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未来
大概是因为借用了庆典的缘故，整场剿除科尔特斯的行动并没有被太多人发现，偏僻的污泥镇依旧像过去一样平静的好像会永远这样下去，太阳照常升起，钟声悠扬回荡。行省总督府的大人物们也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戒严行动，安详和谐的污泥镇居民们，依旧如往常一般，生活在和平与稳定的世界里。
外松内紧——这就是绿荫郡总督大人的想法。作为一个偏僻行省的长官，在知道科尔特斯这个人的存在之后，他很清楚自己接触到了一些绝对不该轻易碰触的东西。一个掌握了魔法的异邦人，而且还是阿斯乌恩汗国的异端邪教徒。这样严峻的问题还是交给那些真正顶层的大人物们去头疼吧！
而利维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待在藏书塔内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学徒的工作——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清点书册。大量的时间用来看书和学习亚述符文，按部就班的进行某些基本实验课程，仿佛刚刚过去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只有和他朝夕相处的老德萨，能够感受到这个黑发少年的不同。老地精吧嗒吧嗒抽着自己的烟斗，清闲的坐在楼梯边上用自己昏黄的大眼珠，时不时的从他的身上瞥过去。
沉默，一言不发的沉默，连续十几天都是如此，曾经那个好奇，有点儿小聪明却还很胆小的男孩儿似乎正在渐渐褪去，茁壮的青芽正在从中生长。
这小子长大了，老德萨吐出长长一串烟圈，带着几分感慨摇摇头，他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有一点它倒是挺确信。
“恐怕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小子会问老德萨叫什么啦！”
而那个黑发的小子，却依然坐在抄写台上，日复一日的不停翻阅着藏书室内大大小小的手抄稿和印刷出来的大部头，似乎带着将整个藏书塔的书都全部看完的想法似的。
就在老德萨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询问他的时候，利维却忽然仰起头，将手中的卷轴收好，带着一丝通明的笑容转过脸来：“老德萨，你相信龙神的存在吗？”
“那你又相信还是不相信？”老德萨没好气的问道：“你要是相信的话，麻烦帮我问问那个家伙，为什么把我老德萨给捏成这幅样子！”说这话的时候，老地精的语气活像是在指责某个经常给自己添乱的邻居。
“嗯，我会的。”利维强忍着没有笑出来，站起身子走到书架旁，将手中的卷轴重新放回到原来的位置，长长松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面前古旧的书架。
“你这幅样子，活像个哲人。”老德萨不屑的喷出一个烟圈：“难不成你彻底被那个什么奥斯吉利亚的三头龙神感化了？”
“不，终于做出了决定。”利维微笑着回答道：“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者说，有更多不明白的事情了，更多……想知道的事情了。”
粉碎过，才能重新聚合；感受过，才能体会明悟；经历过生命的起始，游走过死亡的边缘，才知道该如何真正的活下去。
从自己踏入这个藏书塔的那一刻开始，利维就已经注定了要走上巫师之路，又怎么可能再去退缩？他渴望…不，是渴求力量，孜孜不倦的，哪怕是待在一个很可能对自己别有用心的巫师身边，也不愿意回归到安稳平庸的世界里面去。
在那个下午，在祭司和路德维希之间，利维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现在的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再反悔的念头。
也许自己是奥斯吉利亚人，也许不是；也许自己身上真的有什么秘密，也许那根本不过一个梦而已。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继续下去。
“你那张蠢脸上写着，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路德维希坐在书桌后面，整个房间内，依旧满是书本和手稿的碎屑，路德维希似乎一丁点收拾的意思都没有。
“我现在依然不清楚，什么才可以算是有意义的。也同样不明白，究竟做什么才算是有意义的。”利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但是我希望可以成为一名巫师，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迷茫之人需追寻智慧，因为智慧就是道路、是品德、是优良之始。而智慧来自于知识——神明赠与，以及后天的学习。”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德维希露出了令人惊悚的笑容：“而知识的获取，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利维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的看着他，目光中映出决绝：“请您相信我，导师。”
“还是相信你自己吧，学徒。”路德维希一挥手，狭长的眸子看着利维：“我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有关雨瀑堡的尼欧奈特学院？”
…………………………安静的巫师行会会议厅内，面色和蔼的行会会长大人，表情复杂的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八位执行司高和八位教育司的主管坐在两侧，剩余的巫师们则分散的站在长桌两侧，静静地等待着。
事实上即便是能够站在这里，都足以说明他们在行省内的地位了，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举办的时刻，哪怕能够旁听都代表着一种身份。
“诸位先生们，又到两年一度的关键时刻了，我相信你们都明白这个时候意味着什么。”会长的表情更复杂了：“我们必须尽快甄选出学院中最优秀的学徒，参加今年尼欧奈特学院的选拔，时间不等人！”
几乎所有的巫师脸上都不忍面露难堪之色，有些人甚至都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或者干脆摆摆手，表示已经彻底绝望了。
雨瀑堡的尼欧奈特学院——奥斯吉利亚真正的至高学府，巫师世界的大本营——如果要将整个奥斯吉利亚所有大大小小的巫师行会下辖学院，算作基石的话，那么这所学院就是真正的摩天大厦！
每两年一度，尼欧奈特学院将会招募新的生员——毫无疑问，他们只要那些足够优秀的。而这样的活动也成为了评判各个行省所有巫师行会对本地教育的管理水平，另一方面也决定了他们来年能分得多少资源，权利以及在整个共和国所有巫师行会中的地位。
而在座巫师们叹气的原因——毫无疑问，抛出那些极北荒凉行省之外，绿荫郡的教育水平基本可以位列整个奥斯吉利亚倒数第一，如此“殊荣”怎么会让他们不唉声叹气呢？
“好了，诸位同僚们，我明白你们此刻的心情，但是如果我们连一个人都拿不出手来，那可比一个没选上还丢脸！”会长猛地一敲桌子：“下面，就请诸位推选吧——顺便提醒某些人，试图在年龄上蒙混过关的举动我们两年前已经丢过一次脸了，所以今年务必‘仔细’审核！”
诚然尼欧奈特学院对于学院的天赋有所要求，但是年龄上其实更加苛责——十二岁到十四岁，超过这个年龄就希望全无。也就是说，任何人一生最多也就只有两次走进这所辉煌殿堂的机会！不幸的家伙，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而已。
“维尔利斯家的亚伦怎么样？他去年就参加过一次，差点就成功了。”
“没戏！这小子理论知识相当优秀，但是他几乎无法调动自身的精神力量，我们已经想尽办法了，除了慢慢来以外根本不可能！”
“卡亚·米尼乌斯怎么样？水平很优秀，而且我很欣赏这个孩子，魔药知识相当牢固。”
“卡亚·米尼乌斯已经十五岁了！虽然很可惜，不过多半不可能了。”回答他的那位巫师十分绝望的按着太阳穴：“我敢说，他们今年一定会严厉审查所有绿荫郡出身的孩子年龄，谁让咱们上次玩脱了呢？”
在做的巫师们陷入了一片沉默——显然，为了能够争取一份荣誉，这些兢兢业业的巫师们已经费劲了心思。谎报年龄也并不是只有他们在干，不过一旦被发现了，也千万别指望会有别人愿意来拉一把。
“利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会场内的巫师们忍不住将目光转向那声音所指的方向，路德维希正坐在那儿。
“路德维希大师，您说什么？”
“我说我推荐我的学徒，利维。”路德维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那些满脸诧异的家伙们：“我相信他绝对有尼欧奈特学院，标准学徒的水平。”
“路德维希大师我不是质疑您的水平，也不是想说您任人唯亲什么的！”一个教育司的巫师从椅子上站起来，忍不住喊道：“但是您的那位学徒，他连一天都没有来过学院，我们怎么可能确信他有您所说的那样优秀的水准？！”
“很简单。”路德维希扬起眸子，眼睛里满是不屑：“因为坐在你面前的，正是一位尼欧奈特学院，枭鹰学分院的首席，并且光荣毕业的一员，我当然知道我的学徒究竟有什么样的水平！”
“你？！”巫师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却忍不住缩了缩手——在座的巫师们，都在科尔特斯事件的那天亲眼见证了路德维希的施法水平。
对方想要杀死自己，只是比呼吸还轻松的事情。
“路德维希，我们都知道利维那个孩子很勇敢，也很聪明。”会长不动声色的将站起来的那名巫师按回了座位上：“但是……这样事情，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比较合适，不然对其他的学员似乎也不够公平。”
“反正你们没有太多合适的人选，那就把那个蠢学徒算上又能如何？”路德维希缓缓站起来，环顾四周：“请问，哪位同僚有反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