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怀疑
狭窄的船舱轻轻晃动着，亚伦·维尔利斯坐在床上，表情阴森的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不屑一顾的脸上写满了傲慢。周围坐着的全都是此次同行的巫师学徒们，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学长”的脸色。
当然，这群人当中没有利维。
整整十几天了，亚伦·维尔利斯想尽了办法，势要给那个“叫利维的杂种”一点颜色瞧瞧，为此他们想了很多招数——在早餐里下泻药，在门口安置陷阱，故意把他推下船……亚伦甚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自己拿一个玻璃烧杯，然后故意在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利维碰掉，那样自己就有充足的理由教训他一顿——如果对方还敢反抗的话，那就更棒了。
嗯，他可能不知道某个平行世界将这种方式称之为“碰瓷”，但并不妨碍他想到这个绝顶聪明的好办法。
但是……那个胆小鬼！亚伦内心愤怒的高声呐喊着，整整十几天了，他居然都一直和那个叫路德维希的巫师待在一起，甚至用形影不离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
如果只是学徒之间的“小纠纷”，或许可以算是小事，对方的导师也不会因此教训自己，但如果是正式的巫师……先不说这些小把戏会不会起作用，万一要是一不留神让自己成功了……亚伦咽了咽口水，正式巫师和学徒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经验与智慧上的。
奥斯吉利亚是巫师的国度，无论任何自称高贵的家族如何骄傲都不能否认，这些掌握着最高知识的巫师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特权阶级！
一定是有人告密了！亚伦阴冷冷的眼睛从面前这些“学弟们”脸上一一扫过，那些瑟瑟缩缩的表情令他相当享受，傲慢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自得。
卡多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被亚伦目光扫过的时候全身忍不住抖了一下，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露馅，镇定自若的扬起了面孔。
“实在不行的话……还是算了吧，反正也只是个连姓都没有的家伙，不是吗？”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儿，颤颤巍巍，用奉承的语气说着。
“嗯？”亚伦阴森森的眼珠转过去，男孩儿浑身一抖：“我……我听我父亲说起过，那个路德维希巫师的事情……”
“说得清楚点！”
“他好像不是什么普通的巫师，父亲警告过我不要独自一人去藏书塔来着……”男孩儿被亚伦狠厉的语气惊吓到，面色更苍白了：“……教会的那位祭司大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路德维希巫师……是因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才被流放到污泥镇，当藏书塔管理员的。”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这个问题了，学徒。”路德维希一边开口说着，手中仍没有放下书本：“你那颗自作聪明的脑袋，终于还是输给好奇心吗？”
“只是好奇而已。”利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像导师这样优秀的巫师，为什么会在藏书塔担任管理员呢？”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卷轴放回了原位。
“因为一切知识，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路德维希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永远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财富、声望、荣誉，也许还有尊严。如果有必要，生命往往也是期中的代价。”说完，路德维希踌躇了一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必要。”
“那么，您得到您想要的知识了吗？”利维接着问道：“或者如您所说过的那样，您完成了在您心目中，‘有意义’的事情了吗？”
“你很傲慢，学徒。”路德维希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轻轻将手中的书放下：“我记得好像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你了。你那自以为是的傲慢态度，就好像所有人都和你没有任何区别，所有提出的问题都应当被回答一样。”
“隐藏你的骄傲，学会谦卑的低头，这是我作为导师送给你的唯一一句箴言。”路德维希目光闪烁，面前黑发少年身上的傲慢，何尝不是曾经的自己：“保持你那颗傲慢的心灵，但是头脑永远要清醒！”
“谢谢您的提醒，导师！”利维真诚的弯下腰，向路德维希深深行礼——这倒并不是纯粹出于对长辈的遵从，而是利维真的在真心实意的感谢路德维希的教导。
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些学徒们所排斥，真的只是因为路德维希导师的擅做主张？恐怕也是有着自己的因素在里边吧？仔细想想，好像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想和他们交流，乃至于成为朋友的想法，特立独行的好像这个世界一切都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这种想法令利维毛骨悚然——也许真的是在藏书塔里生活得太久的缘故了，自己好像沾染了不少路德维希导师的影子，但是现在的自己还根本不足以像导师那样，就好像科尔特斯那次——如果导师没有及时到的话，自己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回答你这个傲慢的提问。”路德维希的声音似乎很愉悦：“我穷尽了三十年的时光，抛弃了所有仰仗知识与智慧所获得的一切，想要破解古代魔咒……没错，这就是我被流放到污泥镇，当一个小小的藏书塔管理员的原因。”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古代魔咒会被列为禁忌了吗？”路德维希露出了一个令人浑身发冷的笑容，朝窗外那片似乎根本望不到尽头的河面探出了双眼：“答案就在眼前。”
“通天运河……”利维默然的点点头——事实上，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不能接受这条河，这宽阔无垠，贯穿了上万里陆地的河面，竟然是一个人类的伟业！
“这是神，才有资格掌握的力量！”只有说道这些东西的时候，路德维希的眼睛里才会绽放出几分光彩：“借助神明之手，才能完成的伟业！神明创造的世界，却被区区一个凡人掌握了期中的秘密，改天换地的秘密！”
说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留痕迹的将目光瞥向了一旁的利维——这个黑发少年的存在，又何尝不是神明才能办到的成果？
“所以，先贤利维没有把古代魔咒留下来吗？”利维默然的点点头：“这样的力量，不应该存在，也决不能存在。”
“但是如果能够破解古代魔咒，就能弄明白古代亚述会崩溃，先贤利维和东方遗民会西迁的真正原因。”路德维希声音低沉：“我想知道那些。”
“那么……”利维有些忐忑的问道：“您成功了吗？”
“某种意义上说……失败了。”路德维希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利维：“某些人不是亲身经历了那场实验吗？我‘天资过人’的学徒，难道连他自己差点儿送了命的事情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
“咳咳咳……”瘦削的面颊涨得通红，利维表情十分不自然的，匆匆忙忙从路德维希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他甚至忘了向导师行礼。
利维很纠结——尤其是在他从里面出来之后，自己或许真的应该讲记忆碎片的事情告诉路德维希导师，但是却又总是觉得那样很危险，就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一样。
一边想着，利维谨慎的朝走廊尽头瞥过去，贴着船舱的舱壁走向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他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过来的，尽管不知道那些家伙会对自己耍什么花招，小心一些总是应该没有错的。
大部分时间内，利维都尽量让自己和路德维希导师在一起——还好，看起来他们似乎对路德维希还是十分忌惮的，这让利维省去了不少麻烦。
回到房间，在再三确认屋子里没有被设下什么机关之后，利维才放下心来将房门锁好，半躺在椅子上，闭上眼开始冥想。
整整十几天，小心提防着的利维根本不敢贸然冥想——这等于让自己全身都处在不设防的状态下。而要是在路德维希身旁的话，下意识想要隐藏那些秘密的利维，自然也不会选在那种时候。
熟悉的感觉，身体的触感逐渐消失，目光所及一片漆黑，利维的意识缓缓的潜入到精神空间当中。当黑暗散去之后的一瞬间，仿佛一道刺入视野的强光，令利维彻底震惊了。
精神空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这往往也因人而异——不过，普通的巫师学徒们，大都是一片幽蓝色的星空，也就是还未彻底被他们所掌控的自我精神力量的初始模样。
而利维现在又看到了什么呢？
金碧辉煌的大厅，花纹繁琐的廊柱，夺目绚丽的帷帐，漂浮在半空中的萤石灯……记忆中，那个梦境里的大厅的模样，正是如此。
但是这并不是那个真实无比的梦境，而是利维自己的精神空间！
惊愕的目光转向自身，利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手掌——仿佛都如同确切存在的一般，真实的无以复加。
“这、这怎么可能呢？！”
嘴唇颤抖着，利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声音颤抖着。
“为什么，不可能呢？”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还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