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择友与友谊

1747年10月9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你应该对朋友以礼相待，但不可完全消除疑虑；你应该赞美友谊，但不要完全相信他们。特别不要让你的虚荣心和自恋之情蒙蔽了你的眼睛，以为别人乍见之下就会成为你的朋友。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通常对他人毫无防备之心，这使他们很容易成为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手里的牺牲品。随便哪个傻瓜或骗子，只要对你的同龄人说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就会真的将其当成朋友，而且他们对这些所谓的朋友还报以轻率的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这往往使他们蒙受损失，甚至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因此你要当心，我的孩子，特别在你即将进入交友季节的此刻。

真正的友谊是需要长期培养的，只有彼此深深了解，互相欣赏，才能绽放出友谊之花。

在年轻人中间还存在着一种所谓的友谊，一开始时轰轰烈烈的，但没多久就无声无息了。这种友谊其实仅基于一次偶然的相识，经过无所顾忌的共同游乐而发展。纸醉金迷，男女嬉戏，与其说是一种真正的朋友之道，不如说那是对良好品行的亵渎和对社会公德的冒犯。可是，居然还有人把这酒肉同盟称为友谊。他们借钱给“朋友”供他们用于不正当的途径，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可是一旦决裂，便不惜恶言相向，尽揭疮疤。他们分手后绝不再记挂对方，除了一味地嘲笑、背离彼此辛苦建立的“信赖关系”。

孩子，你一定要将伙伴和朋友很清楚地区分开来。一个情投意合的伙伴做朋友时往往是不合适的、甚至是危险的。在很大程度上，人们往往根据你的朋友来判断你，这并非毫无道理。正如一句西班牙谚语所说：“告诉我你与谁共处，我就能说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结交了无赖或愚钝朋友的人，想必总是有苦难言，痛苦不堪的。但是，你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冷淡，以免无形中为自己树敌。因为这样的人为数众多，所以我宁愿选择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你可以讨厌他们的恶行及愚蠢，但不必敌视他们个人。若激起他们的敌对态度，后果也将不堪设想，其危险程度也许仅次于他们的所谓“友谊”。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轻视之心不可有。因为轻视使他人厌恶，而不设防线则对自己非常危险。很少有人能真正掌握这其中的分寸，很多人过分关注一些琐碎的细节，让人觉得不解又可笑；还有很多人则口无遮拦，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埋下了祸根。

下一个问题是，应该与什么样的人交往。人应该尽可能地结交优于自己的人。结交卓越的人士，便能见贤思齐，正如交往品行低下的人，则难免同流合污一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请你不要误解，我这里所谓“卓越人士”不是指出身高贵--这无须多加考虑，而是指人品卓越，为世人所称道。

我说的“卓越人士”，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身居社会上层地位、衣食无忧的人士；二是有特殊才华、在艺术或科学领域有杰出表现的人士。就我自己来说，我总觉得自己更多地属于著名科学家、诗人等组成的圈子，而不是属于王公贵族组成的圈子。

所谓品行低下的人，则是指那些极端自私、总认为自己是团体里的骄傲，并且对你的任何缺点都溜须拍马，以此来操纵你为他们服务的人，这样的人是你应该竭力避免与之交往的。人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在群体里独领风骚，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心理，其实这种心理非常愚蠢、也非常有害。人们因为存有这样的虚荣心而不惜结交品行低下之人，这往往就是他们堕落的开始。

你可能会问我，一个人是不是能够控制自己选择与卓越人士交往？而且怎样结交呢？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方法就是，当一个人有机会接触那些卓越人士时，其表现要足以让他人接受他。良好品行与教养不论在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一个人的知识就是他最好的介绍信，而良好的教养则能让他跻身于社会的优势群体之中。正如我以前对你所说的，彬彬有礼的举止、良好的教养能给一个人所有的其他好品质和优秀才干增光添彩，否则的话，这个人的知识、才干等都无法得到最佳的体现。一位学者如果没有好的教养，就只是一个书呆子；一位哲学家如果没有好的教养，就会成为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一个士兵如果没有好的教养，就只是鲁莽之士。总之，没有好的教养，就不会受人欢迎。

我期待着从我在来比锡的几位笔友那里了解你到达当地的时间，以及他们对你的第一印象。我的这些笔友个个目光犀利，他们一定会仔仔细细地观察你，并且将观察所得如实地告知我。我想我所得到的描述一定是真实的，它们完全取决于你在他们面前的表现。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