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词话一

龚芝麓（鼎孳）曰：“《棠村》旖旎纤靡，宛似《花间》，其芊绵俊爽，则又《草堂》之丽句也。洵当排黄轶秦，驾周凌柳。电发以仆《香严词》并行，糠粃谬扬，窃有子鱼龙尾之叹。”

宋荔裳（琬）曰：“苍岩先生襟期潇洒，意度廓落，大似坡仙。初夏，仆将往蜀，同芝麓诸公宴集梁家园。伶人演仆所编《祭皋陶》杂剧，座上各赋《蝶恋花》一阕。苍岩有‘旧事甘陵，今昔关情’等句。水涨花明，酒酣烛跋，使倩袁绹歌之，应为雪涕。”

许竹隐（虬）曰：“范文正‘长烟落日孤城闭’，虽觉凄惋动人，然词旨苍凉，多道边镇之苦，欧阳永叔目为穷塞主宜矣，未若《棠村》舂雍和雅，有钧天广乐气象也。”

王阮亭（士禛）曰：“‘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当时传为美谈，吾友公勇极叹之，以为卓绝千古，然实本‘花间暖觉杏梢红’，特有青蓝冰水之妙耳。《棠村词》从无一语袭前人者，山谷谓东坡非喫人间烟火，仆于苍岩夫子亦云。”

王西樵（士禄）曰“：司农诗格雄浑，酷似少陵；词复婉约儇艳，雕组天然。杨用修云‘：诗圣如子美，而集内填词无闻；少游、幼安词极工矣，而诗殊不强人意。’恐读《棠村词》者，未以用修为通论也。”

又曰“：耆卿‘残蝉向晚，咶得人心欲碎’，是写闺中秋怨也，梁棠村《春云怨》词‘，疏灯薄暮，又一声归雁飞来平楚’，是写闺中春怨也，各自极其情致。”

尤悔庵（侗）曰：“仆尝客恒山，苍岩公出家伎奏乐，仆于座上演《清平调》杂剧，即令小鬟歌之，音节谐婉。公呼酒命醉，几于履遗缨绝。今读《棠村》诸阕，犹觉柔情似水，令人思‘小红低唱我吹箫’也。”

顾梁汾（贞观）曰：“评书者有言，唐人以法胜，宋人以意胜，惟晋人韵胜，非法与意可到。词如《棠村》，才当得一韵字。质之先生，定不以斯言为烦。”

宋既庭（实颖）曰：“晏元献清词丽句，上逼李唐，一时贤士大夫如范仲淹、欧阳永叔辈，皆出其门，遂推为草堂巨公。今苍岩先生勋业文章，光耀史册，而间为小词，亦复瞻丽，庶几元献差堪比拟，若韦庄、冯延巳之流，瞠乎后矣。”

陈其年（维崧）曰：“《棠村·望江南》调云‘欲写乌丝嗔燕子，将输楸局倩猧儿’，较前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真堪伯仲。”

周雪客（在浚）曰：“司农公奉使岭南，于兵戈豺虎中，倚棹停骖，衔杯刻烛，其长短句沉雄绮丽，不减坡公海外。广陵邓孝威云：‘春风油幕夜搊筝，唤出柔奴剧有情。一别珠江烟雨暗，鹧鸪啼煞五羊城。’吴江徐电发云：‘过岭新词喜乍攀，海天归棹泣乌蛮。尚书自爱蕉林好，饱看倪迂数尺山。’二诗俱足道公潇洒绝尘之致。”

宗梅岑（元鼎）曰：“《棠村词》穷极雕镂而天然蕴藉，自不使秦、柳独步！”毛大可（甡）曰：“或问《香严》之妙，曰雄放处时见伟观。问《棠村》之妙，曰旖旎时亦属本色。”龙二为（光）曰：“苍岩夫子过岭诸词，似从花田撷秀，觉翠羽明珰，交相映发。昔人谓文章得江山之助，小词亦云。”

周鹰垂（纶）曰：“司农《蕉林诗集》雄浑流丽，在北地、信阳以上。滥入小词，不乏宠柳娇花之致，知才人正未可量。今冶湄与菊庄先后校梓，使经商纬羽之士，咸取则焉。诚词苑功臣也。”

徐方虎（倬）曰：“《梅村》清婉，《香严》瑰丽，《棠村》纤秾，家弟电发欲合三先生诗馀行世，真堪鼎峙骚坛。”

叶元礼（舒崇）曰：“冦平仲、范希文，非不冰心铁骨名垂宇宙，而小词皆尽态极妍。今司农夫子名位德望仿佛二公，长短调亦尔缠绵旖旎，故知广平《梅花》正自无碍，不必嫁名河阳书记也。”

方渭仁（象瑛）曰：“司农夫子负公辅重望，与富、欧、韩、范为匹，尤喜汲引寒畯，与草茅之士赓倡，读其寄酬松陵徐电发诸诗词，芦中人一齐感泣。”

曹掌公（鉴平）曰：“今人睹工致绮靡者，辄曰《花间》致语，览婉娈流动者，辄曰《草堂》丽句。虽刻画摹拟，犹去一尘，以神韵未到耳。今试置《棠村》诸作杂花草间，尚能复辨否？”

陆盖思（进）曰：“《棠村》极秾艳而无绮罗芗泽之态，所谓生香真色，人难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