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故事集: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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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件疑案(2)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亲身经历了所有的事情,您或许就不敢这么轻易地作出结论了。按照我的理解,您的意思是说:这个青年就算到了德文郡,也会像在伦敦一样安全。还有五十分钟他就要到了,您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摩梯末医生,我的意见是,您赶快带着您养的那只正在我家门前抓挠的长耳猎犬,雇一辆出租马车,到滑铁卢车站去迎接这位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接下来呢?”

“接下来,在我对这件事作出最后决定以前,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诉他。”

“您作出最后的决定需要多长时间呢?”

“二十四个小时。假如您能够在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家来的话,摩梯末医生,那我真的是太感谢您了;要是您再带着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一起到我家来的话,那就能够为我对未来作出计划更有帮助了。”

“我一定会这么做的,福尔摩斯先生。”他用铅笔把这个约定写在了袖口上,然后就带着一种奇怪的、目不转睛却又心神不宁的表情匆匆离去了。他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福尔摩斯又叫住了他。

“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摩梯末医生?在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去世之前,有几个人在沼泽地里见到过这个怪物呢?”

“三个人。”

“后来还有人见到过吗?”

“这倒没听说过。”

“太谢谢您了,再见。”

福尔摩斯的脸上带着一种平静而充实的神色坐到了他的座位上,这说明他已经又遇到了一件适合他口味的案子。

“华生,你要出门吗?”

“是的,不过若是你需要我帮忙,我就不出去了。”

“不需要,亲爱的朋友,只有需要采取某种行动时,我才会求你帮忙。太妙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件案子确实很特别。请你在路过布莱德雷商店时,让店里的伙计送一磅气味浓烈的板烟上来,谢谢你了。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尽量在黄昏以后再回来,从现在到黄昏,这段时间当中,我想把刚刚获得的与这件引人注目的案件有关的各种信息好好地整理一下。”

我明白,要想确定这些信息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虚假的,就需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要作出不同的假设,对每个细节进行推敲,把这些假设进行对比,最后才能得出结论。在这个过程中,独自一人呆在家里终日苦思,对福尔摩斯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把美好的时光全都打发在俱乐部里,确保自己黄昏前不回贝克街去。到了晚上将近九点钟时,我才再次回到了休息室。

我打开房门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家里失火了,因为烟雾弥漫了整间屋子,连台灯发出的光都无法看清。进了屋以后,我才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粗板烟浓烈的烟气把我呛得咳嗽了起来。透过迷蒙的烟雾,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福尔摩斯身穿睡衣蜷在安乐椅中的身影,他的嘴里还衔着一柄黑色陶制烟斗,旁边放着一卷一卷的纸。

“感冒了吗,华生?”他问道。

“没有感冒,是这些有毒的气体引起的。”

“哦,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空气实在是太呛人了。”

“呛得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打开窗子透透气吧!我能看出来,你一整天都在俱乐部里待着了吧?”

“哦,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说对了吗?”

“当然是对的,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我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脸上露出了讥笑。

“华生,由于你带着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情回家,让我很想在你面前露一手,也算是解解闷吧。一位绅士,在一个泥泞满路的雨天在外面待了一天;晚上回家时,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连帽子、皮鞋都依旧闪着亮光,那他一定是整天都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也没动过。他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既然如此,他还能到哪里去度过这一天呢?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是啊,真是太明显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很明显的,但却没有人能看出来。你觉得我应该待在什么地方呢?”

“不是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吗?”

“恰好相反,我到德文郡去了一趟。”

“‘灵魂’去了一趟吧?”

“哈哈,是的,虽然我的肉体整整一天都是坐在这把安乐椅里的,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在‘灵魂’远远飞到德文郡的时间里喝了两大壶咖啡,抽掉了一大堆烟草。你出门以后,我就派人到斯坦弗警局找到了一幅绘有沼泽地地区的地图,之后,我的‘灵魂’就在这幅地图上徘徊了一天。我相信自己已经对这一地区的道路了然于胸了。”

“我想那应该是一张非常详细的地图吧?”

“确实非常详细。”他把地图展开了一部分,铺到膝盖上。“这一部分地区与我们的关系特别密切。这片地区的中心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这周围环绕的都是树林吗?”

“对。这儿虽然没有注明那条水松夹道在哪里,但我想它一定是顺着这条线延伸下去的;而沼泽地呢,你能够看出来,就在它的右侧。这一片房子就是格林盆村,我们的朋友摩梯末医生就住在这里。在方圆五英里之内,我们可以看到,零星分布的房屋很少,只有几座。这儿就是摩梯末医生提到过的赖福特庄园,这儿还有一所标注了的房屋,我想可能就是那位生物学家的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姓斯特普尔顿。这里是位于沼泽地的两家农舍,它们的主人是高陶和弗麦尔,再走14英里就到王子镇监狱了。沼泽地就在这些星散的各点及其周围延伸,而这里就是曾经上演了一出悲剧的舞台,或许,在我们的帮助下,这个舞台上能够演出更加精彩的好戏呢!”

“这个地方一定非常荒凉。”

“是啊,如果魔鬼真的想插手人间的事情,那么,这附近的环境可真是太适合了……”

“听你这样说,好像你也有点赞成神怪之说了。”

“也许魔鬼没有直接出现,只是找了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人作为他的代理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吧?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一,这里到底是否发生了犯罪事件;二,这罪行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该如何定性?当然啦,如果摩梯末医生的怀疑是对的,那么,和我们打交道的,就是超过普通自然界规则的势力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们的调查工作就算是终结了。不过,我们所作的各种假设只有全部被推翻之后,才能把结论归结到这一方面。我想咱们该关上窗户了,希望你不要反对。好奇怪啊,我总是觉得浓烈的烟草气味能让自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发展到只有钻到箱子里才能考虑问题的地步,但我觉得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会产生那样的一种结果。华生,你今天在脑子里想过这件案子吗?”

“当然,今天白天我想了很多与此相关的问题。”

“那你的观点是什么呢?”

“太难以捉摸了。”

“这件案子的确有它特别的地方。它有几个非常值得人思索的地方。比如说,那脚印的变化,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摩梯末说过,那个人用脚尖在水松夹道上走路。”

“他不过是把某个傻蛋验尸时说过的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而已,你想想,一个人沿着夹道走路时为什么要踮着脚尖呢?”

“那你觉得这应该如何解释呢?”

“他是在奔跑,华生——他在拼命地奔跑,也就是说,他在逃命的过程中一直奔跑到了自己的心脏破裂、倒在地上死掉才停止。”

“那他又为什么才逃跑的呢?”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种种迹象表明,死者在逃跑之前就已经被吓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根据我的想象,他的恐惧感来自沼泽地。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最有可能的事实就是:他被吓得丧失了理智,所以他没有向着房子的方向跑,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若是那个吉卜赛人的证词确实是真实的,那查尔兹爵士一定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大呼救命,但他跑向的地方却是一个得到救助的可能性最低的地方。还有一点:当天晚上他在等什么人呢?为什么他不在自己的房子里等人,而非要在水松夹道那儿等呢?”

“你也觉得他是在那里等待某个人吗?”

“他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而且身体一向虚弱,所以他会在傍晚散散步,这一点我们不难理解;但是在一个潮湿阴冷的夜晚,他还要出去散步,这不是令人感到很奇怪吗?摩梯末医生细致的观察能力的确应该得到我们的称赞;他根据落在地上的雪茄烟灰得出查尔兹爵士在那里站了五到十分钟时间的结论,这件事情难道不令人产生怀疑吗?”

“但他每个夜晚都会出去啊!”

“我认为他不会每个夜晚都在那扇通往沼泽地的门前伫立守候。恰好相反,我们有证据表明他对沼泽地一直都是持躲避态度的。那天晚上,他确实在那里等待过一段时间,而且时间恰恰是在他要动身到伦敦去的前一个夜晚。案件已经初露端倪了,华生,案件的前后已经基本相符了。请把我的小提琴递给我,等明天早晨我们见到摩梯末医生、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的时候再进一步讨论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