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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聚会归来(3)

林子阳时不时地感到脸颊一阵发烧。上学时,他读过李宗吾的《厚黑学》,是一位同学买的,当时他还把这本书作为旁门左道狠批了一顿。可是,那位同学读完后,班上的同学都轮流拜读,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借来粗略地读了一遍。书上说,凡成就大事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厚”,这个“厚”就是脸皮要厚。当时林子阳对这个观点感到很不以为然,直到今天他才感觉这个“厚”真还有那么一些道理。

会议终于结束,林子阳没有急着离开会议室,而是装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慢吞吞地走在人群的后面。

周一的事情格外多,下午科里还要开个内部会议,时间不会很长,地点在科长办公室。

路科长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尽管就要退了,可干起工作来仍然一丝不苟,在科里的会议上他多次强调,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他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的确也做到了。

会议内容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新意,大家虽然手捧笔记本,不停地记记写写,事实上没记下几个字。路科长无非就是安排一下本周的工作,总结上周工作的情况,再提出一些具体意见,然后又强调了一下办公纪律。

路科长说完后,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他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茶,环视一下四周,然后礼节性地问道:“同志们还有什么事?”

以往开会,路科长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会议马上要结束了,其他人员从来没人有过事,这个会议上除了路科长也很少有第二个人发言。

大家知道,接下来路科长就要说散会两个字了。有人已伸着懒腰从座位上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王锐忽然说话了,他脸憋得有些红,说:“我有点事,需要说一下。”大家很吃惊,把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王锐的脸上。看得出,路科长也很意外,忙说:“王副科长,有事你就快说。”

王锐先是咳了一下,其实喉咙里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想平静一下心情而已,然后面色严肃地说:“刚才路科长提到了办公纪律问题,我在这里再讲两句,科里个别同志很不注意影响,办公时间在电脑上打扑克下棋,影响十分恶劣,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希望以后注意!”王锐说完后,用试探性的目光瞅了一眼路科长,很显然,他是想从路科长脸上读出对自己这番话所持有的态度。

路科长削瘦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眯着眼睛在不停地点着头。

科长室一阵宁静,空气骤然紧张起来。科里每个人都玩过游戏,路科长和王锐也不例外,可是谁都没有林子阳玩得欢!王锐说的个别同志,不用点名大家心里也清楚,王锐这番话是针对林子阳的。

大家清晰地看到,林子阳的脸阴得很厉害,他仿佛随时都会拍案而起。

路科长终于说话了:“其他同志谁还有事?”他虽然说的是其他同志,可目光却直勾勾地望着林子阳。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林子阳准会冲王锐发难,两个人必有一场激烈的争吵。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林子阳刚才还阴沉沉的脸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好像太阳冷不丁地从乌云里钻出来。林子阳没说话,只是笑着冲路科长轻轻点了点头。

见再没人说话,路科长就干净利落地说:“散会!”大家早听腻了,巴不得早点回去,听见散会二字都急匆匆地离开了科长室。林子阳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回到办公室,林子阳立即招呼同办公室的人来到他的电脑前,查看了一遍电脑里的所有程序后,说:“你们瞅瞅,我的电脑的确没有安装游戏嘛,刚才王副科长批评的人可不是我。我说过,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嘛。你们若是再玩游戏,王副科长可要拿你们试问了!”

听了林子阳话,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路科长还没退呢,就已经把自己当科长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谁拿他当棵葱啊!”

林子阳急忙说:“大家别吵,说不定过会儿王副科长要来,赶紧回到自己位上,千万别玩游戏了!”大家不屑地哼了一下,各自忙起手上的事情。

果然,过了一会儿,王锐走进了办公室,林子阳在忙着打一份材料,其他人也在忙着,谁都没打理王锐。王锐来到林子阳身边,歉意地说:“刚才我也是身不由己啊,科长都说了,我这副科长不说几句也实在说不过去。林哥,多多包涵啊。”

林子阳连头都没抬,两手还在快速地敲打着键盘,说:“我电脑上的游戏几天前就删掉了,你爱说谁说谁,我有什么可包涵的!”说着,他点开电脑所有的程序,让王锐查看。王锐自讨没趣,只好干笑几声,灰溜溜地走了。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简单的道理,林子阳当然不会不知道。科里共有三间办公室外加一个档案资料室,除了路科长一个人呆在科长室外,林子阳所在的办公室有四个人,王锐的办公室有三个人,若是路科长采取中立的话,林子阳只要得到本办公室所有人员的支持,从支持率上来说他已经占优势了。何况王锐办公室的三个人还貌合神离,他们支持谁还很难说。极力争取到同事们的支持,也是林子阳计划中的一部分。

9

日子在早起晚归中一天天过去,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林子阳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他在同事们心目中的形象。期间,他还和同办公室人员一起到饭馆撮了一顿,吃完饭,林子阳抢着埋了单。在归来的路上,帅哥何涛喝得有点高了,他硬着舌头说道:“依我看,等路科退了……让林哥做我们的科长最合适不过了。那个王锐根本就不是做科长的料。”其余两个人也随声符合道:“就是,让林哥当科长最合适了。”

林子阳心里虽美滋滋的,可还是制止住大家,说:“可别乱说,我哪是做科长的料啊!”虽然喝了酒,可他清醒得很,这些话是因为自己请了客,才这样说的,其实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俗话说得好,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

何涛顿时停住脚步,身子前后晃了一下,用手指着林子阳,说:“林哥,你太谦虚了。”其余两个人舌头都直了,说:“林哥……是谦虚!”

林子阳异常的表现,似乎让王锐察觉到了什么,近些天,他也没闲着,老往路科长的办公室跑,还时不时地到林子阳的办公室行使副科长的权力。可是,每次来大家理都不理他一下,王锐最终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渐渐地,林子阳和王锐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

肖树青每天早上还是按时从办公室门口路过。让林子阳感到欣喜的是,有一次肖树青在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表情冷淡地望着正在办公室里清扫卫生的林子阳,说:“小林,早来了?”林子阳笑眯眯地看着肖局,说:“肖局您也来了?”肖树青面带微笑,冲着林子阳轻轻点了点头,说:“你可真够勤快的,每天来得都这么早。”然后他往办公室里瞅了几眼,才离开。

肖树青离开后,林子阳激动得胸口一阵乱跳。可是,第二天中午下班后,林子阳在出楼门时正好遇到肖局,他急忙迎上去,满脸堆笑,说:“肖局,您要走啊!”还是昨天那个肖树青,今天却判若两人,他的脸冰凉得像块生铁,两个人有深仇大恨似的看都没看林子阳一眼,从鼻孔里只哼了一个字:“嗯!”然后,他掉头走了。

林子阳心里一阵哇凉,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顿时熄灭了。

再遇到肖树青,林子阳都是拿热脸贴冷屁股一般凑上去跟他说话,肖树青的表情每次都是冷冰冰的,就连说的话也像在冰箱里冰过似的又硬又凉!

林子阳暗中纳闷,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肖局,还是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肖树青的冷漠,让林子阳感到忐忑不安。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王锐主动向肖树青打招呼的时候,他也是板着脸,林子阳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像刚着了陆的降落伞,终于踏实了。

奇迹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早晨。林子阳正在用抹布擦拭着一把椅子,肖局迈着清脆的脚步走过来,林子阳的目光从椅子背的上方望过去,肖局微微发胖的身体终于在门口出现。林子阳站直身体露出一脸微笑,他的样子宛如小学生见到了老师。可是,不等他开口说话,肖树青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小林啊,你来得可真早,要是每个职工都和你一样,那就好喽。”说着,他来到林子阳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尽是和蔼可亲的笑容。

林子阳很吃惊,许久才缓过神来,说:“肖局……您来得也不晚啊。”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更出人意料了,肖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并示意林子阳也坐下。林子阳一头雾水,不知道肖树青那根神经出了问题,他拉过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这时,林子阳才发现原来肖树青也会笑,并且笑起来是那么好看,宛如姹紫嫣红的牡丹花。肖树青的前后差别的确太大了,短时间内林子阳还无法适应。

肖树青的话语温暖如春,说:“小林啊,来局里几年了?”“都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十年,回头一看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林子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肖树青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坐在那里拉家常似的和林子阳闲聊起来,渐渐地林子阳不像刚开始时那么拘束了。

聊了片刻,肖树青说:“小林啊,你还年轻,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哪像我,都老了,快不中用了。”其实,肖树青并不老,才四十多岁。林子阳知道这是他过谦的话,连忙说:“肖局,在您这个级别的干部里面这个年龄算是年轻的呢。”

肖树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小林,你先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聊,好吗?”他这些话柔若无骨,仿佛离开这里要经过林子阳批准才行。林子阳受宠若惊,他慌忙起身,连声说好。

肖树青迈着四方步走出办公室,林子阳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小声说着话一前一后走在楼道上,直到把肖树青送到楼梯口林子阳才收住脚步,若是再送怕是要送到局长室了。

直到肖树青上了楼,林子阳才折回来。这时,他才发现王锐正在走廊的另一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王锐的表情很古怪,好像一不留神吃进肚子一个大号的苍蝇。看得出,林子阳和肖树青亲昵地走过楼道的全过程他都看到了。

林子阳并未感到尴尬,他若无其事地朝着王锐走过去,走近时,他满脸坦然地说:“王科来了?”他一直都是称呼王锐为王科的,正如称孟副局长为孟局,副字被省掉了。

王锐咧嘴一笑,那笑有点难看,倒有些像哭,他没说话,只是冲林子阳点点头,然后仓皇地回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惊喜之余,林子阳心里一阵咚咚直跳,肖树青对他的态度和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肖树青发生了这一重大改变,他苦思冥想也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可他完全可以确定,今天肖树青出人意料的举动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近些天工作上的良好表现。

林子阳脑子里乱作一团,最终,他决定不再无谓地浪费自己宝贵的脑细胞。从肖树青今天的表现来看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自己已经引起了肖树青的注意。不过,林子阳心里还一直在担心,他怕肖树青那张会变魔术的脸,过几天再变得冰冷无情。可这种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以后的日子里,肖树青每次见了林子阳都是笑面如花,他的过度热情有时让林子阳感到有些费解,反过来讲,不管怎么说肖树青的笑脸相对毕竟是一件好事。

又观察了一些时间,林子阳看到,肖局见到王锐和局里的其他人时,仍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心存疑惑的同时,他决定当前情况下完全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10

名利和金钱的确很重要,可这两样东西和健康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尤其是过了不惑之年,看到和自己一路走来的看似身体强健的同龄人轰然倒下时,才发现人的生命看似坚强其实有时候极其脆弱,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间就撒手人寰了。这时,大家才重视起健康来,对于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来说尤为在乎,除了定期到医院查体,还经常出入一些健身俱乐部。

肖树青体态稍胖,查体时医生叮嘱他,你血压有点儿高,体重也超标,平时要多锻炼身体啊。尽管情况不太严重,他还是一脸紧张,毕竟还年轻呀!他问:“哪些运动比较好呢?”医生笑了一下,说:“游泳、打乒乓球,对你来说都是很不错的。”

肖树青千恩万谢后从医院出来,立马就花了上千元买了个乒乓球拍,红双喜牌的,球拍放在一个精美的布包里。老板说这个球拍是专业运动员用的,质量不是一般的好。肖局笑了笑没说话,他向来不相信生意人的话。尽管如此,他还是爽快地取出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买下这个球拍。

上中学时,肖树青就喜爱上了乒乓球,虽然水平不算很高,可也不是太差。上大学时肖树青偶尔也会到乒乓球场地活动一下手脚。参加工作后,他把精力全都用在了工作上,自由活动时间基本上都花费在了饭桌上,因此他的乒乓球技术这几年都荒废了。

前些年,乒乓球台大都在室外,球台基本上是水泥制的,球拍也是劣质的。如今,室外球台几乎销声匿迹,即使有也是摆设,基本上无人问津。倒是乒乓球俱乐部火得很,乒乓球爱好者大都云集于此。

局里的活动室有一副乒乓球台,平时局里的乒乓球爱好者经常来这里打球。自从肖树青买了球拍,就成了活动室里的常客,不过他从来不在上班时间打球。

大概是受肖树青的影响,局里打乒乓球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大家发现肖树青很少去活动室打球了。一个偶然的机会肖局忽然现身活动室,以前他是很少赢球的,即使赢了也是别人为照顾面子故意输的。可是,这一次肖树青三下五除二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斩于马下。这件事情传开后,全局上下一片哗然。有好事者暗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肖树青成了乒乓球俱乐部的会员,年费三千元,那里不仅有陪练,还有专业教练。于是局里的乒乓球爱好者一拥而上,也都成了俱乐部的会员。

接下来,林子阳想给肖树青送东西,说的直白一点,就是送礼。第一次送礼,东西并不一定多么贵重,重要的是要投其所好,也就是说不一定送“贵”的,但必须是“对”的。要说肖局的爱好,除了喜爱打乒乓球,林子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烟酒一类的他根本不缺。要送就送有特色的,其实十多天以前他就想好了,要送肖树青一副正宗的乒乓球拍专用胶皮,是专业运动员用的。胶皮是特供的,在市面上是无法买到的。若是用钱能买到的东西,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打乒乓球的人都知道,球拍的质量好坏胶皮是关键。凭林子阳目前的人脉关系,能搞到这种特供的球拍胶皮吗?他早想到了一个人,这人是他的同学,也是好哥们儿。他相信,此人一定能帮他把胶皮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