华人就有两万五千多,占了淘金人总数的四分之一。
董大发问:“中国人太牛了,有没有我们金牛县的人来挖金子的?”
海伦告诉大家:“当时中国的淘金者大多数来自南方的广东和福建等沿海地区。中国人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头上盘着长辫子,挖到金子寄回家乡,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与西方人有所不同。于是在白种人中间产生了一股排华情绪,诬陷说中国人不合作,不卫生,不守法,不道德,找出种种理由攻击华人淘金者。于是,当时的维多利亚地区政府成立了一个“金矿皇家委员会”,对开采金矿的情况进行了调查,最后通过了一个限制华人入境的法案,规定已经登记的船只,每十吨位只能搭载华人一名,入境的华人每年必须缴纳人头税十英镑和一英镑保护费,十一英镑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这个法案在1855年通过,是澳洲第一个限制华人入境的正式法令,实际上揭开了澳洲排华历史的开端。”
“他娘的,欺负我们中国人是不是?老子今天有钱了,有大把的钱,怎么没见澳洲政府来收我们的‘人头税’。”老山东王峰的邪劲上来了。
雷哥也在话筒上插了一句:“人头税早就废除了。以前这块土地上只有土著人,没有国家。其实我们华人来得很早,和白人一样,也是澳大利亚国家的创造者。”
“这话我爱听。”董大发摇头晃脑,瞧着五根手指上的三个金戒指,“如果澳大利亚政府是我们中国人办起来的就太牛了。”
“老祖宗太保守,大明朝那个太监郑和下西洋,也不知道在海外开发几块土地,让我们华夏子孙享受享受。”夏寿礼很遗憾,他细瘦的头颈上是一根粗大的金项链。
海伦继续道:“白人政府收了这些人头税和保护费并没有保护好华人的生命和财产,但是,这个地区性的法案也无法有效地阻止华人入境。黄澄澄的金子对人的诱惑太大了,华人们怎么能够不吃尽千辛万苦远涉重洋,踏上这片被称为“新金山”的土地呢。他们在澳大利亚的南部沿海登陆,那儿不用交人头税和保护费,然后爬山涉水,日行夜宿,肩挑扁担,步行千里,从陆路来到维多利亚的淘金地区。经历史记载,在1855~1858年间,由南澳登陆再徒步来维多利亚州的华工有两万多人。为了金子,华工们拖着长辫子,身穿黑色的褂衫,头上戴着尖顶圆形的大斗笠,肩挑着行囊和采金用的锄头铁锹,成群结队地翻山越岭,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在荒凉的深山里寻找金矿。一旦发现泥土有异色,他们就驻营扎寨,用碎石垒墙,树枝盖顶,更简陋的则用竹木搭架,树皮树枝做墙盖顶,这些不能称为房子,只能说是窝棚,人无法站立,只能坐卧,这就是在荒山野岭里,华人淘金者避风霜躲雨雪的住处。”
海伦的叙述仿佛在大家眼前展开了一幅画,一场老电影。
董大发说:“这个日子我过不了。”
夏寿礼说:“这个苦头,我也吃不消。”
包金银对身边的雯雯说:“如果能挖到金子,早生一百多年,我也会来干的。”
雯雯说:“包总,那可要累死人的。”
包金银说:“想做人上人,得吃苦中苦,想发财,不吃点苦头是不可能的。人生的苦难,咬咬牙就能过去。再说,金子银子不是和我有缘分吗?”
“包总嘴里出来的话,就是有道理,你讲得真好。”雯雯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包金银的嘴里,“车上不让吃东西,你含在嘴里别动。”
那个很少说话的跳跳,关了手提电脑,大声问道:“导游,能告诉我们,金子是怎么发现的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海伦讲起了金子的故事。
1851年的一天中午,阳光灿烂,一个放羊的孩子名叫奥列弗,他赶着羊群去找草密的地方。走着走着,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这孩子站起来,踢了一脚绊倒他的石头,他不仅没有踢动那块石头,反而把脚弄疼了。他很生气,喝住了羊群,把那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挖了出来,这块石头黄黄的,而且很重,他有点好奇,就把这块石头藏在路边的草丛中。晚上放羊归来,奥列弗把这块沉甸甸的石头带回了家。孩子的父母也对这块石头产生了兴趣,有点怀疑,这块石头会不会是黄金?
花艳丽举手问道:“那个奥列弗是不是‘雾都孤儿’里面的那个奥列弗?”
穆哈哈说:“‘雾都孤儿’里的奥列弗是孤儿,这个奥列弗有父母。女人有时候就是没有脑子。”
“你才没有脑子呢。”花艳丽扭了穆哈哈一把,“你以为我不知道奥列弗是孤儿,你以为大文豪狄更斯的名著我没有读过?那个孩子在英国伦敦没有父母,来澳大利亚找到了父母,那孩子特聪明,找到黄金是早晚的事。你们男人傻傻的,没有想象力,导游你说是不是?”
“奥列弗也是一个男孩。”海伦笑了笑,又继续她的故事。
当时能对这块石头做鉴定的机构只有一家,在英国伦敦。奥列弗的父母托人把这块石头送去了伦敦。一年后,一队英国人带着这块石头和鉴定书找到了这个放羊孩子的家。在全家人面前,一位英国绅士先把鉴定书宣读了一遍:“这是一块目前世界上最纯的黄金……”随后他们提了两个问题:一是金子是在哪里找到的?二是用什么方法提纯的?奥列弗的父母有点懵,他们不懂什么是提纯。父亲说:“孩子只是好奇,捡到后拿回家,我们并没有对这块石头做过什么。”英国人要求带他们去看看挖出这块石头的地方。孩子把这队英国人带到了他每天放羊的地方,英国人寻找了一遍,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同样的石头——黄金。几位懂矿产的绅士经过讨论并得出结论:这些黄金是经过几千几万年地质自然的运动,天然提纯的,比当时人工提纯的黄金还要纯。此时距美国三番市发现黄金正好三年。
三番市是华人的称呼,洋人叫做“旧金山”,那是三年以前在这个地球上发生的大事件。欧洲人在新大陆美国的土地上发现了金子,淘金者像潮水般地涌向那儿,其中也有不少中国人。
三年后,南半球发现黄金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世界,做着黄金梦的人们又蜂拥而来,让这个当时还不太为人所知的地球上最大的岛屿,一下子成了人们想往的地方。‘新金山’也就成了澳大利亚维利亚地区的另一个美称。这就是人类的第二次淘金热潮。
澳洲新金山与美国旧金山的区别是,在澳洲挖金,只要弯一下腰就行了,也就是俯首可拾,那是在地上捡金子。捡到金子的人,命运在弯下腰那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而当时旧金山淘金是需要掌握一定的淘金工艺,和大量的生产资料。也就是说,要先期投资一大笔钱,然后才能获得黄金。相比之下,去澳洲淘金要容易得多了。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受到上帝的眷顾,睁开眼睛就行了,伸出手就发财了。
海伦说:“那时候,在淘金者中间传颂着一首英语歌谣,我把歌词翻译过来,念给大家听一听,好不好?”大家齐声叫好,还有人说,能不能唱出来听听?
海伦背诵道:“金子啊迷住了人们,进入了你们的血液,把你们的肉体转变成一片泥泞;金子啊像骨髓一样进入你们的骨头,把你们的心脏变成一块块坚硬的石头,扭转你们的思想,驱使你们变成一群醉鬼,让欲望控制住你们的生活;挖掘啊,永无止境地挖掘!这就是一个人出卖灵魂的理由。啊,这个魔鬼的情妇——金子。”
海伦这一说,把游客们的兴致全都调动起来了。
穆哈哈又当场弹唱起来:“金子啊金子,你这魔鬼的情妇。今天,我们真的很想看到你,想念你啊想念你——”
花艳丽马上跟着唱道:“想念你啊想念你——”
“想念你啊想念你——”很多人瞎起哄地唱起来。
(二)
疏芬山是一座建于19世纪的金矿遗址,占地25公顷,它生动地再现了始于1851年巴拉累地区几十年的辉煌淘金史。
在金矿遗址公园的对面,还有一幢豪华的建筑“黄金博物馆”。海伦和雷哥把大家先领进了这座博物馆。游客们走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迎面柜台的玻璃罩里面,一大块黄澄澄的不规则的金块。恰恰用单筒望远镜对着金子瞧了好一会,他说:“眼睛也看花了。”
雷哥问:“你这么近,还用什么望远镜啊?”
海伦把柜台上面的文字告诉大家:2005年,一位淘金爱好者用简易的金属探测器,在巴拉累地区非常意外的找到了一块重达4.4公斤大的大金块,就是玻璃罩里面的这块金块。这个消息又一次引起了不少人的热情。早几年,有些科学家根据地形地貌的研究,预言那里应该还有黄金。如今真的发现了,政府派地质队对那个地区重新仔细地勘探。三年后,在疏芬山金矿不远的山背后,找到了一座储藏量非常大的金矿。这些金子埋藏在几百米的地下,不怎么好挖。据报道,如果按目前的开采黄金的技术和速度,要七十年才能全部采完。
“哇,真的还有金子。那个幸运者挖到的这块金子肯定不会在几百米的地下吧?”阿龙说着,打开照相机,对着这块金子按了七八下。
海伦又告诉大家,那位淘金爱好者找到的这块黄金,根据金价和分量,卖了三十四万澳币。而他提供的这条线索,维多利亚州政府又奖励了他一笔比那块黄金还高的奖金。
“发财了,发财了。”穆诗人摩拳擦掌,“真的能挖到金子,我把吉他扔在这儿。”
恰恰拿着望远镜对地下乱瞧,好像望远镜能透过地下,看到金子。
“你这玩意不行。”雷哥转过头对大家说,“寻找金子有一种金属探测器,和日本鬼子找土八路的地雷那玩意差不多,那位幸运者就是用这种探测器从地下找到这块金子的。”
穆哈哈问:“探测器有没有卖,要花多少钱?”
“你到巴拉累市出售矿产工具的专卖店里可以买到探察器,不贵,才七十多元钱,向政府申请一个采金子的执照,一年二十几元钱,两项相加一百元钱,你就可以在维多利亚省的任何公共场所找金子,找到金子就是你的。前几年发现这块金子的时候,那种金属探测器销售一空,我想搞一把也没有搞到。”几年前雷哥看到这个报道,还真动过这个心思。
大家又在博物馆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金块和黄金制成品。其中的两幅画很有意思,一幅画是金子挂在树上。海伦给大家解释道,这是因为树成长的时候,把地下的金子顶上来了,树长高后,金子就挂在树上了;另外一幅画是,早期来的白种女人没有地方洗澡,就躲藏在隐蔽的小河里洗澡,没有想到一提裤腿,就把河里的金子提起来了。那时候,真是黄金满地。
雷哥指着许多小照片说:“照片里的那些地貌,都是容易发现金子的地形,大家看清楚,记住了。”
有照相机的人,纷纷把这些小照片翻拍下来,好像要去大干一番。
“这里的黄金太多了,搞得我心痒痒,我要挖一把。”老山东王峰真的把这事当作发财的机会。
“那是以前,现在还能挖到吗?”牛县长有点不相信。
“那是玩玩的事情,不能当真。”亨利张已经和金牛县的几位搞熟了。
“我们金牛县来的人最多,找到金子的概率就最高,美女导游你说是不是?”马秘书的眼镜里也射出光来。
“那就看你们今天的运气了。不过今天安排的是在河里淘金,不是挖金子。”海伦手上有一个小瓶子,是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刚才给她的,瓶子里的水下面能瞧见一丁点金亮的东西,玻璃有放大作用,这就是人们想往的金子。
(三)
海伦购票领着大家走入金矿公园。
一进门,顿时时光倒流,大家犹如步入十九世纪的一个欧洲风格的小镇。里面的工作人员全穿着旧时代的服装,男人头戴高筒礼帽,女人穿花边长裙。道路两旁有工匠点、工艺品店、服装店、酒馆旅馆等各式商店,有政府部门,有邮局,甚至有一个保龄球房。高头大马拉着驿车轰隆隆地驶过,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兵扛着滑膛枪,喊着口令朝前走来,头顶上飘扬着一面大不列颠帝国的米字旗。
“在这里过小日子还是可以的,什么都有,比我们以前的村子里强多了。以前过日子就是缺少一架电视机,缺少一台电冰箱。夏老弟你说是不是?”董大发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照相机,每过一个店门就按上一张。
夏寿礼手上也有一架照相机,弄来弄去,不是闪光灯不亮,就是快门卡住,气得他骂道:“都是我儿子给我弄来的这个破相机,给他两千元钱,给我弄来一个二手货,这年头,儿子的本事就会蒙老爸。”
“听说你的儿子最近信基督了。”董大发走进一个老教堂里拿着相机又按了一张。
“有啥屁用,就是胸前挂个金十字架,晃来晃去,还问我拿了五千元钱。”
李娜娜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照相机,塞到儿子手里:“强强,这是妈妈给你新买的德国照相机,一万多块钱呢,高级吧?你爸没有给你买过这个吧?”
“爹地没有钱,买不起。”强强摆弄着,“cool,太高级了,我不会用。”
“没关系。那个广东人阿龙叔叔是个专业摄影师,我把他叫过来,让他教教你。”李娜娜很高兴儿子接受了这个高级相机。
“不用了,爹地也喜欢摄影,懂照相机,我去问问他。”强强拿着相机朝亨利张那儿走去。
李娜娜在儿子背后摇摇头:“我输给你们父子俩了。”
海伦又领着大家走进一个“唐人区”,里面的窝棚又矮又小,但是里面的生活用具和劳动工具让大家感到似曾相识。这就是当年华人淘金者的艰辛写照。
历史学家是这样描绘当时华人上岸入山的,海伦给大家叙述了当年的情景。
当年华人们的采矿工具很简单,大多数人只是用锄头和铁锹掘井挖沙,挖出井来,一个人下井,把泥沙传递上来,上面的人用木盘装着沙石,以水冲洗,不停地摇动,因为金沙比泥沙重,泥沙被冲走,粗金沙粒留在盘底,这就叫淘金。
有的矿井越挖越深,深达十多丈,井壁疏松崩塌,挖掘工人就会被泥沙淹没,葬身在异国他乡深山里的一口枯井之中。有的华工因为技术差,工具简单,只能在白人开采过的被放弃了矿坑里再进行挖掘,于是被白人讥笑为“挖掘残渣的家伙”。但这些“挖残渣的家伙”,经过艰苦的劳动,也能淘得残留下来的金沙,得到意外的收获。
海伦又给大家叙述了当年的一段历史。
在1857年,维多丽亚地区的金矿产区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排华行动,白人暴徒们叫嚣着:“要有效地防止澳洲的金矿转变成中国皇帝和亚洲蒙古鞑靼部落的财产……”他们结队围攻华工,烧房子,抢东西,把华工殴打致死。在之后的数年中,排华浪潮越演越烈,规模越来越大,蔓延到澳洲的各个地区,最后形成了澳大利亚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白澳政策”。
这一说,大家议论纷纷。没有想到又让几位发火了。董大发骂道:“他妈的,白人老是欺负咱们中国人,敢情是中国人太老实、太软弱、太好欺负。”
夏寿礼愤怒地接着说:“那年头,八国联军在北京城里烧杀掠抢,澳大利亚跟在英国佬背后,也有一份。如今中国能造大军舰了,要不,开几条军舰来澳大利亚,吓唬吓唬他们。”
那个老山东王峰更是粗声粗气道地骂骂咧咧:“他娘的,咱们来一次澳洲也不容易,就手给她占了得了了。”
雷哥瞧这几位越说越离谱,开玩笑地说:“要不我们打道回府,不玩了。”
“对,咱回去,看个逑,不看了。”老山东说着就往回走,走了两步,想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亨利张感到很滑稽,就问道:“你们到澳大利亚干什么来了?”
李娜娜也说:“咱干嘛来了,没看完就走,这算怎么回事呀?”
强强举着照相机:“妈咪,那几位Uncles(叔叔)为什么要走,我们还玩不玩?”
夏寿礼说:“你们一家子,立场倒是一致。”董大发说:“要不这样,咱们多淘点金子拿走,替咱们前辈报仇雪恨,把八国联军抢走的损失夺回来。”
大家都说这是高招,牛县长也笑了。
包金银对身边的阿龙说:“那几个乡巴佬脑子坏掉了。”
“包总,你小声点,不要让他们听见。”雯雯又在包金银的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那个跳跳在边上逗上一句话:“现在不叫脑子坏了,叫脑残。”
阿龙跑到后面,瞧见花艳丽在吃薯条,鲍导在喝可乐,刚才车上不能吃东西,这会儿他们正在解馋。阿龙兴高采烈地说:“前方战事吃紧,你们还在后方紧吃。”
唯有穆哈哈嘴上闲着,他问:“什么前方后方,打仗了?”
“我是说巴士里面前方的那几位。”
“噢,你说的是金牛县里那几个河南人,又怎么了?”花艳丽问。
“还有那个山东人,他们说要在澳大利亚挖金子补回过去被掠夺的损失呢。”阿龙觉得老山东有点儿可笑。
“有点意思,快去听听。”穆哈哈拉着美女作家走上前去,鲍导紧跟在后。
走到那儿,听见老山东喉咙最响:“我老爷爷就是被八国联军给杀死的,我爷爷是被日本鬼子的刺刀捅死的。我最恨洋鬼子。”
阿龙开玩笑地问:“你爹没有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吧?”
“我爹被打成右派,下放去农村,三年自然灾害时差点饿死。如今高龄八十,身子骨还行。”
雷哥劝说:“大家出门旅游,图个高兴,伤心痛苦的事情就少说几句。”
牛县长也发言了:“这位司机老哥讲得在理,历史的旧账已经翻过去了。如今党中央号召建立和谐社会,我们中国人之间讲和谐,中国人和洋人也要讲和谐,我们不但要建立一个和谐的中国,还要建立一个和谐的世界。”
“不说了,不说了,咱家里那点忆苦思甜的事情就不说了,大家和谐。”老山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名片,给大家发名片,“各位老板,以后有机会来山东东营,请光顾本公司。”
鲍导看着名片念道:“山东东营盛大鼠药集团总经理黄峰,你还真是蟑螂杀手?我的一双法眼竟然没有看出来。”
“念王,不念‘黄’,你们上海人老是黄王不分。”老山东说,“俺王峰是杀老鼠杀蟑螂的,不杀人。大家和谐、和谐,世界和谐、和谐!”
大家都笑起来。马秘书说:“我们县长就是有水平,老山东喉咙再响,立马就被咱牛县给和谐了。”
“哇,真的是卖鼠药的,我得给你照一张。”阿龙照完后也递上自己的名片。
“广州哈龙影楼。”王峰看着名片问道,“这哈龙是什么意思,看不懂。”
“你这人一看就是文化水平不高,连哈龙也不懂。”阿龙摇摇头。
“你才文化水平低呢。你以为挂个破相机,提个摄像机就是有文化了。”老山东不服道,“我们鼠药公司招人的时候,那些大学生来应聘,哪一个不是一口一个地叫我老板、老总?”
“老板、老总和文化水平是两码事。”阿龙笑道,“王老板,你别生气,我给你解释解释吧。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哈韩哈日哈美吗?我们中国人是龙的子孙,为什么要哈洋人,要哈自己,所以我起了这个哈龙的名字。”
“哈龙好,就得给咱们中国人长志气。这个名字起得有文化。”王峰继续念下去,“总经理王大龙,好,和我一个姓。”
“给你看出来了,说明你这个人还是有点文化。”阿龙得意地洋洋地说,“以后来广州拍结婚照,来找我,我给你做一套龙凤大全,只收半价。”
王峰说:“我什么年龄了,还让我结婚,你这话被孩子他娘听见,抽你嘴巴。”
阿龙说:“你也太保守了。现在都兴第二春第三春,最多我碰到一对第八春的,春太多,我们影楼的生意忙不过来,就是第八春的老头老太,我们哈龙影楼照样能做出青春男女婚照的效果。”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海伦瞧见大家都乐呵呵地围上来,解释道:“其实,八国联军中的‘奥’字,是指欧洲的奥地利,不是澳大利亚,那年头,澳大利亚人自己挖金子还忙不过来了,没空参加八国联军和中国打仗,也没有去中国杀过人。”
李娜娜说:“对啊,对啊!不能搞错对象乱来。”
亨利张说:“澳大利亚人民和中国人民很友好,如今买卖做得热火朝天,大小商场里许多商品都是MadeinChina。”
“不好意思,是俺搞错对象了。”老山东嘴说干了,喝着矿泉水。
“那就应该大量招呼我们中国人来这儿,中国人多。哪儿是金矿,我们就在哪儿挖。”董大发也捧着大瓶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猛喝。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夏寿礼说:“你肾不好,少喝点。”
“刚才在那个鬼城堡门口这么冷,现在太阳下面又这么热。”董大发擦着脸上的汗,又喝了两口。
(四)
隧道车进入了地下金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到地底下的冷风嗖嗖在耳朵边掠过。坐在前排的花艳丽说:“走向深渊,我害怕。”她拉住身边的穆哈哈。诗人则兴奋地大叫起来:“主啊,我们正在进入地狱。”
坐在最后一排的是雷哥,在黑暗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黑夜。海伦事后和雷哥说起过,她在半夜惊叫起来,是梦见一条老狼扑到了她的身上,扯碎她的衣服。显然,海伦在梦中惧怕的这条老狼,就是同处一室的雷哥,也可能在她梦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老狼,就是光脑袋的雷哥本人。在那间屋子里,别说一个年轻的姑娘怕他这个半老头,其实雷哥也非常担心,对她有点怵。这个女孩子能在唐人街上大喊大叫找男人,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雷哥第二天上午就要出车,把这个不明不白的女孩子留在家里,他能放心吗?这套房子雷哥买下刚几年,贷款已经付掉了一部分。雷哥出去一天,这个女孩子会不会在屋里闹腾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雷哥对这个女孩子所了解的,也仅凭她一张嘴里说的,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烦了雷哥大半夜,他早晨起来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个姑娘也起来了。她对雷哥说:“昨天,我忘记是不是告诉你,我叫海伦。”
雷哥揉揉眼皮说:“我叫大卫。”
海伦说:“你昨夜说,你要出车,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雷哥一想:“好啊!”今天那个导游恰好请假,车上正空出一个座位,雷哥既做司机又担任导游,就让这个海伦跟着自己走,不用多花一分钱,也不用担心她在屋里闹出什么动静,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那天的旅游地点也是金矿,海伦在雷哥身边跟着,两个人似乎亲近了许多。那天,也是在坐隧道车进入黑暗时,雷哥清楚地记得,那个小丫头害怕地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今天,他们又进入了黑暗的隧洞。
当人们看到了幽暗的灯光,已经是在百米的地下。
海伦给大家讲解道:“这座金矿遗址一共有六层,我们是站在最上面的一层,下面五层废弃后,已被地下水灌满,无法下去了。这一层,如果不把水抽掉,也很快就会淹没。我们在下金矿的时候,瞧见一个巨大的蒸汽机还在工作,这个古老的蒸汽机带动着下面的水泵,已经工作了一百多年,现在还在工作。下面,我们就要走进坑道,大家紧跟着我,不要掉队。有时候可能会听见地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也不要害怕,这不是金矿的灾难来临,而是电子音响的效果,这里是旅游场所,很安全。有的路口用木条拦着,不是游客的参观路径,请不要进去,走进去会迷路的。”
雷哥站在幽暗处想,这丫头,比我讲得细致,天生就是一块做导游的料,不做导游,可惜了,但是做导游,也有点可惜。
大家参观了几个坑洞,在一个坑洞里,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来了,在岩壁上放映了一场黑白色的小电影,电影把大家带入了一百五十多年前。
两个姓林的兄弟,来自中国福建,他们并不是贫穷的人家。远方传来有关金子的消息让他们寝食不安,他俩跟着一条大船出发了,年老的母亲在祖宗的牌位前烧香,为两个年轻的儿子祈求神的保佑。
经过数月的海上奔波,他们脸上掉了一层肉,踏上了地球南部的澳洲大陆。他们爬山涉水,从南澳来到维多利亚省。他们在白人遗弃的废矿里继续挖掘。有一天,那是中国的中秋节,这些黄皮肤的人在他们简陋的窝棚里喝酒,怀念他们万里之外的亲人。可是没有想到,恶梦却近在咫尺。罗宾——那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英格兰佬闯进中国人的窝棚,打伤了林家的弟弟。中国人敢怒而不敢言。
受伤未愈的弟弟坚持要跟着哥哥下矿去干活。在傍晚的时候,幸运降临到林家兄弟的头上,他俩在泥土里发现了金块。啊,黄澄澄的金子,哥哥用铁锹继续挖着,想找到更多的金子,弟弟在油灯光下打量着动人的金子。就在这一刻,更大的不幸又发生了,轰隆一声,塌下的泥土把哥哥埋葬了,弟弟在别人的抢救中,捡回了一条命。
受伤弟弟跟着大船回中国去了,包裹里是那块哥哥用生命换来的金子。
影片的最后的一句话是:“这一切都是和‘伟大而又卑鄙的金子’是分不开的。”
这场小电影,让观众感叹不息,当年中国人来这儿挖点金子真的很不容易,那是用命换来的。
跳跳对身边的晶晶说:“我还以为挖金子很好玩呢,一点也不好玩。”
晶晶说:“好可怕。听我外公说,他的外公就是那个时候到澳大利亚来的,他的外婆等到头发白了,也没有等到人回家。说不定外公的外公就是被压在这儿的金矿下面。”
“My teacher(我的老师)说,那时候来了许多拖长辫子的中国人,有的人找到了金子,有的人没有找到,很多中国人死在这里,miserable.。”强强补充说。
晶晶问他最后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强强说:“中国字好像叫悲惨。”几个少年已经玩到了一起。
返回时,海伦点人数,发现隧道车上还空出两个座位。
“董老板还没有来。”夏寿礼老是跟在董大发屁股后面,这会儿却发现董胖子不见了。
晶晶说:“拿望远镜的恰恰也没有来。”
狭窄的坑道里灯光幽暗,虽然脸看不清楚,但是人也没处躲啊。
牛县长有点急:“董老板能去哪儿啊?我们金牛县考察团的人,可不能少了一个。”马秘书说:“董胖子一个大活人,会不会掉进哪个窟窿里去了?刚才导游说,地下还有好几层呢。”李娜娜说:“下面全是水,董胖子会不会游泳?”夏寿礼更着急了:“掉下去死定了,会游泳也找不到岸啊?”
人没到齐,海伦让隧道车等等,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一路上也没有看见什么窟窿。”有的说:“小窟窿,董大胖子也掉不下去。”有人说:“那个恰恰提着望远镜是不是看到什么秘密了?”
亨利张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这是旅游区。”
雷哥也说:“金矿旅游公司绝对保障游客的安全,每张们票上都包括保险金。”
“保险金有什么鸟用,人掉下去死定了,就和那个小电影里一样,赔偿再多的金子,董老板也活不过来。”夏寿礼的声音很悲伤。
花艳丽更有想象力:“董老板一不小心掉进哪个金窟窿里,四周全是金子,就像老鼠掉进白米缸里。董老板全想拿走,口袋里也放不下,手上也捧不完,就在这个时候,窟窿口又自动关住了,电影里都是这样的结局。人在那个时候,从极度的兴奋转向极度地绝望。董老板现在已经开始绝望了。那个恰恰也发现了宝库,可是他进不去,也绝望了。”
黑暗之中,穆哈哈突然弹唱起来:“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地青年,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哦,哦!”后面也有人瞎起哄,“哦,哦!”
这时候,那个恰恰从黑暗里鬼头鬼脑地钻出来,人家问他去了哪儿,有没有看见董大发?他摇摇头。
“来了,来了。”董大发从那头跑来,大家也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只听到他的喘气声。
隧道车轰隆隆地响起,把人们从黑暗的地下,带上了阳光灿烂的地面。
(五)
在一条小河边,大伙看到河滩上,不少人端着一个像中国人的淘米箩差不多的玩意,摇着河水里的流沙,进行淘洗。海伦告诉大家,这就是沙里淘金,在河里淘到金子归你自己。那边的商店里有卖玻璃小瓶,一块钱一个,把金沙放在小瓶的水里,带回家去欣赏。海伦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让大家看。
董大发问:“淘到大金块,怎么办?”
海伦说:“那你就买一个大瓶子嘛。”
夏寿礼说:“也不用放瓶子里,直接把金块装口袋里。”
这条河里的金沙已经被人淘了千万遍,大家知道淘金就是玩玩的意思,拿着箩具,纷纷下河去玩淘金游戏。
董大发悄悄地把夏寿礼拉到边上的小树林里,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金黄黄的东西,有拇指一般大小。夏寿礼一惊:“金子。”董大发让他轻声点。夏寿礼轻声问:“哪里弄来的?不会是从那个黄金博物馆的玻璃柜台里拿来的吧?”
“你以为我是贼啊?”董大发把来龙去脉告诉夏寿礼,“刚才在金矿下面,我不是迟来了吗?水喝多了,尿憋不住,下面又没有厕所,两条坑道里人走来走去,我也不能从裤裆里拔出那玩意乱射啊。我想起导游说的,有几条门口裆着木板的坑道不让进,我一着急也管不了许多,跨过木板,走进一条坑道,心想不要走太远也不可能迷路。拐了一个弯,一泡尿喷洒出来真是痛快,那泡尿憋得太久,还他妈的挺长,肯定泻了有几分钟,到了后来,断断续续地洒在下面那地方,我就发现不对劲,那地方泥土已被尿水冲下了几片,好像有点发亮。我方便完了,连裤腰带还没有系完,就蹲下身去。瞧见一个亮点,我打开打火机,亮点更亮。我就用手指把这个亮处的泥土拨开,扣出了这块玩意。坑道下面太暗,也看不清楚,但沉甸甸的,亮得发黄。我马上想到了金子,你知道我有血压高病,我的血压肯定升高了,我的手现在还冰凉着。”他把手上的金块放到夏寿礼手上。
夏寿礼也一阵激动:“这金块多沉,肯定比我脖子上的金项链还重。”
董大发说:“比我三个金戒指加起来还重,赶上一根金条了。你说,我要不要对大家发布这个特大新闻。”
“我不知道,刚才导游不是说了,河里淘到金子就归自己。”
“没有说过矿里找到金子归谁,我不敢乱说。”
“那个光头司机说过,只要有一张挖金子的许可证,挖到金子也归自己。”
“现在你让我去哪儿弄许可证啊?我真是愁死了。”
“你愁什么,藏在口袋里,不要告诉别人就行了。”
“我这张大炮嘴能憋得住吗?还有,以后回国上飞机,被洋鬼子查出来,我怎么说?一看就不是商店里买的金子,是天然金块,也没有发票。”
夏寿礼端详着手里的金块,又朝前方看了看:“我有办法了。你就说是河边找到的。瞧见河那边有一个小桥吗,那儿没有什么人,待会儿我俩就到那个桥下,假装淘金沙,河沙里掏不出这么大的金块,你就说在桥下的泥土里挖出来的,都是在这条河边,没有理由不归你,我给你做证人。”
“这个主意好,回去我请你喝酒。”
“喝酒,喝酒。我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夏寿礼又把金块拿到脸前,“我怎么闻到金块上有点臭味,会不会是假的,你用牙齿咬一咬。”
“这不就是我的那泡尿吗,一泡宝尿啊。我去把金子洗洗。”董大发从夏寿礼手上接过金块,两人一起去小河边。
不一会,小桥那边,夏寿礼先叫起来,“找到金子了。”然后听到董大发粗喉咙的叫声:“大家来看,挖到一块大金子。”
他俩喊的是中文,旅游团的人先跑过去。那些洋人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董大发走上坡,手上高举着金块。海伦看了金块,用英语讲了两遍,强强也用英语高喊了两声。不一会,董大发周围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洋人们高喊:“Good luck!Good luck!”人越涌越多。
“小心,别让人一把抢走。”夏寿礼把他的手拉下来,他护在董大发身边成了保镖。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金矿遗址公园,这可是许多年公园里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喜讯。公园老板马克穿着十九世纪的黑礼服,头戴黑筒帽,身边还有两个穿古装扛活膛枪的卫兵,昂首阔步,一起找到了董大发,先和董大发握手,然后笑眯眯地拿出一张英文表格要让董大发填写。
董大发问:“什么意思,要充公我挖到的金子,你们说话算不算话?”
海伦对他翻译道:“这位是金矿公园的老板马克,他让你填写的是一份法律文件,证明这块金子是在这里挖到的,填写完文件,这块金子就正式属于你了。”
“我又不懂英文,里面写的是啥意思?”董大发又急了。
李娜娜把儿子强强推到前面:“快给董叔叔看看,写的是啥意思?”
最后还是亨利张替董大发把表格填写好,让董大发签名,证明人是夏寿礼。
高头大马的马克又对董大发咕噜咕噜地说了一通。海伦翻译说:“他问你,愿不愿意出售这块金块,他们公司可以出价一万澳币收购这块天然金块。”
夏寿礼说:“一万澳币,五六万人民币呢。”
董大发说:“我们中国人又不差钱,不卖,拿回去给我儿子玩赏。”夏寿礼也跟着说:“不卖。”
牛县长也露出了笑容,表扬道:“好样的,董老板,我们金牛县考察团首先想到的就应该是祖国的面子。”
马克提议合影留念。董大发和马克手拉手,金块就放在两个人的手掌上,董大发那边是夏寿礼,马克那边是牛县长。阿龙一连照了十几张。
整个旅游团的人都变得兴高采烈,喜气洋洋。那个恰恰用望远镜对着金子照了不知多少回。只有包金银对雯雯说:“有啥稀奇,不就是几两黄金。”
这时候,三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老式马车停在路边。金矿公园老板马克邀请董大发坐老式马车绕城一圈。坐马车要另外收费,但马克说不但不收费,他还要亲自驾着马车,带着董大发绕古镇一圈,让大家都见一见这位淘金英雄。董大发把金牛县考察团的几位都叫上马车。
董大发一下子成了明星,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呼叫着。夏寿礼也和他一起大呼小叫。车上的中国胖子挖到了金块的消息成了古镇上的特大新闻。恰好有一个墨尔本太阳日报的记者正在古镇公园里游玩,让马车停下,给马车上的董大发手握黄金拍了好几张,还说过几天见报。马克老板听了更高兴,喊道:“Good news!”哒哒哒,马车又上路了。
金牛县考察团里的几位玩得特别高兴。
午饭在一家老饭店里吃西餐,董大发请客,亨利张和强强也跟着借光。李娜娜要让亨利张自己掏腰包。
“不行,我的金子表格也是亨利大哥填写的,到时候,我还要单独请他呢。以后回国来金牛县,亨利大哥你就直接来找我。”董大发挖到金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李娜娜说:“找你,你算那根葱?”
牛县长发话了:“张先生也是从我们金牛县出去的人才,现在祖国欢迎高科技人才回国服务,如果张先生愿意回来工作,可以直接和我们县委联系,我让小马专程替你服务。”
亨利张心里一动,但只是笑了笑,没有表态。强强说:“要不要我回中国服务?我能讲英文也能讲中文。”
李娜娜说:“那还用说,妈妈就是等着你呢,宝贝儿子。”
董大发让亨利张把服务员叫来,说刀叉不好用,有没有中国人用的筷子?过了一会,服务员拿来了一双筷子,后面跟着饭馆老板,手上端着两杯啤酒,把一杯啤酒塞到董大发手里,说是免费的,他要和淘金英雄干杯。董大发高兴得得意忘形,连声说:“三克油,三克油(Thank you)!”这是他刚学来的英语。
(六)
下午三点,是海伦告诉大家的集合时间,大家陆续回到门口。
等到三点半,海伦清点了一下名字,就缺那位朱丽娅老太太。
雷哥说,下面还有一个景点——葡萄酒庄,再迟恐怕就要来不及了,晚上还要带大家去观看墨尔本的夜景。
听说还有玩处,大家又兴奋起来。海伦让几个年轻人分头去找朱丽娅。
年轻人脚头快,各条街上找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人。
晶晶说:“你们去门外等着,我再去找一次。”
这时候古镇上游玩的人已经不多了,在那条最热闹的玛隐街上,晶晶瞧见一家服装店里挂着许多维多利亚时代的淑女服装和裙子,站在玻璃橱窗前的不就是朱丽娅老太太吗?晶晶走上前去,看见老太太一个人嘴里念念叨叨,晶晶好奇地听着——“舍下我,走吧,可是我觉得从此我将会始终徘徊在你的身影里。在那孤独的生命的边缘,今后再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心灵,或是坦然地把手伸向阳光……”。不一会老太太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色的手绢,好像是在抹眼泪。
晶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但肯定这老太太是有什么心事。于是走上前拉了她一下:“阿姨,大家都在等妳呢。”
老太太好像从白日梦中醒来:“噢,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跟着晶晶走去门口。
走出门口,大家已经都在车上了。董大发喉咙特别响:“老太太快点啊,妳不想去葡萄酒庄了?”
半个多小时以后,车窗外已是满山遍野的葡萄架,一排一排地看不到边际。雷哥驾驶巴士进入一个布满葡萄架的葡萄园。海伦告诉大家,乔治葡萄园酒厂已经经营了八十年,生意做得很大,不但出口欧美,现在每个月都有集装箱运往中国。待会儿在柜台上看到的年轻人,是老乔治的孙子。酒厂里可以免费品尝葡萄酒,有几十种葡萄酒。
老山东问:“几十种酒都免费喝,酒厂亏大发了。”
雷哥说:“不是喝,是品尝,每个酒杯里倒一小口。”
“那就是说能喝几十口,也该是几大杯了,有这样的好事?”夏寿礼问道,“是不是要让我们买酒?国内把洋葡萄酒叫干邑,价钱贼贵。”
“这也算是酒厂的一种推销手段吧。”海伦告诉大家,“大家尽管放心大胆地品尝,买不买酒都没有关系。再说这里是酒厂,价格也不贵。”
走进酒厂,里面都是一个一个大木桶,空气中弥漫着酒香。柜台上的小乔治瞧见雷哥和海伦又带来一大批游客,高兴地招呼道:“哈罗,大卫!哈罗,海伦!”
一会儿,他就像变戏法似地在柜台上放上几十个葡萄酒杯。
半个小时后,游客们喝得满脸红光。美女作家花艳丽挨个地和人捧杯。诗人穆哈哈说:“你别把杯子碰碎了,要赔钱。”
董大发连声说好酒。小乔治把葡萄酒的价格单给他,他也看不懂,就让亨利张解释。这里的葡萄酒大多是十几二十几元一瓶,最高的价格也就是四十几元一瓶。夏寿礼听着,说:“不贵,不贵。算成人民币,比中国的红酒还便宜。”董和夏两人要了十瓶,都是十几二十几元一瓶的。马秘书也给牛县长拿了几瓶。
包金银说:“要喝就喝最好的。”四十几元的拿了五瓶。其他游客也买了不少。
雷哥每拉来一批游客,小乔治都给他记在账上,送他葡萄酒作为回扣。这次,小乔治送给雷哥一个小木桶的葡萄酒,给海伦一瓶饭后甜酒。
董大发看见小木桶装酒很有意思,夏寿礼也说这玩意有派头。虽然木桶价钱一百多元钱一个,董大发斜了一眼包金银,说:“要两个。”
包金银让海伦问小乔治:“酒厂里的那些一人多高的大木桶,连酒代桶一起买,可不可以?”
小乔治说现在不能卖,如果老先生想要,酒厂可以为他特制。
海伦说:“包老板,这大酒桶我们车上也放不下,再说你怎么带回国去啊?”
“这样吧,等我回去后,在厂里造条大船,直接开来澳大利亚,到时候装几十个大木桶葡萄酒回去。”包金银的气派好像他是香港船王包玉刚。小乔治听了海伦的翻译也笑起来,连声说:“OK OK!You are big boss(你是大老板)!”包金银也斜了董大发一眼,很得意。
董大发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摸出那块金子,对亨利张耳语了几句。亨利张告诉小乔治:“这位董先生刚在金矿公园里挖到金块,过几天太阳日报上会登出这位先生的照片。”小乔治说:“真的。”他也要和董大发合照,又送给董大发一瓶香槟酒。董大发左手握香槟,右手拿着闪闪发光的金子,小乔治搭着他的肩膀,阿龙给他俩合照了一张。
“不就是捡到一块金子吗,有啥稀奇。”包金银心里嫉妒,但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拉着雯雯走开了。
大家大包小盒的把葡萄酒提上巴士。
“今天真的玩得很高兴呀。”花艳丽喝得满脸通红,有点醉,手上还拎着两瓶。穆哈哈扶着她坐上座位。
“今天还没有结束呢。”后面的鲍导“嘿嘿”地冷笑了一声。
开车了,车上的人都很兴奋,早晨在滑铁卢宾馆门口不愉快的气氛已经被一扫而光。雷哥和海伦也很高兴,一天的旅途马上就要圆满的结束。大家都叫嚷,要穆哈哈唱一段。
穆哈哈拨动吉他开唱:“今天旅途很热闹,冷暖变化知多少。冷风城堡鬼影绕,金矿古镇太阳照。地上地下有金子,董大胖子运气好;葡萄酒厂尝味道,一路顺风车轮跑——车轮跑……”大概是诗人太给力了,“嘣”的一声,吉他弦断了。
雷哥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小车飞速赶上来,再细眼一看是警车。警车上面的警灯转动起来,警笛尖叫起来。雷哥紧张起来,心想我好像没有违犯交通规则啊,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警车尖叫着从巴士的侧面赶上来,冲到巴士的前面,放慢速度。雷哥明白,这是命令他立即停车,他把车靠到边上,踩住刹车。一大车的游客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来到巴士前面打招呼:“哈罗!”雷哥打开车窗,头探出窗外说:“我没有超速啊。”这时候见到另一位男警车从警车的后尾箱里搬出一个车轮胎,大声问道:“你下车看看,这个轮胎是你们车的吗?”
雷哥下车一看,顿时吓傻了,冷汗立即从脑门上渗出来,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旅游车的后轮胎是双轮,其中的一个轮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下来,滚到了路上。雷哥开车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真是邪门了。如果后面是单轮,这个轮子掉下,那结果肯定是翻车,一车人非死即伤。雷哥脸色惨白地蹲在车轮旁,双腿发软,站不起来了,点烟的手在哆嗦。
男女警察一上车就闻到了一股酒味道,女警察嘀咕了一句:“一群酒鬼。”男警察朝车上一打量,车上又是小酒桶,又是一盒盒的葡萄酒。花艳丽大概酒还没有全醒,她用英语对男警察说:“哈罗,你长得很英俊。”男警察笑着回答:“谢谢。”女警察问:“车上为什么这么多葡萄酒?”海伦回答:“我是导游海伦,我们刚去葡萄酒厂参观,这是游客买的酒。”穆哈哈对花艳丽说:“那女警察也很漂亮啊,金发女郎,大眼睛,好像哪部电影里的女明星。”女警察敏感地问:“他在说些什么?”海伦说:“他们说,为什么澳大利亚的男女警察都这么漂亮,说你像电影女明星,秀兰邓波尔。”女警察也笑了,脸色也柔和了,她说:“你们这群酒鬼差一点去见上帝,反正你们喝多了也无所谓。”男警察说:“快下车去看看吧。”
大家争先恐后地涌到车下,瞧着后轮胎和蹲在一旁的雷哥,都倒抽冷气,酒全醒了。花艳丽对着穆哈哈嚷道:“全是你唱出来的,车轮跑,车轮跑。”
穆哈哈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今天我的嘴真臭。”
鲍导认真地说:“这和你的嘴没关系,我早晨就对大家做了预告。”
大家这才想起鲍导早晨说起过的凶兆,纷纷议论起那个“一险一喜”,那个“喜”字肯定是指董大发挖到了金子。只是“喜”发生在“险”前面。阿龙说:“鲍导这个人真是神了。”
“我是圣而不是神。”鲍导很得意。
跳跳说:“我们以后应该叫鲍导师大神。”
晶晶说:“是大虾。”
警察让吓得半死的雷哥吹管测酒精含量,雷哥吹了好几口,才吐出气来,连声说:“我没有喝酒,我没有喝一滴酒。”警察又检查了旅游社的有关出车文件,也没有任何问题。雷哥总算缓过神来,他问警察,“要不要,我把车轮胎按上?我开车几十年,也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男警察说:“我们可不是第一次在路上瞧见轮胎。”
女警察写了一份文件递给雷哥:“这个交给你们老板,这个车必须做全面的检修,不能再上路了。”
雷哥问:“车上的游客怎么办?还有几十公里路呢,让他们走回墨尔本,他们会杀了我。”
“我们会叫一辆大巴来,把游客载回墨尔本,费用由你们公司支付。你去叫拖车公司把这辆车拖去修理厂。”女警察说完后,男警察向游客们道声再见,开着警车走了。
雷哥说:“唐老板今天要哭了。”
花艳丽对着警车挥着手:“警察帅哥,再见!”
警车远去。牛县长第一个开腔:“你们长风旅行社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可以拿人的生命开玩笑?”
“他妈的,什么破车,还什么司局级的,我早上就说这个破车不能坐。”董胖子又开炮了。
“小日本的破车,差点把我们的命也送掉,你们旅行社是怎么搞的?”夏寿礼也跟着来了。
“你们旅行社是不是买不起车?我们的命,你们赔的起吗?”包金银又摸出雪茄烟。雯雯给他点上烟,继续说,“包总,你怎么又和河南佬搞到一起了?”
“这个车也是旅行社向租车公司租来的。”雷哥和他们解释道。
“为什么不租一个好车,是不是我们的级别不够啊?”马秘书也说话了。
董大发喊:“我们要抗议!”
夏寿礼喊:“我们要投诉!”
老山东王峰喊:“就这也算是司局级的车,呸,我们要赔钱!”
眼前的场景好像又回到了早晨滑铁卢宾馆门口,不,比早晨更糟糕,是差点出人命的大事。雷哥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况且,他惊魂未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边几位还在说笑。穆哈哈说:“我看澳大利亚的警察不能算坏人。”
“对,排除一种坏人,那个男警察好英俊,真想挑他做我的男朋友。”花艳丽抽烟很有派。
“澳大利亚还有几种坏人?这个姿势好看,性感。”阿龙提起相机,“你有几个男朋友啊,洋男人很厉害,你在床上吃得消吗?”
花艳丽又摆出各种姿态:“我至今还没有物色到意中人,世界上的好男人太少了。”
鲍导问:“你的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
“有型有款有性格,还有……”花艳丽又扳起手指。
“像我这样的诗人。”穆哈哈后面添上一句,“但也要帅哥看得上你。”
晶晶叫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快了,快了,警察已经通知巴士公司,现在车已经在路上了。”海伦只能这么说,她也没有料到今天会变成这样,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