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关部门

今天一早，三豁爹又来了。

看门的小伙不让进，办公室留话，豁嘴老头再来，别让他进楼。

三豁爹急得跳起来骂看门小伙：“不让爷进？你们江山坐的谁人的？不是你爷八年打日本，四年打老蒋，炮弹把嘴炸成这样，你在这里坐得成吗？你爷今天要来找有关部门解决有关问题，又不炸楼，日你奶奶的为啥不让进？”

看门小伙挨了一火，就走进警卫室去，打电话请示办公室主任。看门小伙放下电话，大声说：“进去吧，别嚷嚷！”

“进去吧，这楼上楼下十几层，你爷进去知道往哪找？有关部门在几楼，你就不能多说一句？你那嘴，长着不对群众说话，就知道吃饭呀？”三豁爹举着手里的纸，又嚷。

看门小伙只好走出来，拿过三豁爹手里的破纸，看看，是一张折得像手纸的低保报告，上面有原市长钱友祥的亲笔批示：请有关部门协调处理老同志的有关问题。这有关部门，肯定是指民政局或残协之类。民政局和残协，早已经搬出去办公，这老头瞎子一样，还凶，就像抗过日的人，都成焦大爷了。于是，很不负责任地手一指：“在8楼，爬吧！今天电梯没电。”

电梯有电，三豁爹也不知道啥叫电梯，就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爬，爬得一身透汗，才爬到8楼，喘得说不好话，抱着栏杆，问坐在对门办公室里的一个小姑娘干部：“丫、丫头，有关部门在、在哪屋？”

小姑娘干部听不懂四川话，瞪起两只描得黑绿黑绿的大眼睛，问：“你说什么呀？什么哪屋哪屋？”

“有，有关部门在哪屋？”

“什么有关部门？你到底要找哪个部门嘛，这大楼里两百多个部门哪。”

“不，我只找有关部门解决我的有关问题，你们在楼里做事的，都不知道有关部门吗？”

小姑娘干部摇摇头，不想再跟这老头说话，一边关门，一边重重地说：“我不知道。你到下边去问吧。”

三豁爹又沿着楼梯往下走。走到6楼，看见一扇门上贴着张白纸，上边有4个黑字：随手关门。前边那三个字不认识，后边的那个字，一横两竖，立在那儿，就像他家刚做好的杉木门框一样，门角上也有个小“门铃”。大概这就是有关部门吧？进去以后，觉得办公室里很暖和。里边坐着4个人，两男两女，正在悄悄地说话打牌，一见来了个豁嘴老头，就都停住，看。

三豁爹问：“这是有关部门吗？”

4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一个年长一点的男干部问：“你要找谁？”

“有关部门。”

“哪个有关部门？我们都是有关部门，我们又都不是有关部门。有你这么问地方的吗？”

三豁爹一听，倒觉得这人说话像人话，到底是年岁大一点的管些事。手抖抖地，拿出那报告，说：“请你同志哥看看，市长叫我找有关部门解决我的有关问题，我都找了两年了，才算找到你们！”

那男干部停住抓牌，接过报告一看，很果断地说：“嗨！这个市长早提到省里去了！既然当时市长批了享受低保，你咋不找民政去？他们才是你要找的有关部门，你跑我们这里来干吗？我们是管精神文明的，谁管你这事？”

“民政在几楼？”三豁爹好像听懂了。

“他们不在这座楼里，在外边。”

“在外边！？”

三豁爹又从6楼下到1楼。

经过门卫，看门小伙窃笑。问：“豁老头，找到有关部门了么？”

“找到了，在外面。”三豁爹看也不看看门小伙，信心十足，走出大厅，去找有关部门，解决他的有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