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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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译本前言(1)

这本书原名《群体心理学》(Psychologie des foules ),英文版改作《大众心理研究》(A Study of the Popular Mind ),并加了一个主书名(The Crowd ),中文版大多将其译为《乌合之众》。这个书名非常吸引眼球,而且恰到好处地反映了该书的主题和作者的情绪。

和往往宏篇大论的学术著作相比,《乌合之众》只能算是一本小书,但这本小书却是社会心理学研究领域的奠基作品之一,影响极大。弗洛伊德、托克维尔、泰纳、勒南等都受其启发,对它评价甚高;不少政治家,如罗斯福、丘吉尔、戴高乐,都对作者崇拜有加,他们都从各自的角度在这本书中吸取了一定的思想营养。这本书至今已译成20多种语言,发行量就难以统计了。2010年,法国《世界报》与弗拉马里翁出版社联合推出了“改变世界的20本书”,其中就有《乌合之众》。在该丛书的总序中,主编马蒂厄·科雅夏指出:“居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对群体心理学,对理解群体这一神秘现象有着很大的贡献。勒庞之所以获得巨大成功,是因为这个惊人的、不可思议的人物懂得如何表现同代人的忧虑与不安,以及他们面对某些现代现象而产生的困惑,这是社会心理学的奠基之作,也是一部出色的历史文献。”

居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 1841-1931),法国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群体心理学创始人,有“群体社会的马基雅维里”之称。他出生于法国的诺让勒罗特鲁,中学毕业后到巴黎学医,1866年获医学博士学位后游历北非、亚洲和欧洲许多国家,写了一些游记和几本有关人类学和考古学的著作。他当过医生,并在万国博览会组委会工作过。1879年,他进入了巴黎的人类学研究中心,次年凭一篇研究大脑容量与理智关系的论文获得了戈达尔奖。1884年,他开始研究社会心理学,强调民族特点与种族的优越性,后来,他具有革命性和颠覆性的观点引起了研究中心的不满,他愤而辞职,成了独立的研究者,从此被排挤出官方的学术圈,但这种业余性质的研究练就了他的综合技能,让他在人类学、自然科学和社会心理学三个领域都有建树。1894年的他回应达尔文的《天演论》,发表了《民族演化的心理规律》,获得了成功。不过,给他赢得巨大名声、奠定他学术地位的还是次年出版的一本小书,也就是我们现在的这本《乌合之众》。

在勒庞之前,学者们往往都把目光对准英雄和领袖,很少有人把群体作为一个心理实体来研究。但19世纪中后期欧洲各国的社会政治运动让勒庞敏锐地感觉到,随着旧的宗教、政治和社会信仰遭到破坏,现代科技发明和工业进步创造了新的思想条件,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崛起,它很快就会与别的力量联合起来,发展壮大,取代旧有的王权,进入政治生活。这就是群体的力量。

面对这股似乎将势不可当的新生力量,作为一个保守人士,勒庞的心中不乏恐惧、抵触和悲哀,认为这是西方文明衰落的标志;但作为一个学者,他又本能地意识到,研究群体的心理迫不容缓,意义重大,因为懂得群体心理学,“就像拥有一道强光,照亮了许多历史现象与经济现象。没有它,那些现象就很难看清”。要统治社会,首先必须征服群体,而要影响他们,就必须对他们的心理有正确的认识和把握。他认为以前对群体的研究非常不足,而且方法和角度都不对,所以研究完种族心理之后,勒庞立即着手研究群体心理。

勒庞所谓的“群体”,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大众或群众,在他看来,许多人偶然集合在一起,比如说市场上买菜的、看热闹的、小贩和保安,他们哪怕人数再多,也不构成群体。他所说的群体是一个特殊的心理整体,指的是受某一事件、演说、激情、恐惧、爱恨的刺激而聚集在一起,为某个目标或某些精神需求而有所行动的人。他们并不一定要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也不一定要人数众多,有时十来个人就足以构成一个群体。勒庞笔下的群体与弗洛伊德所说的“群氓”(horde)也不完全一样,“群氓”总是服从同一个领袖,而勒庞所说的群体只在某一时间段内,也是在激情燃烧期间或事件发生的过程中忠于某一领袖。当促使他们聚集成群的刺激物消失时,他们也就不再听从这个领袖。

群体中的个人具有一人独处时所没有的特点,这些特点让人们一眼就能把他们分辨出来,勒庞把这种区别于他人的东西叫做“群体精神统一律”,也就是群体的精神灵魂。人一加入群体,原先的个性便会消失,他不再独立思考,而是随大流,无意识占上风,智力程度减弱,很难做出明智的事情。所以,勒庞说:“只要属于有组织的群体中的一员,人就在文明的阶梯上倒退了好几步。”结群后,由于人多势众,个人会产生一种幻觉,感到自己力大无穷,不可战胜,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又因法不责众,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坏事都不会遭到惩罚,所以也就不负责任。束缚个人行为的责任感一消失,人便会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一人独处时,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人;一旦加入群体,他便成了一个野蛮人,凶残、易怒,充满暴力。

在勒庞看来,群体的行为完全是无意识的,他们只服从自己所受到的冲动,常常受外来刺激因素和一时的激情影响,情绪变幻无常,思想和愿望都不能持久。而且,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他们不允许有任何东西挡道,“对于动不动就发怒的群体来说,狂怒才是其正常状态”。而且,在群体当中,任何情绪和行为都具有感染性,众人常被同样的感情所激动和振奋,很容易受别人的意见和主张所左右和影响,这使得群体中的个人都有很强的从众心理,容易被人误导。

他们游走于无意识的边缘,容易受到暗示,就像被人催眠一样,而暗示会通过传染迅速进入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做出一人独处时不会做出的事情来。“并不一定要大家同时出现在某一地点才会传染。在某种事件的影响下,传染是可以远距离进行的。”这种事件把所有的人引到同一个方向,赋予他们群体的特征。由于群体不讲理性,做事不经过大脑,缺乏判断力和批评精神,所以显得极其轻信。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感情和思想的简单化和夸大化使他们既不懂得怀疑,也不会犹豫,动不动就走极端,极易做出很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