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晶石
那些挺拔粗壮万年古木，虬枝蔓延至脚下。
按照小豆芽的猜测，新的入口应该在这方圆几百米之内，柳翩翩以原来洞口的位置为核心试图运用灵力开启那道入口。
一阵狂风平地惊起，那些枯败的枝叶在我周身霎时卷成一道漩涡，冲天而起，轻飘飘地找不出半丝着力的地方，好像是要永无休止地沉沦下去。
无垠的灰黑中，那个大声喊着“姐姐”地声音在柳翩翩耳畔一分分的淡下去，然后眼皮沉重地不听使唤。
一阵携着镣铐的呛啷声似乎在密集的风雪中越来越近，柳翩翩却丝毫没有力气撑开自己的眼睛。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一般又一遍的在耳畔想起，她却只能依稀地辨得出那风雪声中的只言片语，“轮回……不死……神……”
那声声凄厉地呼唤，让柳翩翩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感觉到它渐渐消退的那一刻，她拼命地想追过去，却又感觉双手手脚都被束缚地死死地，竟然连呼喊都无法出声，只得听着它那满含血泪的呼声一分分淡化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熟悉的笛声，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也出乎意料地真的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精致的小桌，简便的石凳，陈旧的布帘，还有那汩汩地流水声，还有那并未来得及消散的笛声，都是那样的亲切而熟悉。
笛声？！
柳翩翩一跃而下，匆匆撩开那布帘子，便看到了那个在河边吹着笛子的身影，原来这一切竟然不是在做梦。
百里辰风察觉到柳翩翩的注视，放下手中的笛子，转身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走来，“怎么回来还弄得这般狼狈？！”
那带着浅浅笑意的温润话语，正是阔别已久的声音。
“师父！”
百里辰风无奈地轻叹一声，“怎地永远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柳翩翩有些不服气地小声辩驳道，“才不是，那些魂魄都喊我姐姐的呢！”
百里辰风一语不发地拉着她进了船中，而后自顾自地坐在那张他习惯坐的石凳上，笑意浅浅地看向她，“你怎么出去一趟反倒是如此拘谨了，无精打采地像是没睡醒？”
柳翩翩忽然想起那个极为怪异的梦来，想到他向来排斥鬼神的性子，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
“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做风，看来这出去一趟倒是真的傻了？！”
柳翩翩这才鼓足了劲，走到他的身旁，极为认真地看向他，“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我过去的问题。”
百里辰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那杯茶时，茶杯中倒映的容颜泛起阵阵的涟漪，如同他此刻的神情让人完全看不懂，瞥了瞥她，却是明知故问道，“翩翩，到现在为止，你的水晶寻到几枚了？”
柳翩翩看向他，觉得有点莫名难受，“师父！”
百里辰风不在看她，凝视着那抹碧波粼潾的水面上浮着的些许茶末，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事情为师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了，就跟现在冯暮雪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冯暮雪？
柳翩翩愕然看向他，“冯暮雪？是师父你收留了她么？”
百里辰风点点头，笑道，“她此刻倒也真的是油尽灯枯了，你既然来了，也是你二人该有的机缘，你不妨与她见上一见吧？”
“她现在在哪儿？”
百里辰风笑意款款，“我送你过去。”
河面上隐隐有雾气冉冉升起，侵蚀着冯暮雪有些透明的身子，那模糊的光晕在迷离雾色中若隐若现，这是只有将要散逸的魂灵才会出现的症状。
柳翩翩偏头看向百里辰风时，他正将一缕彼岸香接引到青烟之中，驱赶着它分分寸寸地漫过冯暮雪的身体，可是那些透明的部分即便无法蔓延却也无法再次凝实，这也许便是人们常说的气数已尽回天乏力。
似乎觉察到这边的动静，凝望远处假山的冯暮雪，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微微翘起唇角，“不用费心了，暮雪注定颠沛流离，如今身死倒是也看透了许多东西，也没了那么多的牵念。”
“那你又为什么那般恨他呢？”
沉默良久，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柳翩翩，“是他，亲手要了我孩儿的性命！”
柳翩翩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从他要你放过慧娘时，你便应当明白真相的，只是你不想接受刻意地去逃避罢了。”
他不是那种人。
半晌，她语声淡淡地，“翩翩姑娘——我累了呢——”
柳翩翩指指前面的高台，“我可以再帮你最后一次。”
冯暮雪微微抬起下颔，似乎在盯着望乡台更远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千年的篆刻，有着亘古地萧索寒凉，白色裙琚飘飞，有着倾城的颜色霎时绽放。
她说，“姑娘，不必了。这一生，所谓的爱，所谓的恨，到最后终究还不是一抔净土，四大皆空。”
说完她忽然冲着柳翩翩笑笑，“只是不知现在的暮雪还能帮姐姐做些什么？”
对上那样的笑意，柳翩翩一瞬失神，却是有些木讷地摇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其实严格说来，她也并未帮到她什么。
“既然如此，姑娘便把精魄留下吧。”
柳翩翩愕然的瞥了身旁的百里辰风一眼，着实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口，并且提出的还是一个这样的要求，“师父，你——”
却不想一句话未完已被冯暮雪一口打断。
她说，“暮雪参禅这么多年，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经历，也已看破红尘，既然人生皆苦，何不早早逃脱在苦海之中反反复复的波折——”
柳翩翩提示道，“我可以帮看看他今时今日的样子。”
冯暮雪皱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柳翩翩一把拘起，从斑驳的时空缝隙里擦身而过，不管她愿是不愿，最起码那是她坚持到如今的唯一动力，她不能让冯暮雪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支撑到她到如今的信仰。
往生镜地光彩重新黯淡下来时，他们周身的场景已变幻为无边的田园之中，那淡淡远山，几处疏篱，三五青烟，柳回风一身素洁的衣衫看着水波不兴的河面，微微有些失神。
一个女子抱着襁褓中地婴儿轻轻走到他身边，“相公，先回家吃饭吧。”
他转头看向她时扯了扯嘴角，轻手轻脚地接过那孩子，轻声道，“好。”
这画面却未能坚持许久便悉数消散，却是清清楚楚地显出了那个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的眉目来。
柳回风！
等柳翩翩平静下汹涌澎湃的内息时，见冯暮雪回眸浅笑，周身逸出一层淡淡的光华，仿佛菩提下顿悟的佛祖般，于这份风轻云淡之中再无一丝牵挂，“如此，便好。”
一道暖流从左腕蔓延向全身，当柳翩翩低下头时，左腕那绿丝线上不知何时已然多了枚绿色的晶石，那是冯暮雪用永生的轮回幻出的晶石，虽然在另外两枚水晶的交相辉映下略显暗淡，却柳翩翩还能察觉到它上面还带着她那灼热的温度。
“这是她的命数，你不必为此难过。”
柳翩翩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百里辰风，有些怏怏不乐地问道，“可是那个柳回风为什么一直都探寻不到丝毫的气息?”
百里辰风笑笑，“定然是他背后有什么高人为他遮住了这一世的灾劫吧。”
柳翩翩有些愕然，“如此大费周章的抹掉所有关于他的记忆，这手笔也有些太大些了吧?”
百里辰风却笑着摇摇头，“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你觉得匪夷所思的往往是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
柳翩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这次来的初衷，不由地开口，“师父，你觉得人若没有记忆的活着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么?”
百里辰风笑笑，“就像你身边的那个孩子，异于常人的聪慧，又焉知是福还是祸?”
小豆芽?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柳翩翩蓦地警醒，高呼道，“师父，小豆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