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让孩子远离抑郁的阴影(2)
长话短说,这样的事情持续不断地发生着,有时候间隔时间长一些,有时候则短一些。就这样春去冬来,冬去春来。我丈夫天性朴实率真,他觉察不出什么原因,只是说——“这孩子身体不舒服。我们必须带她到国外住上一两个月。她需要新鲜空气和美丽的风景。”孩子们则是明眼人,他们对发在他们身上的脾气总是很敏感。你若冲他们发了一通脾气,言辞尖利了一些,那么你可要花上个把月的时间煞费苦心地安抚他们,直到他们再次愿意与你交心。乔治第一个泄露了秘密。“多萝西的情绪又低落了,妈妈,我希望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埃尔西也在房间里,她继承了他父亲的急脾气。“你这调皮的、忘恩负义的家伙!你怎么能那样说多萝西?她昨天可是整个上午都在为你的小船制作布帆啊!”“我知道,”乔治说道,语气稍稍平静下来,“可是,她今天干嘛生闷气呢?昨天我们都很喜欢她,我发誓今天我也一样想要喜欢她的!”面具终于揭开了,现在甚至连孩子们都能够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我感觉得到摆在我面前的任务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自从多萝西第一次暴露出情绪的低落以来,我心里就一直怀着深重的担心。现在我想必须要采取措施了,而且要振奋起来去面对一个艰巨的任务。但我不能够单独采取行动,我必须将我的心事告诉给我的丈夫,这再糟糕不过了。“乔治,你怎么解释多萝西恶劣的情绪?”“哎呀,亲爱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孩子是身体不舒服,需要调整和变化。我们会沿着莱茵河作一次短暂的旅行,天气好的时候,兴许我们会去瑞士。我要向她展示美好的事物,到时候她会再次拥有灿烂的笑容。这样做是值得的!”“我怀疑不是她的健康出了问题,你回想一下,在两次情绪低落之间,她是多么健康快乐啊。”“那么原因是什么呢?你认为她根本没有在恋爱,不是吗?”“根本不可能,她的心灵根本没有被触动,她最深切的爱仍然是对家庭的爱。”我丈夫抽了抽鼻子,说道:“造物主保佑这可怜的孩子!在我心里,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希望她一直幸福。你是怎么想的呢?我了解你已经探寻到最深处的秘密了。女人的眼睛可以看穿石壁,这是真理!”“我们所谓的‘身体不适’每一次来袭,一直就是一种情绪的低潮,它有时候持续几天,有时候持续一个多星期,突然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爆发时那样不可捉摸。”我丈夫的脸顿时严肃起来,显现出一丝不快,他还从没在我面前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感到和他之间有一种疏离,我们两人长久以来合为一体,但现在我们俩好像又是两个人了。“抚育孩子对于母亲来讲是一项特别的责任。你怎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丈夫俨然已经成为我的审判官。他没有留意到我也已身体虚弱,心烦意乱,我依旧站立着,却几乎不能够支撑。更糟糕的事情就要降临,我该怎么样来面对?“多萝西凭什么就该得到大家的怨恨?”他说道,用一种与先前同样冰冷的、批判的口吻。“我们可能感受到怨恨,我们可能心怀抱怨,让这样的情绪像一片乌云般悬浮在我们和所有深爱的人之间,没有任何充足的理由,没有任何原因。直到她那低落的情绪消逝的时候,我们才再次看清自己!”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它在我自己的耳朵里回荡。我靠着椅子的后背来支撑身体,但并没有要昏倒在地,我对刚才我丈夫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极度清醒。他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急切,看上去我不像是附属于他的,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看上去,你对那样的心态很熟悉。我本该判定这样的心态是信奉基督教的妇女所不该拥有的。”“哦,先生,你不觉得你在伤害我吗?我经历这样的痛苦并非一无所得。我的确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可怜的孩子多萝西痛苦,那全是我的错!她的天性完美,只是我遗传给了她一些恶习。”乔治被感动了。他用臂膀搂着我,安慰我。几天之后,如果发现我头发新添了第一缕白发,我不会感到惊讶的。如果时光倒流,我想我将不能够承受。“哦,夫人,我明白了。一直以来你是对自己无比残酷的,而不是对我们的女儿。亲爱的,原谅我吧,一时间我没能够理解你。男人们是愚蠢迟钝的。我想你正在把你自己(也包括我)置于所有这些痛苦之中,以为藉此将会有所收获。如果真的有一个解决办法的话,我想你一定想到了克服困难的办法!”
“不要说‘如果有的话’。如果我没有想出帮助我们的女儿走出阴郁的办法,我又怎能摆脱这样的痛苦?”“啊,你的表现却于你不利。但我始终了解你是深爱着孩子的。瞧我多么愚笨、多么卑鄙啊。我怎么能怀疑这一点呢?但在我心里,存在着两个难点:一是我不能够相信你曾经心怀怨愤;其二是谁会将这样怨愤的情绪和我们女儿天使般的面庞联系起来呢?相信我吧,你正在一种病态的幻觉中经历苦痛。倒是你,而不是多萝西,需要全面的改变,包括环境的改变和思维的转变。”我该怎样说服他呢?万一再惹他厌恶怎么办?但是若要解救多萝西,就必须得有所作为。而且他怎能一时间就认为我会对自己的长女毫无慈爱呢?“对我有点耐心,乔治。我想从头到尾讲给你听。你还记得在我们教区的花园里那条荫翳的小路上你向我求婚吗?我当时费了多大的力气向你表示我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可爱,在家庭中并不为人所爱。我告诉过你我的脾气不好,总是会随意发怒。一丁点的事情都会让我郁闷好几天,我的心情会被乌云笼罩,简直不能够和任何人讲话,也不会注意到任何人。而我的姐姐埃丝特,不是我,才是家里受到万般宠爱的孩子,孩子们都喜欢她,我的父母疼爱她,村里所有的亲戚也都赞赏她,乡邻们必须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对待教区长的女儿们。你回忆起这一切了吗?”“当然。可这又怎样?我从未对我的选择有所后悔,也从未希望要娶埃丝特,她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亲爱的,你误解了我所说的话,你以为我是出于慷慨大度和谦恭礼让才这样说的。我告诉你真相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是出于我对美德的顾虑,但到最后我还是放弃这样做了。你会对我赞赏有加,却对我可爱的家人少一些宽容,因为,他们的确不‘看好’我。我很讨厌这个词。放弃告诉你真相、表现出‘真我’的努力不一定会使我因此而内疚。事实是,你的爱让我成为我所被相信成为的人,我曾以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吧,我那样做不对吗?我们的婚姻生活曾有过一丝不快吗?”“啊,亲爱的,结婚的头两年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的生活,你知道的是少之又少。你阅读报纸,我会不满意,你若在你的书房待上半个小时抽抽烟,或者和一个朋友聊上一个小时,又或者你欣赏另一个女人,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心有抱怨,我会因此一连几天保持沉默,甚至是几个星期。可是你始终无所顾忌,只是对你可怜的‘爱妻’充满怜爱,加倍安抚她,你爱她越多,她反而变得愈加沉郁和易怒。
你说,她‘身体不舒服’,因此你计划了一次短期国外旅行,正像你现在为多萝西所做的一样。我确信你的爱最终会使我走出阴郁。我终于感到自己被那些阴郁的情绪给击垮了。我飞快地逃跑,我疾步行走,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但始终不能克制自己,直到我们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这是造物主赐给我们的礼物,我们的小多萝西。她娇嫩的手指拯救了我,这甚至是连你的爱都做不到的。但是天呀,乔治,你难道不明白吗?”“可怜的玛丽!我懂了。你的痊愈是以我们的孩子为代价的,你所感到的困扰遗传给了多萝西。我明白,这是你的想法。但我还是认为这是一种病态的幻觉,而且我仍然相信短暂的旅行会治愈你们母女俩的不适。”“你说得好,是母女。那则谚语不应该是‘被烧伤的孩子怕火’,而应该说成‘被烧伤的孩子最早去点火!’我想如果我看到旧事在身上重演,我会旧病复发的。”乔治坐在那儿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我对他的恐惧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庞充满了对我们母女俩的怜爱。“玛丽,你知道吗,我专横地对待你的努力,我怀疑我这样做是否正确,而且也不理解你所提出的解决方案。你介意我再请来我们的老朋友埃文斯医生,听听他的建议吗?我以为,毕竟对他来说,这是他的业务,他比我在行得多。”这就更加糟糕了。今天的痛苦还要持续下去吗?我们,多萝西和她的母亲,要在疯人院里度过余生吗?我望着我的丈夫,他读懂了我的眼神。“夫人,不是那样的!你现在真是太荒唐了,请允许我嘲笑你,以此来缓解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明白了。几年前,医生们从未诊断过这类病症,直到医学界认为这类病症代表着疯狂。但是我们改变了这一切,你有那样的念头真是发疯了。你并不了解埃文斯医生谈到的思维和大脑之间的相互关系是多么有趣,还有思维和性格之间的关系。他是那么平易近人,而且是能胜任这一切的。他曾在莱比锡进修,在莱比锡研究者们对大脑及其运作有了比我们更深入的了解。埃文 斯医生他每年都要进修,以使自己紧跟学术前沿。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幸拥有像他这样的人的。”我想他将我看成世俗的水平了。我的回答平淡无奇,就好像通常对询问天气的回答一样。直到乔治这样说道——“那好,我们什么时候去请埃文斯医生来?我们要对这件事深入了解,越快越好。”“好的,明天就请他来吧。告诉他我告诉过你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我会回答埃文斯医生更进一步的问题。”
不良情绪成为一种习惯
“埃尔莫尔夫人说得对,她没有病态的幻觉。我已经对多萝西小姐进行了观察,已有了自己的推测。现在的问题有一个瓶颈。”“你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吗,医生?”我喊出声来。“解决它?我亲爱的夫人,当然,我可以。我跟威塞尔先生学习可不是徒劳无果的。多萝西小姐是个好女孩,会配合治疗的。说到治疗,我是不起作用的。医生只是在原则上起作用,这个原则就是他作为旁观者在一旁观看大部分的游戏。一旦明白了这一点,那么你才是治疗过程至关重要的人物。”“请解释一下吧,我会遵从你所说的话的。”“我对此并不确信。在梅岭顿学习时,我的思考并没有完全成熟。夫人太太们总是很仁慈的,对此并不介意。但是当一个人直截了当地向别人炫耀他的理论时——其实并不算理论,只是信念和行为相结合形成的种种固定的原则——别人会看出破绽,认为这统统是异端邪说。而因为这颇有价值的科学的思考和发现对大家来说是新鲜的,大家会振臂欢呼,一边读着《圣经》,一边去理解这新流行的概念。当然,事实是科学领域内每一项新的进展很自然地是从我们已知的事物中生发出来的更进一步的发现。”“让我来试试吧,医生。
如果你愿意手把手地教我们,我想你的‘异端邪说’就会是我的‘异端邪说’,而且我已经做好准备来相信你的科学理论会发现什么的。”“那好,就这样。一不做,二不休。首先,我想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多萝西,要摒弃那种道德责任感,这种感觉已使你精疲力竭,负担过重。或者这么说,我想要限制这种道德责任感起作用的范围,在特定领域里加强它的作用力。多萝西继承了特定的气质性情,可以想象她所具有的性情,她妈妈也同样具有。但你不要立即为此担负责任。她养成了这遗传得来的性格特征,但同样地,她也不应立即就为此负责。”“医生,你怎么这样说?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对此无能无力,必须顺从我们所发现的本性?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更糟糕了。不,我不相信。我丈夫为了治愈我,就做了大量的努力。”“他所做的一切都毋庸置疑,但他是怎样做这一切的呢——我敢说,是毫无事前的欲求,我希望你会渐渐明白。也许你时时会留意到,我们是拥有习惯的生物体!”“是什么?当一个人对这个事实感到震惊,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她),尤其是当这个人是一位母亲。”“好吧。这种习惯的强制力是什么呢?并且你又是如何解释它的呢?”“我认为它是这么一回事:一旦你习惯了做某件事的方式,你就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