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若与君识（九）
若与君识（九）
“姑娘？”
这是陌璃初次与尚痕见面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而尚痕则是脸色暗了下来，他拉过阡殇邪，看上去有点气馁。
“你从哪里找的女子?模样生的端庄，怎么头脑却不好使？”
只是他话一落下，陌璃就先开口，“公子你模样虽是不男不女，倒也看着欢喜。但你这话可着实不讨喜。”
尚痕瞬时一个激灵，转过头来言笑晏晏。“姑娘莫气，我也是口误。”
从此之后，尚痕的形象在小萱与伽邵心里又是矮了一大截。
而那小女孩则是跑到她的身边，牵过陌璃的手，笑的甚欢。“夫人长得真好看。”
陌璃弯腰轻摸她的头，“我不是夫人，你可以叫我阿璃。”
小女孩睁大眸子，继而望着阡殇邪，可是阡殇邪自始至终并未开口。
“若你不是夫人，主上怎么会带你进来?主上只对自己喜欢的人亲近的。晚儿是不会认错的。”
这丫头从哪里看出来那人和她亲近的？她可是凭本事进来的，这莫须有的喜欢她可不愿意肯定。
而阡殇邪盯着她已是许久，到底是哪里奇怪？
“她是自己进来的。”他留下一句话和院子里怔愣的人，向主室走去。
他是阡殇邪，他们的主上。她却不再是陌家小主，不再是以前的陌璃了。
三个月的时间，过的比以前还快，许是因为她的心境变了。
对于阡殇邪的事，陌璃也是从尚痕他们那里了解到的。
“主上的父母亲，在主上很小时就逝世了，主上是和公子一起长大的。”
原来，他是孤儿。
“主上常常会去崖上看彼岸花的，因为这是主上的娘亲最喜欢的花。可是，晚儿曾听公子说，主上不喜欢彼岸花。”
“夫人，其实主上很好的，就是性子有点淡，我还没看过主上笑呢。”
“阿璃姑娘，主上。。”
原来，看似坚强的人，往往背负了那么多，内心总是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疤。她和他，很像，却又不一样。
陌璃独身踱步在小道上。离开陌家的这三个月来，她是好久没有失眠了。
脚步一顿，她微微蹙眉。怎么走到这里了?
屋内灯火通明，看来，他尚未睡下。
陌璃看着房门，怔愣了许久。直至房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吱呀声将她惊醒。
阡殇邪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面具下嘴唇微启，“夜深了。”他是想说，夜深了，你不该乱走的。
“我只是睡不着，便出来透透气。”
阡殇邪走下台阶，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一顿，但也没有说什么，接着就又向前走去。
陌璃跟上前去，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身向她说道，“你很喜欢跟着人？”
“我睡不着，也许走走就有乏意了。正好你也没睡，我们就做个伴吧。”
她觉得这个理由很好，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和他作伴?这话容易让人误解。
“随你。”他是这么回答她的，语气依旧淡然。
只是阡殇邪还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常常因为她而产生波动。
不久，天已是微微亮，星星也随之少了许多。
陌璃随他来到了断崖，和往日不同，崖上草木葳蕤，不像之前那么荒芜。
他还是喜欢站在崖边，喜欢望着那深渊。
可是那么深，光线又不好，就算快要天亮，他又能看见什么？
陌璃学着他，放眼往下瞄，她的样子有些滑稽，但因好奇心重，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心里一颤，这应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景色。原来，鬼崖真的盛开着彼岸花。
原本应该生长在地狱的曼珠沙华，也将它这绛血的美赐给了这鬼崖，红的妖冶，可惜的是，唯独少了叶子。她不由动容。
阡殇邪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惧意，反而是怜惜。
为什么？彼岸花不是死亡之花吗？
“你不怕吗？”
“曼珠沙华生的如此美，这是让人怜。花叶同根，却两不相见，这是让人惜。故而应是怜惜，我为何要怕？”
突然，阡殇邪抓过她的手腕，但却不像初见之时扣住她的命门，而更像找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般，抓住不肯放手。
心里深处的画面，再次浮现。
“娘亲，伯父说彼岸花是死亡之花，我不相信！”他嘟着嘴，拽紧女子的衣袂。
“等殇儿长大了，遇到了，就会自己判断的。”
“那我要快快长大！可是，娘亲，殇儿要遇到谁啊？”
阡殇邪握紧陌璃的手，没有把握好力度。陌璃因此吃痛，可任凭她怎么用力往外扯，他就是不放手，反而更用力。
“我的手快要废了！”
蓦然，他松开了手，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
陌璃瞬时石化，他还会道歉？
“你。。还好吧？”她需要确认他是阡殇邪，单凭面具，她也不敢保证他就是本人啊。
“我很好。”这是他的回答，夹杂着笑意。
若非陌璃透过面具看到了他那双代表他身份的蓝色眸子，她绝对会认为他是假冒的，抑或她自己因失眠而脑袋犯晕，看错了，听错了。
还是说，他长期想不开，心灵已经扭曲了?太晚了吗?
陌璃轻咳，看着阡殇邪，考虑着该不该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
“其实，有些事情若是能放下心来，就不会那么痛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陌璃时常对自己说的话。
“你这是在可怜我？”
陌璃急忙挥手，“非也非也。”她是不敢，在这里他可是主上。
阡殇邪见她紧张的样子，自己竟不由笑出声音来。
就如泉水叮咚，流过干枯的水道，撞击石子时发出的铃音。
他笑了，陌璃却是惊了。他如此反常，是不是说明现在的他，很生气？
然而，他只是抬眸，望着天空的鱼肚白，若有所思。
“天亮了。”阿璃，天亮了。
喜欢上一个人，可以是一天，一个月，一年。但是爱上一个人，却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这一瞬间换来的不是几天，不是几个月，亦不是几年，而是生生世世。
而这些，往往是他心甘情愿。
距离她刚来此地，已是将近两年了。
晚儿一把抱住陌璃，这孩子和她黏得紧乎，陌璃也是把她当妹妹了。
妹妹，脑海里有突然浮现了那日舞剑的少女。小雅，你如今应是陌家小主了。
“夫人，后山的树又结果子了，很甜的，夫人你陪晚儿摘果子吧。”
“你叫我阿璃，我就陪你去。”她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很是正经。
小萱和伽邵是叫她阿璃的，尚痕那家伙就更不用说了，可是晚儿偏偏改不了口，一直唤她一声夫人。
她是没有认清，自己并不反感晚儿称她为夫人。
“好，晚儿听夫人的。”晚儿咧开小嘴，露出小酒窝，甚是可爱。
陌璃摇摇头，表示无奈。看来孺子仍亦需教也。
“如何，都快两年了，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落英歇在白袍上，他也没有动手拂走，只是依旧躺在草坪上，望着苍穹。尚痕见此，便从树上跳下，继续道，“白小子，本尊可是看得出来，她不是那里的人。别跟我说你还没有看出来啊，否则本尊又要鄙视你了。”
“那又如何。”阡殇邪淡然吐言，可某人却是一脸坏笑。
“本尊不仅看出来了阿璃不是长老殿那里的人，我还看出了某人红星鸾动，可偏偏那厮却不承认。白小子，你这是敢做不敢当。”
阡殇邪合着眸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般。
尚痕狠狠咬牙，看来他是要出狠招了。
“唉，看来这鬼崖不需要什么夫人，倒是本尊缺一个娘子了。阿璃模样生的极美，又不讨厌我，本尊这幅容貌还是配的起她的。也不像某人，总是戴着一副面具见她。既然如此，本尊就向她表明心意，好迎娶。。”
果然，话还没说完，尚痕便觉得脖子处莫名的寒冷。草坪上的人睁开眼睛，那蓝眸多了几分嗜血般的危险。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那邪魅的笑，让这落英也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