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年（1）

奥斯吉利亚的新年，是为了庆祝圣贤利维带领着东方遗民们度过重重险阻，在西大陆建城定居的日子。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古老先民们，用盛大的宴会和隆重的宗教仪式庆祝这一个伟大的时刻，互赠礼物表示庆祝和感谢，并且邀请朋友亲人到自己家中做客。

如果说那些最早的奥斯吉利亚人在西渡大海的漫长旅途之中得到了什么智慧，那就是团结——在那样可怕的，充满未知的大海和茫茫远山的路上，只有团结和别人的帮助，才能让你幸运的活下来，而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或者某种力量。

趋于保守的雨瀑堡当然也遵循着这个古老的传统，家家户户赶往城中的教堂，向三头龙神维斯杜姆祈祷，这对于本地的教会而言可是一个为数不多能够揽到信徒的日子。

毕竟，雨瀑堡的传统是趋于巫师的——显而易见，越优秀的巫师也就越不虔诚。只有在这一点上，自称“保守”的巫师们和先贤利维永远背道而驰。

而尼欧奈特学院的旧城堡，当然也会举办一年一度的新年晚会——按照传统，所有的学徒必然都会来参加，不过自从有了三大分院之后，这个所谓的“共同庆祝”也就变成了一句玩笑话。

如果金狮分院的学生来，那么枭鹰分院的学徒们严词会拒绝和这些粗鄙之人同席而坐；凤凰分院的学徒，则一定会要求应该将自己的餐具和另外两个分院的傻瓜们区分开来，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不凡。

另外酒水也是问题——葡萄酒可以让凤凰分院和枭鹰分院满意，但是金狮分院绝对会抗议自己分院的自制烧酒没有得到重视；但是如果全部供应葡萄酒，凤凰分院也一定会提出自己分院的学生，理应得到年份更久的上等货，因为全学院最好的酒窖就在凤凰分院。

因而尼欧奈特学院旧城堡的新年晚会，永远都是低阶学徒们的庆祝时光，三个分院的年轻巫师们则各自在自己分院内部庆祝，只有在唱赞歌的时候会聚集在旧城堡罢了。

而待在寝室里的利维则相当苦恼，就连很多人送给他的请柬都被扔在了一旁没有多看。新年过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假期，让学徒们准备来年的修学，这段时间也是很多学徒准备用来回家看看的。

路斯恩就写信邀请他到塞勒斯家的庄园去游玩，对于这个所有人都是黑发黑眸，并且拥有和自己相似长相的家族，利维是很有亲切感的。不过他还是婉言拒绝了，刚刚从污泥镇离开的利维，暂时还没有远行的想法。

盖约·瓦伦斯倒是不准备回去了，不过他准备在雨瀑堡的某个藏书塔度过这几十天，并且严词拒绝利维加入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幅准备苦修的样子。

至于维吉尔，这个家伙除了要忙碌于弗朗茨教授给他下达的擦楼梯工作之外，全都把时间花在了塞莉希雅的身上，好像跟屁虫一样制造各种“偶遇”和她打招呼。懒散的金发少年终于找到了能够让自己活跃起来的兴奋点，早就把利维扔到脑后去了。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利维，静静的呆在图书馆里面，翻看着维吉尔送给自己的那个卷轴，试图寻找着能够改变荧光咒的方法。

不得不说，这个卷轴确实给了利维很多启发——尤其是期中有关于如何将音节简化的小技巧，令利维原本无法弄明白的关键点都豁然开朗，就好像是一扇门——在它关上的时候你对里面的东西无法想象，但是一旦打开，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乐此不疲的利维一边逐行寻找能够解释自己遇到的问题，一边拿出魔杖，不停的实验着自己手中的荧光咒——波长的大小，光线的强度，统统都是依靠对精神力量的控制来决定的。

再翻了翻，利维发现这个卷轴就好像是专门让魔杖出问题的巫师能够正常施法而写的东西，这看起来倒是挺实用——但是问题在于，有几个巫师会粗心到这种程度？

就算是再如何优秀的巫师，如果失去了魔杖或者是出现损坏的状况，他本身的力量都会严重削弱，即便是还能够施法，恐怕也很难保证不会出问题。

不借助魔杖，也许远古时代的亚述巫师们或许可以做到，但是如今奥斯吉利亚——或者说所有的巫师们，都已经彻底变成了魔杖的依赖者，以至于繁荣了炼金术行业。曾经神秘无比的魔法道具，如今越来越显得两极化——珍贵的愈加珍贵，但同时也有很多类似萤石灯的东西开始走入了人们的生活当中。

看了一会儿，利维摇了摇头，这份卷轴他敢肯定是维吉尔直接抄写下来之后，连改动都没有就直接给自己了——这对他这样的学徒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上面的很多说法他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尤其是在没有注释的情况下。

“还在一个人看书吗。”一个老迈的步伐从后面走过来，声音很轻柔，似乎还带着几分问候的情感：“为什么不去和朋友们在一起呢？”

“布洛赫院长？”利维赶紧将手中的卷轴收起来，对于这位老人，他是带着十分的尊敬的——这源于路德维希的一次无心之语，提起自己的符文学老师，显然这位老人在路德维希的心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让路德维希导师都不得不发自内心尊敬的老人，利维站起来向老院长谦卑的弯下腰，然后就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自己面前就好像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一样。

“别激动，孩子，对于我这样一个老人不需要鞠躬。”布洛赫眨了眨眼睛：‘可以邀请我坐下吗？”

显然，利维不可能对这样一位老人说不。布洛赫院长坐在了书桌旁边，语调欢快的说道：“小路德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小路德？路德维希导师？！

想象着那张阴沉的路德维希穿着一身学徒长袍，站在教室内被布洛赫摸着脑袋，喊着“小路德”的场景，利维突然很想笑，但是却又不敢。布洛赫轻轻把食指放在嘴前面：“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这是一个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说罢，还露出了一个窃笑。

“我记得任何一个我曾经教过的学生，当然他们当中的某些人令我印象深刻，当中就有路德维希的身影。”布洛赫的目光里闪烁着怀念的光芒，让利维不敢打扰他：“尤其是在看到你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我至今都不曾忘记，那个热衷于阅读和学习的男孩儿，站在我面前向我询问，什么是才是有意义的事情？也是我亲眼见证着，他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触碰禁忌的。”布洛赫的声调轻柔的好像上等薄纱：“当然，作为一名巫师，尤其是像他这样优秀的巫师，会触碰到某些禁忌，往往也是必然的事情，唯一令我高兴的是他并不后悔。”

“你和他很像，尤其是在很多细节方面。”布洛赫的目光逐渐重影，就好像在利维的身后，看到了另一个面色清秀，身影笔直的少年：“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和路德维希导师很像？”利维想了想，路德维希导师那副永远阴沉的面孔，有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曾经的路德维希，和所有年轻的巫师没有任何不同。直到他开始寻求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后。”布洛赫带着几分伤感的语气说道：“迷茫、孤僻、不合群……他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面，妄图从书本里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你有些伤害，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布洛赫沉声道：“路德维希，他也同样不希望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否则的话，作为他的学徒——这个骄傲的小路德，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教育水平，比任何一个尼欧奈特学院的教授差。他希望，你能够融入到大家的环境当中去。这才是路德维希希望你能进入学院的根本目的。”

“你把自己的圈子局限的太小了，利维。这就好像当年的路德维希，永远无法享受和大多数人在一起的快乐。”布洛赫轻轻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挂坠，放到利维手里：“这是他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利维有些哽咽，黑色的眸子闪烁着颖颖光泽。一个漂亮的挂坠，银色项链下有一个龙神的标志——但是，只有一个头颅。

在那一瞬间，利维就明白了。

“不要独自承担自己无法承担的一切——这句话是他留给你。”布洛赫院长的语调颇为轻快：“我相信这是只有你才能明白的，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对吧？”

利维默默点了点头，郑重的将挂坠系在了脖子上。

“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