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肥婆徐娘子
刘母、刘菡都已经端上碗筷,跪坐在低矮的案几前准备吃饭,而刘裕还一脸呆滞的拿着杨柳枝站在门前。
建安元年,怎么办?
这可是乱世、乱世啊,人命贱如草,随时都会了!
这一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年,吕布刘备袁术徐州乱战;这一年,袁绍覆灭公孙瓒称霸北方;这一年,孙策虎入江东……
乱世,真正的乱世,天下没有一处可以安生。大诸侯斗,小诸侯争,斗天斗地斗人,争位争粮争财!
天下虽大,无处安生!
幸好我在许都,不在徐州或者青州,否则恐怕每天都活的胆战心惊。可许都也不行,许都就安全?不说历史上记载的黄巾贼攻打许都,单是这穷人居住的里闾里每天都有人死,根本不存在安全这会事。
可能有人会质疑,说曹操那么英武,怎么会允许治下混乱不堪,何况这许都还是要当国都的?
呵,谁这么想谁就“撒比”了,因此刘裕不是“撒比”。他可不傻,许都治安好,那他也就不会穿过来了。对,许都将成为国都,曹操重法,也会要求官吏依法行事。
可法律,那是什么?那是上层社会用来捆绑平民的绳索,对于士族,甚至对于任侠都不管用。
法律,说到底管的是老实人,治的是体制外的人,维护的是制定者!
曹操又如何,他不服气的杀了边让,想让法律落实,可最后还不是要依靠颍川的士族?否则,呵呵,哪有人知道什么曹操?
……
建安元年四个大字如惊雷般炸响刘裕耳边,而他的心也因此掀起了惊天波澜。他细细咀嚼有关建安元年的一切信息,似乎将其都参透了。可他就像悬涯巢中的雏鹰,虽则将山河收入眼中,可终究无能为力,反而比云雀更加惶恐不安。
当然,他虽然惶恐,虽然不安,但也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关于三国的所有,无论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诸战将,似吕布、张辽、关羽、甘宁等等;还是羽扇纶巾、指点江山若定的谋士,如郭嘉、诸葛亮、周瑜等等,都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转瞬,他又想到……
又或者,或者与刘备青梅煮酒,与孙策争霸江东,与曹操逐鹿天下……
又或者,或者使貂蝉起舞,令小乔弹琴,命文姬吟诗……
天下,天下!
哪个男儿不热血,哪个男儿没有从军梦?
美人,美人!
哪个男儿不向往,哪个男儿没有后宫心?
醉枕美人膝,醒握将军剑。
不喜欢世袭的皇帝位,偏向往争来的霸王业。男儿,就应该生在乱世,持三尺青锋,建不世之功勋。
来吧,来吧,我有何惧,我有何惧!!
刘裕全身颤抖不已,脸色潮红,眼中光芒大盛,如同看见肉的饿狼,又如同遇见美女的登徒子。
可突然,刘菡叫他吃饭的一声轻唤,将他从幻梦中惊醒。
他微微一摇头,苦笑数声,心里感叹道:真是痴人做梦啊,且不说那些人物都不是易与之辈,单是我这家室连亭长都做不到,更别说争霸天下,拥尽美人了!
唉,还是先将桌子上的咸菜换成肉食,稀粥换成米饭再说吧!
刘裕回头一瞥,见桌子上的只有一碟咸菜,三碗稀粥,顿时豪情一泄而尽,无精打采的回到屋内。
可是,一粒种子种下,只要有水和土壤、有适宜的环境,终究是会破土发芽的!
跪坐在破旧的席子上,刘裕捧起眼前的小碗,看着碗里淡的像水一样的稀粥,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又看见刘母和刘菡的豁了几个口子的碗,以及碗里更稀的粥,忍不住心里一紧,眼眶有些温湿。
“阿裕,多吃点,你才刚痊愈。”刘母的表情依旧那么威严,可声音却变得柔和起来。
“哥,你看这是什么。”刘菡从他背后走来,手里端着一盘菜,一边递向他的面前,一边欢喜的说道,“嘻嘻,鸡蛋哦,给哥补补。”
没有说话,因为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心像是被强烈的一撞,震动不已。
稀粥、鸡蛋真不算什么,现代的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可此刻,他觉得这稀粥与鸡蛋比什么都好吃。他夹了块香喷喷的鸡蛋,和着稀粥吧唧吧唧的吃了一口。
突然,他转动的眼睛看见妹妹渴望的眼神,他的心猛烈的一痛,因为他想起一家人已经有一年多只有咸菜与稀粥了。
“母亲,妹妹,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们也吃吧。”
“不喜欢吃鸡蛋,哥你自己吃吧!”刘菡闻言,当即转过头,一边吃着稀粥,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
而刘母则是怜爱的看向刘菡,温声道:“丫儿,你也吃点吧,你哥哥吃不完。”
刘裕见二人还在推辞,也不说话,一人夹一块鸡蛋就放进碗里,然后自己埋头吃起来。刘菡见此,张张嘴却没有说话,而刘母则有些欣慰的看着他,似乎在说终于长大了。不过,她没有赞扬刘裕,反而威严道:“好了,都不要说话了,莫不是忘了寝不言,食不语?”
埋头不是为了吃饭,是不想红红的眼睛被她们看见,男人嘛终归是好面子的。而实际上,他心里暖暖的,人都有些恍惚。一瞬间,前世遥远的恍如一梦,而今生逼真的刺人眼眸。
一家人,围着低矮的案几,沉默的喝着稀粥。倒不是氛围压抑,而是刘裕家里向来有“寝不言,食不语”的传统。按理来说,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在意并遵守这个规矩,而豪族、黔首根本不在意。
然而,他所在的这么一个贫穷之家竟然有这样的规矩。再结合刘母的不同寻常,他猜测他附身的这个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落魄贵族”,也许还正陷入被富贵亲戚欺辱的桥段呢。
呵呵,说不定父亲就是被所谓的亲戚害死,而为的就是咱们家的财产。嗯,按照小说写的,我这身伤可能就是他们叫人弄的。而现在,我们家仍然被他们打压、欺辱着。
刘裕一边喝着稀粥,一边思索着刘母说的“寝不言、食不语”,竟不觉的脑补起来。然后,他觉得自己补的挺像那么回事,竟又不觉的嘿嘿一笑,自己个乐起来。可突然,他收敛了笑容,侧耳倾听起来。
“妹妹,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刘裕望了眼刘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话,然后眼睛一转望向刘菡,低声怀疑的的问道。
刘菡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手上动作一滞,假装镇定的回道:“哥,你听错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不过刘裕也不打算再继续计较什么声音了。可就在他伏身喝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更大的的声响。
这次,刘裕听的清清楚楚,听的猛的直起身子,脸色难看的回头向外看去。
“这人呐,穷也是活该。不是嘛,偷人生杂种,活该作寡妇。嘿嘿,杂种就是杂种,小时候靠寡妇养,长大了靠婊子养,一辈子打光棍,一辈子找不到人。”
刘裕听见这么难听的话,脸色难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根据他脑海里的记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携巨资及自己,嫁给了老实巴交的刘三,然后才生下了刘菡。但母亲并非再嫁,因为她之前根本没有嫁人。因此,邻里都说她偷汉子。
生下刘菡之后,刘三就撒手人寰,又因此刘母成了“寡妇”,还是远近驰名的“毒寡妇”。而又因为刘裕懦弱,且十七岁没做过什么事,要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当家都是很早的,大概因此他才被骂的这么惨吧。
脑海瞬间浮现出相关的记忆,刘裕浏览之下,愤怒之余也不免疑惑,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搞定眼前的辱骂再说。毕竟谁也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只苍蝇在眼前嗡嗡叫。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刘母已经铁青着脸朝门外走去,而刘菡也在一旁扶着。
“徐娘子,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刘家难道好欺负吗?”刘母拐杖咚咚的戳在地上,把地上都戳出几个洞,同时朝徐娘子厉声喝道。
徐娘子,人近中年,正是虎狼年纪,欲火很盛。但其长的丑陋不堪,一张肥脸如同猪头般,人也肥硕的像头猪,甚至连喘气声也如同猪哼,根本没有人愿意与其亲近。而她的丈夫又死的早,邻里也能避就避她,因此她一无事就喜欢与人拌嘴。
还别说,这徐娘子别的本事没有,吵架倒是能手,竟然将邻里吵的见她就躲,甚至将自家的房客都吵跑了。后来,她不得不将房租降的极低,以期有人租房。也因此,才吸引了刘裕一家来住。
刘裕一家住下后,徐娘子的八卦之心又起,特别是了解了刘裕一家的情况后,四处散播什么“毒寡妇”、“软脚虾”等等。再然后,刘裕一家没有钱交房租,徐娘子便变本加厉的跑到刘家门前叽叽喳喳。起初,也只是催催房租而已,可后来说的话是越来越难听。
之前,刘母因为刘裕的伤势,不敢与徐娘子争吵,怕被赶出去加重刘裕的伤势。可现在刘裕已经伤愈,刘母如此刚烈之人自然不会再忍气吞声。
刘母说话气势十足,再加上人看起来虽然病殃殃的,可那样子却像极了士家大妇般威严,一时半会竟将徐娘子镇住。
过了好一会儿,徐娘子才抖抖肥胖的身子,从震慑中清醒过来。然后,她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脸上的肥肉也气的颤动不已,想来很是耻辱自己被镇住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用她那短而粗的手指指着刘家三人,破口大骂道:
“你们刘家不好欺负,老娘我就好欺负?就凭你们这一家子的老弱病残,啊呸,也就一辈子穷光蛋的命,还不好欺负?哼哼,老娘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把租金给交上,老娘叫里闾的潘老虎弄死你们。
不交房租,还跟老娘横?你们这一家的废物,也不打听打听老娘的名号,这几条里闾里哪个不晓得我徐娘子的名号。哈哈,不好欺负,老娘我今天就要瞧瞧怎么个不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