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摒弃那些似是而非的观点

1748年5月10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你在德累斯顿作了第一次“法庭观光”，我估计你一从德累斯顿回家就会收到这封信。我不知道你对法庭工作产生了怎样的期望，但是我确信，你在离开德累斯顿时所表现出来的良好感觉，表明你已经摈弃了放荡不羁的生活，并且在莱比锡已重新开始努力工作。如果你喜欢在法庭工作，通过这份努力你就能够成绩出众。一名法官如果不具备多种才艺，又缺乏丰富的知识，那么在众人当中他是最为肤浅的且最为人所不齿的。相反，一个才华横溢、知识渊博的人，他会在法庭上从容不迫、优雅高贵，他是最完美的。

根据一般的观察所见，法庭是谎言与伪装的温床。但正如许多最平淡无奇、最庸俗的观察，这样的判断是虚假的。我们当然可以在法庭上见识谎言与伪装，但是，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我们就看不到谎言与伪装了呢？与在法庭中一样，在村舍中也存在这种现象，只是方式更为粗鄙而已。村子里相邻而居的两位农民，会想出许多小计谋，企图在市场上获取比对方更多的利益；或者为了取悦地方法官，而互相挤对。这就像两名法官互相排挤，以此取悦他们的君王一样。

不管在诗歌中如何称颂乡间民风的淳朴，如何鞭笞充斥于法庭中的背叛与不忠，或者傻瓜如何相信这些现象是多么的真实，这都是无可置疑的真相，因为牧羊人和大臣们都是人，他们有同样的本性和情感，只是各自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已经提到过那些人们所做出的毫不出奇的判断，我尤其要提醒你，不要让自己的观点顺其大流，不要引用它们，也不要相信它们、认可它们。只有那些爱慕虚荣的家伙才会时常谈论那些话题；而那些真正富有智慧的人则极度蔑视，甚至会嘲笑那帮自以为谈论这类话题便是智慧表现的粗鄙的家伙们。

婚姻是伪智慧者和冷嘲者的一个热衷的话题。“每一对夫妻无论在公开场合如何伪装相亲相爱，实际上他们彼此深深恨着对方。”然而，我却以为丈夫和妻子相互间并不会因为婚姻这种形式而更爱对方或更恨对方。

婚姻的结果是共同生活。而共同生活的确使夫妻双方要么更爱对方，要么更恨对方。因为他们各自都理应得到更多的爱或者更多的恨。不过，没有结婚而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也正是如此。

这些看法以及其他许多关于国家或职业的庸俗言论，它们其实很荒谬，但它们倒经常像是不容怀疑的真理一样。这样的言论是那些既无智慧也无创见的人的可怜的避难所。他们只是努力想在众人中凭借着拾人牙慧显示其“才华”。当他们期望我对他们并不高明的笑话开怀大笑时，我总是很严肃地看着他们，或者说“哦，不过如此啊”，就像他们什么也没做一样，好像我要对他们进行嘲讽。我这样做经常会使他们局促不安。因为他们腹内空空，只会讲一套陈旧的笑话。

才华横溢的人不会使用这些无聊的手段，并且嗤之以鼻，他们找到适当的话题，这些话题有充分的价值或足够生动，他们不需要讥嘲或庸俗，便可崭露睿智。他们可以严肃却决不乏味。法庭上通常禁止急躁的行为，于是良好的教养与小心谨慎很有必要，我们唯有在法庭上才可以习得。拥有了良好的教养与小心谨慎从而可以纠正那些鲁莽的举止。我确信，经过在德累斯顿的短期访问，你正在改进你的行为举止。我还希望你要更好地熟悉其他的法庭，这会让你逐渐地完善自身。在法庭上，多才多艺和温和的行为举止，是完全必要的。而有人错将此理解为低三下四地奉承，从而丧失自己的主见。其实，体面、优雅的举止，不仅能使你坚持自己的观点，并有可能让其他人接受你的观点，这是唯一富有教养的行为。

做事情的方式时常比事情本身更重要。同样一件事情，会因说或做的方式不同，效果也不尽相同，可能会使人愉悦，也可能激怒别人。有一个地方经常被视为雕塑作品的作坊，在那里，尽管所有的材料如金子、银子等，价值连城，而与技艺相比，技艺更有价值。这种说法说出了真谛，行为举止也是这样的道理。无论人们拥有什么知识与才学，都可以用外在的行为举止来装饰自己，10人中有9人会对一个人优雅的行为举止留下比他的内在价值更为深刻的印象。另一方面，请记住，霍内斯所说的优秀的作品，应适合于那些想在法庭上表现出色，并且让他们自己在美好的生活中脱颖而出的人。一个人若没有丰富的知识与才学而从事法官职业，可以想象他肯定会是最荒谬可笑的人物。他就是一台机器，只会比法庭上的时钟多一点价值，就像时钟指示了时间，他在法庭上只起到很琐碎很微小的作用。他至多只是在解释钟表而已：按照时钟敲出的时间，告诉人们现在是吃中饭的时间了，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最后，根据你所受的教育，我向你提的建议以及我期望你必须实现的目标就是，把你作为一个学者所拥有的全部知识与作为一名法官表现出的行为举止结合起来，把书本和世界融合在一起。这种融合很少在下层社会的人身上实现。那些人在20岁以前很少接触到比校长、校友们更高层次的人物，如果他们碰巧学到了一些知识，那也只是希腊语和拉丁语。他们没有接触到任何关于现代社会历史的知识或现代语言。他们自己说，有所准备之后走出家门。而事实上，他们因为非常尴尬、害羞、不会说日常的社交语言而常年呆在家中。他们没有和任何他人接触过，至少没有接触到优秀人物，只是在小酒馆里同其他人吃吃饭，喝喝酒。这样的例子，我相信，你不会去模仿，但至少要小心避免。你要经常注意，在你身处之地，一定要结交最优秀的朋友，这是旅行的唯一好处。并且，作为一名绅士的愉快感觉只能在一流的群体中才能体会到，因为，下层社会最虚伪，无耻地把放纵称为愉快，这只是下流家伙的感官享受。

我要求你，至少刻苦地不间断地学习一年时间。之后，你可以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去娱乐，每天几个小时的娱乐对于努力学习来说是必要的。能够结交优秀的伙伴，并在其中享受到快乐，这是最好的。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