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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艾丽西娅日记(1)

1她想念妹妹

7月7日。——我在家里踱来踱去,难过得无法形容,因为亲爱的妹妹卡罗琳今天和母亲离开了家,要几周后才能见到他们了。她们接受了一个较长时间的邀请去看望我们的一些老朋友马勒特一家,他们为了省钱住在凡尔赛——母亲觉得让卡罗琳去看看法国和巴黎对她有好处。可我不太喜欢她走。我担心她会因此失去一些孩子般的天真纯朴,那是她特有的品质,是在我们这种避静的生活中培养起来。她出发前还惦记着她的小马,真是感人;她让我保证每天都要去看它,注意别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卡罗琳出国去了,而我却留在这里!这是不符合正常情况的,因运气无论好坏通常都注定了我应呆在家里。卡罗琳那么年轻狂热,会把母亲累垮。她会要求把她带到各个地方——当然经常去巴黎;去那些热心历史者们所有常见的圣地,去宫殿和监狱,去国王和王后的陵墓,去公墓和画廊,以及皇家狩猎的森林。可怜的母亲以前已多次去过那儿大部分地方,也许对这次出游不会像卡罗琳那样兴奋。但这种遗憾真是可笑:我当然不能把父亲丢在家里,让他一人去接待来访的教区居民,或为自己斟茶。

7月15日。——今天收到卡罗琳一封信。很奇怪,我希望听到的情况她一点没讲——只说了些区区小事。她似乎被光彩夺目的巴黎弄得眼花缭乱——无疑在她看来还会更加光彩夺目的,因为她现在只能偶尔瞥到它一眼而已。假如她住在巴黎,还会看见它邪恶的一面。我以前不知道马勒特一家认识那么多人。如果照母亲说的,他们去凡尔赛居住是为了省钱,就不会过分那样;本来他们就经常招待邻近所有的熟人。他们不只是对英国人才好客。我不知道弗斯特先生是谁,卡罗琳说母亲对他很感兴趣。

7月18日。——又收到卡罗琳一封信。从信里得知,弗斯特的查尔斯先生只是马勒特家许多朋友当中的一个;虽然他是法国人出身,现在又暂时留在凡尔赛,但他已在英国生活了很多年;他是一位有才能的陆地和海洋风景画家,在“沙龙”举办过画展,我想在伦敦也举办过吧。他的风格与主题在巴黎被认为有些奇特——属于那种英国的而非欧洲大陆的东西。尚不知他的年龄,或处境,是否结婚。从她说到他时的语气和反映出的特性看,他有时像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有时又完全相反。根据他爱到处漫游的习惯我会说后者最有可能。她说他到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对英国文学比她自己还熟悉。

7月21日。——卡罗琳来信。疑问:“我们和马勒特家的一个朋友”——她现在没说名字,显得神秘——与她前面信中提到的“弗斯特先生”是同一个人吗?从他的职业上看,我想一定是的。如果是,她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呢?......写下前面这句话,我至少沉思了一刻钟。假设亲爱的妹妹爱上这个青年——关于他的年龄不再有任何疑问——那对她是一件多么麻烦冒险的事啊!真希望母亲注意到这些情况。但是,唉,可怜的母亲从来看不到事态的发展:她对卡罗琳确实还不如我会当母亲。我要是在那儿,会怀着怎样的猜疑观察他,弄清他想做什么!

我比卡罗琳更坚强一些。过去我曾怎样帮助她战胜小小的麻烦和巨大的不幸啊!难道她为刚产生的这种新奇的感情激动不安了吗?但我只是假定她深深地爱上了,因为我对此毫无证据。他或许不过是一个偶然认识的朋友,以后我再也不会听到他的消息。

7月24日。——那么他如我猜测的一样是个单身汉。“如果弗斯特先生要结婚的话他就会的,”等等,她这样写道。显然他们进入了隐密的地方。还有,“某种让我的头发保持光滑的东西,弗斯特先生告诉我他发现对他的胡梢很有用。”说得太天真烂漫了,而这话多么无意地透露出他俩的亲密关系!可是母亲——她现在能做啥呢?她知道这事吗?如果知道,干嘛不在信中向我父亲提一下?......卡罗琳曾反复要求我每天去看看她的小马,把它照料好,我一直在照办。她走前对马非常担心,可是现在信中对那可怜的动物从来不提。她宠爱的偶像不幸转移了。

8月3日。——卡罗琳忘记了她的小马,作为姐姐我自然也没记住。她写过上一封信后已过去10天,要不是母亲寄来一纸短信我简直不知道她的生死。

2有趣和严重的消息

8月5日。——收到好几封信。一封是卡罗琳写的,一封是母亲写的;她们还分别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

妹妹最近带来的一切消息中所表明的那种可能性已成为事实。卡罗琳与弗斯特先生宣布订婚了,或几乎订婚了——卡罗琳幸福无比,母亲和马勒特一家也完全满意。他们和我母亲好象对那个青年了如指掌——当然比我了解,虽然考虑到我是卡罗琳的姐姐,他们也不会忘记多告诉我一点情况。我有些同情父亲,他得知这事后大为震惊;我肯定他也并非很满意,事情发展到这样确定的地步前也不先征求一下他意见——尽管他很可亲,不愿公开这样说。我倒不是说一件好事要因为我们的意见而受到阻止,如果它是一件好事的话;不过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母亲一定已有一段时间预见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而卡罗琳也该更加明确告诉我弗斯特先生就是她情人,不该神秘地隐隐提到他只是马勒特一家的朋友,并且最近连他的名字都从来不提一下。父亲倒没有明确反对他这个法国人,但“希望女婿是个英国人或其他适当国籍的人”;我告诉他对于种族、地域、信条的划分每天都在消失,爱国精神并不好,在此事上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个人的品质如何。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不知他是否继续住在凡尔赛,还是会到英国来。

8月7日。——卡罗琳寄来一封补充的信,像我所预料的回答了上述一些疑问。她说“查尔斯”虽然眼下住在凡尔赛,但决不会受职业的约束非得继续住在那儿;她希望住在哪里他就愿住在哪里,只要离思想、艺术和文明的中心不是太远。母亲和她本人都认为要次年才会结婚。她说他每年都要展出山水画,所以我想他是很受欢迎的,他的收入也足以让他们过得舒适。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能在他们身上比他原先打算的多安排点事,而减少一点事先对我所作出的计划——以前他想象着我应该首先需要办这种事。

我要求她对他个人作一下描绘,她回答说“举止迷人,容貌英俊,品德高尚。”这可够模糊的了,我很希望她把他的肤色、声音、行为或观点说得确切一些。不过她当然无法判断那些重要的品质,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她只看见他光辉四射,这样的人过去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无论是外国的、英国的或是美国独立前十三州殖民地时期的。想想看,卡罗琳比我小两岁,在性格上像个比我小5岁的孩子,竟然比我先订了婚。不过这样的事已不知多么频繁地发生在各个家庭里了。

8月16日。——今天得到有趣的消息。她说,查尔斯已表明他们的婚礼不妨在今年举行;他好象已几乎让我母亲有了同样的想法。我自己也看不出有任何推迟的理由,除了那个常有的问题,即父亲至今连对那个男人本身、时间安排或任何事情作出判断的机会都没有。然而,他非常平静地认命了,他们就要回家来与我们谈论这个问题;卡罗琳已决定在见到我们前对这一转变的情况不作任何确切的准备。她说如果父亲和我同意,他们就想把婚礼的日期定在11月,即3个月后;举行婚礼的地点就在村里;我当然要做女傧相,以及其它许多具体事情。她描绘了一幅天真朴实的美景:他们在我们那个古老教堂的圣坛上举行的浪漫婚礼,将会给村民们带去怎样的影响,而她则扮演着主要角色——那位外国绅士犹如从天而降的上帝,把她抱起来喜气洋洋地带走了。她唯一难过的是要和我分别,不过我将在某个时候去和她一起住上数月,她才因此觉得好受一些。这一番天真的话我听起来的确很甜美,亲爱的妹妹,但一想到那种情形我就不禁感到忧伤。显而易见,我对于你将必然不再像过去那样了:做你的向导、顾问和最亲密的朋友。

作为像卡罗琳那样敏感脆弱的孩子的保护者,弗斯特先生确实看来再好不过了,我为此满怀感激。尽管如此,我还必须记住自己只是通过她的眼睛去了解他的。为了她我很想见见他,把他彻底考查一番,看看要得到那样一个宝贝的男人究竟如何。订婚确实仓促了一些,这一点我与父亲的看法一致:不过,以前也有一些仓促结婚获得幸福美满婚姻的例子,并且母亲似乎相当满意。

8月20日。——今天早上传来可怕消息,我们遇到了巨大麻烦。直到此刻我才能安下心来想一些事情——这时已晚上11点半——我极力要写点什么东西,只是由于我感到太心烦了,无法闲着,除了等待什么事也做不成。母亲在凡尔赛病危:他们本来再过一两天就要出发,但现在所有这种想法都必须推后了,以她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转移的。我一点不愿听到大出血的话,因为母亲的体质非常健康,但我也肯定卡罗琳和马勒特一家并没有言过其实。一收到信后父亲就决定要赶到母亲那里去,我一整天都在忙着为他出门作准备;他估计要耽搁数天时间,有许多事情需要先安排好——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某人在下个礼拜天替他行礼拜式——由于事情太突然,这可不是很容易办到。不过年老体弱的达格道尔先生终于答应试试,由传教士海曼先生协助他诵读经文。

我很想和父亲一起去,以免在这儿等得心烦担忧;但总得有人留下,最好是我。乔治已开车把他送到车站去赶最后一班火车,然后他再转乘午夜的船,于次日上午什么时候到达勒阿弗尔。他讨厌乘船,尤其是在晚上。希望他平安无事到达那儿,可我替他担心,他很少出门,难以对付任何困难。此次出去对于他也不好办,这个旅程就最乐观的一方面看也挺麻烦的。

8月21日。——我心情沉重,昨晚几乎写着时就睡了。父亲现在一定已到达巴黎;我收到一封信......

稍后。——这封信热切盼望父亲已出发。他们担心可怜的母亲病情越来越重。卡罗琳会怎么样呢?唉,我多么想见到母亲,为啥就不能两人一起去?

稍后。——我从椅里站起来,从一扇窗走到另一扇窗,再过来写上一点。我甚至无法预料假如母亲死了可怜的卡罗琳的婚事如何办。我祈求着父亲能及时赶到,以便和她谈谈,听她亲口讲讲如何办理卡罗琳和弗斯特先生的事——那个男人父亲和我都没见过。在这一非常时刻我本来会派上用场的,可命中注定了要留在这儿焦虑地等待。

8月23日。——父亲寄来一信,说母亲的精神很快恶劣下去。可怜的卡罗琳伤心无比——她总是比我更受到母亲宠爱。得知父亲及时赶到,听见她亲口极力表示希望卡罗琳的婚礼尽快隆重举行,使我很得到一些安慰。亲爱的母亲似乎相当喜欢弗斯特先生,我想现在父亲要无可挑剔地认他作女婿,这几乎已成为摆在父亲面前的一个神圣职责。

3她心情略有好转

9月10日。——我已两周多没写日记了。事情使我太悲伤,毫无心情将它们写下来。不过有时记录一下自己的烦恼,也被视为一种尽情抒发的可取办法......

亲爱的母亲被带回来安葬在教区。这与其说是她的愿望不如说是父亲的,他特别希望把她与第一个妻子共同葬在家庭墓穴里。在墓穴封闭前我看见她们并排葬着——一个男人所爱的两个女人。我站在那儿,卡罗琳就在我身边,我因此产生了一种梦想,奇怪地幻想着我和她也会被某个人所爱,像这两人那样躺着——但这当然不可能,因为我们是姊妹。我从幻想中醒悟过来时卡罗琳牵着我的手,说该离开了。

9月14日。——婚礼被无限期地推延了。卡罗琳像个刚从梦游中醒来的姑娘,不明白自己在哪里,或处于怎样的境地。她默默地踱来踱去,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己写信告诉弗斯特先生婚礼不可能照最初计划在今年秋天举行。如果从根本上说要和他结婚,那么长期这样拖着真是让人压抑沮丧;可我又看不出如何能避免。

10月20日。——我一直忙于安慰卡罗琳,以致经常忘了写日记。她的生活比我的更近似于母亲的生活。她不像我,从没有长期离开过家,从而变得具有独立精神;所以她第一次遭遇损失并遇到相关的问题后,就像一朵被雨水打过的百合那样萎靡不振。不过她是那种伤口会很快愈合的人,即使伤势严重;她巨大的悲哀已开始消失。

父亲认为婚礼不应该拖得太久。在凡尔赛时他认识了弗斯特先生,经过短暂匆忙的交谈后弗斯特先生的品性和举止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使他非常赞成这桩婚事。奇怪,凡是接近这位与卡罗琳订婚的人都会对他产生好感。他的照片——亲爱的卡罗琳已给我看过——显示出他是个体格强健的男人,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原因:但除了单纯的容貌外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也许是某种迷人的魅力——此种品质使卡罗琳无法把他向我作出准确具体的描述。同时,从那张照片上我看出他的面容和头部都长得相当美观;虽然他嘴部的轮廓被胡子遮掩,但他那呈弓形的眉头很能表现出一个真正爱好大自然的画家所具有的浪漫品质。我想拥有这样一副面容的人一定是温柔、同情和真诚的。

10月30日。——随着妹妹为母亲所感到的悲哀渐渐平息,她对弗斯特先生的爱又开始像先前一样有趣地支配着她。她老是想他,长篇大论地给他写信。他说他不能照原来答应的尽快来看我们,使她无比失望,这真是太可悲了。我也觉得失望,因为我想见见他,对他作一番估量。但他已经安排好去荷兰,以便为自己的画获取一些灵感——只有在今年秋天才可办到——所以他不得不把来这里的旅程推迟到明年初。我自己心想,卡罗琳最近丧母,对她盼望的事一直拖延下去会使她难过,并且她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考虑到这些情况他也应该不惜任何代价赶来。尽管如此,谁知道呢;他事业上的成功是重要的。再说,她性情乐观,充满希望,这种推延不久会过去的。

4她见到可爱的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