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浦岛太郎的故事(1)

很久很久以前，在日本海滨的丹后国[1]，有一个水江小渔村，那里住着一个名叫浦岛太郎的年轻渔夫。在他之前，他的父亲已经是个渔夫，并把自己的本领倾囊相授于他，所以浦岛是村里本领最娴熟的渔夫，他一天内可以捕到的鲣鱼和鲷鱼，比伙伴们一周捕到的还要多。

但在小渔村中，除了他娴熟的捕鱼技术，人们更加熟知的是他的好心肠。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东西，无论大小。当他还是个男孩时，他的伙伴总是嘲笑他，因为他从不和他们一起戏弄小动物，而且还总是试图阻止他们玩这个残忍的游戏。

一个柔和的夏日黄昏，他结束了一天的捕鱼劳作，就在回家时，偶然遇到了一群孩子。他们全都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谈笑着，似乎正因为什么事情而处于极大的兴奋之中。他走过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看到他们正在折磨一只乌龟。一个男孩先把乌龟拉扯到一边，然后另一个男孩把它拉扯到另一边，同时，第三个男孩用棍子敲打它，第四个男孩用石头锤打龟壳。

当时浦岛为这只可怜的乌龟感到非常难过，下定决心要解救它。他对男孩们说：

“听我说，孩子们，你们这么恶劣地对待这只可怜的乌龟，它很快会死的！”

这些男孩正处在以虐待动物取乐的年纪，并不理睬浦岛温和的责备，而是依旧继续欺负乌龟。其中一个较年长的男孩回答说：

“谁在乎它是死是活？我们可不在乎。嘿，小伙子们，继续，继续！”

于是他们开始比先前更残忍地对待这只可怜的乌龟。浦岛等了一会儿，脑子里反复思考着怎样对付这些男孩才最好。他会尽力说服他们把乌龟交给他，所以他微笑着对他们说：

“我肯定你们全都是善良、仁慈的孩子！现在你们愿不愿意把乌龟交给我？我非常想得到它！”

“不，我们不会把乌龟交给你，”其中一个男孩说，“为什么我们要给你？这是我们自己抓到的。”

“你说的没错，”浦岛说，“但我不是叫你们把它白白送给我。我会给你们一些钱——换句话说，叔叔会向你们买下它。这样你们满意吗，孩子们？”他对着他们举起钱币，这些钱币中间有孔，有一根绳子把它们串成了一串。“看，孩子们，你们可以用这些钱买任何喜欢的东西。比起这只可怜的乌龟，你们可以用这些钱做更多的事。你们听叔叔的话，做个乖孩子。”

这些男孩本质并不坏，他们只是淘气。当浦岛说话的时候，他们被他和蔼的微笑和轻柔的话语所感染，正如日本人所说的，开始受到他的精神影响。他们全都慢慢地走近他，这个小群体的领头把乌龟交出来给他。

“那好吧，叔叔，如果你给我们这些钱，我们就把乌龟给你！”于是浦岛拿走乌龟，把钱给男孩们，他们互相呼喊着，蹦蹦跳跳地跑开，很快就不见了。

然后浦岛一边抚摸着乌龟的背壳，一边说：

“哦，你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可怜的小东西！——你瞧，你瞧！你现在安全了！人们说鹳会存活上千年，而龟会存活上万年。在这个世上所有的生物中，你拥有最长的寿命，却险些因为那些残忍的男孩丢掉宝贵的性命。幸好我路过救了你，所以你还活着。现在我要马上带你回你的家——大海。不要再让自己被抓住了，下次可能没有人会救你！”

善良的渔夫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到海边的岩石上；他把乌龟放进水里，看着它消失。当时太阳已经下山了，而且他很累，于是便独自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浦岛照常出海捕鱼。天气晴朗，在夏日早晨柔和的薄雾中，大海和天空都是淡淡的蓝色。浦岛走进他的小船，神情恍惚地把小船推出大海，同时抛出绳子。他很快超过其他渔船，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直到它们消失在远方。他的渔船就这样越漂越远，一直漂到了深海。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上他感到异乎寻常地高兴；他忍不住希望自己能够像前一天放生的乌龟那样，拥有几千年的生命，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短暂的人类生命。

这时，他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突然从白日梦中惊起。

“浦岛，浦岛！”

呼唤的声音漂荡在海面上，像钟声一样清晰，像夏风一样柔和。

他站起来四处张望，以为其中一只船追上了他，但他竭力凝望广阔的海面，却发现无论远近都没有船只的踪迹，所以声音不可能来自任何人类。

他震惊极了，好奇究竟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如此清晰地呼唤他，他向周围四处张望，看到一只乌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来到了船边。浦岛惊讶地发现这就是他前一天救下的那只乌龟。

“哦，乌龟先生，”浦岛说，“是你刚才叫我的名字吗？”

乌龟点了几下头并说：

“是的，是我。昨天多亏你救了我的命，我来向你表示我的感谢并告诉你，我是多么感激你的仁慈。”

浦岛说：“你真是太客气了。到船上来吧。我会给你一根烟，不过你是一只乌龟，肯定不抽烟的吧！”渔夫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

“嘿嘿嘿嘿！”乌龟笑着说，“米酒是我最喜欢的饮料，不过我确实不喜欢抽烟。”

浦岛说：“我真的非常抱歉船上没有米酒可以招待你，不过上来吧，在太阳底下晒晒你的背——乌龟们总喜欢这么做。”

于是渔夫帮助乌龟爬进了船，在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乌龟说：

“你见过海龙王的宫殿，龙宫吗，浦岛？”

渔夫摇头并回答说：“没有，年复一年，大海已经成为了我的家，虽然我经常听说龙王的王国在海底，但还从未亲眼见到过那个美妙的地方。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肯定非常遥远！”

“真的是这样吗？你从未见过海龙王的宫殿？那你就错过了天地间最美妙的景色之一。它虽然在遥远的海底，但如果我带你去，我们应该很快会到那儿。如果你想要见识一下海龙王的国土，我愿意做你的向导。”

“我当然想去，你愿意带我去实在是太好心了，但你要知道，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凡人，不像海洋生物那样熟悉水性，比如你——”

在渔夫继续说下去之前乌龟打断了他，说：

“你说什么呢？你不必自己游。如果你愿意骑在我的背上，我会带着你，对你而言没有任何麻烦。”

“但是，”浦岛说，“我怎么可能骑在你小小的背上呢？”

“这对你来说可能很荒谬，但我向你保证你可以这么做。马上来试试吧！过来骑到我背上吧，看看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不可能！”

乌龟说完，浦岛看了看它的壳，说来奇怪，他看到这只生物突然变得巨大，大到能让一个人轻易地坐在他的背上。

“这真是不可思议！”浦岛说，“那么，乌龟先生，承蒙惠准，我这就骑到你的背上。好咧（Dokoisho）[2]！”他跳上龟背的同时大叫一声。

这只乌龟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这个不可思议的举动只不过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它说道：

“现在我们就惬意地出发吧！”说完这番话它就载着浦岛跳进了海里。乌龟一直潜到了水下。这对奇怪的搭档在大海里穿梭了很长时间。浦岛从未感到疲累，他的衣服也没有被水沾湿。最终，在远处出现一个宏伟的大门，而大门的背后，一座宫殿长长的斜面屋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呀，”浦岛惊呼，“那看起来好像某个巨大宫殿的大门！乌龟先生，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能看到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吗？”

“那是龙宫的大门，你看到的大门背后的巨大屋顶是海龙王的宫殿。”

“也就是说，我们终于来到海龙王的王国和他的宫殿了。”浦岛说。

“是的，没错，”乌龟回答说，“你不觉得我们到得很快吗？”乌龟在说话的同时来到了大门边：“我们到了，请你从这里走进去。”

乌龟现在走在前面，它对看门的鱼儿说：

“这是浦岛太郎，他来自日本国。我很荣幸带着他作为一名访客来到这个王国。请给他带路。”

于是鱼儿看门海鲷、比目鱼、鳎鱼、乌贼以及所有海龙王的主要大臣现在都出来了，他们彬彬有礼地鞠躬欢迎这位陌生人。

看门的鱼儿马上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进了大门。

“浦岛大人，浦岛大人！欢迎来到海龙王的家，海之宫殿。非常欢迎您，从那么遥远的国家前来。而你，乌龟先生，我们十分感激你费心把浦岛带到这里，”然后，他们又转向浦岛，说，“请随我们往这边走。”一整群鱼儿在这里成为了他的向导。

浦岛，只是一个贫穷的捕鱼少年，不知道在宫殿里要如何表现；但是，尽管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他却并不感到害羞或局促不安，仅仅是十分安静地跟着他好心的向导到宫殿里。当他到达大门口，一位美丽的公主带着她的随从侍女出来迎接他。她比任何人类都要漂亮，身着波浪起伏般的红色与浅绿色相间长袍，金色丝线在长袍的褶皱间闪闪发光。她美丽的黑发在肩上飘动，就像好几百年前国王女儿的装扮，当她说话时，她的嗓音听起来就像音乐飘扬在水面上。浦岛看着她，整个人沉浸在惊奇之中，说不出话。然后他记起来他应该鞠躬，但在他行鞠躬礼之前，公主就挽着他的手，领着他来到一个漂亮的大厅，带他到上座，吩咐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