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降的高管
缘分是命运的一部分，她未曾想过他会以另一个身份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烦萝卜”究竟是什么意思在白小陌心里是个谜，她曾张大嘴学着萧锐说话时的腔调问德国人，可惜，大家都只是摇摇头不知所云。
“Jane，你学过德语啊？”德国回来后的一个礼拜，白小陌就像中了邪似的，但凡看到黑红金三种颜色就想到德国。隔壁办公桌的简希趁着午后空闲的日子收拾桌子，不想一本放在桌上的德语字典落进了白小陌的眼。
“学过点儿，不好学，什么阴性，中性，阳性，这个格，那个格的，难得要命。”
“嗳，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烦萝卜吗？”
“烦萝卜？这是德语吗？”简希圆脸蛋，眼睛不大，白小陌问的棘手问题显然让她觉得十分困难，五官不由皱在了一起。白小陌趴在隔挡上，讲述起情景：“场景是男人搂着女人，说了，什么什么烦萝卜的。”
“不懂。”简希摇摇头。
“哎呀，烦萝卜肯定是某种很暧昧的词，嗨，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和男人女人有关。”
“我说小陌，你是不是在德国有艳遇啊？怎么净说些怪异的话。可是不对呀，你不是和你男朋友去的嘛。”
“我当然是和男朋友去的。”
简希是自己最要好的女同事，可她也是最八卦的女同事。什么事到她嘴里，经过咀嚼，就像涂了酱的麻辣烫一样，各种滋味。在德国时收到的那条短信就是最好的力证。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分手，那从此刻到午饭这短短两个小时，楼层的保洁阿姨就得逮着她，积极主动且毫无保留地说亲来了。
“那你干嘛问我什么烦萝卜。有问题。”简希拖着调调兀自地说着，白小陌已滑回自己办公桌，嘀咕起来：“烦萝卜，难道是我听错了。”
枕着头，白小陌一手滚起手中的鼠标，手肘冷不丁地按到了手机，弹出一张照片：色斑鸠的身份证和护照。这是她在浦东机场拍的护照与身份证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万万要留在手里的。
“嗳，我和你说。”白小陌对着手机皱鼻，简希已走到她桌旁，凑过身：“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看什么？看PM 2.5呢，琢磨着是不是要去买防毒面具了，我在外面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担心。人家那叫秋高气爽，我们这儿是雾里吸尘。”
“鬼才相信你在看指数。”简希踮了下脚，臀部搁到了白小陌楠木桌上。白小陌一扔手机，直接拍了下简希的腿：“拜托你看看你的臀围，把我的桌子给压塌了。”
“少来，和你说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
简希通常把她要说的事儿都称作为正事儿，说多了，就像狼来了。白小陌已经不怀任何期待，只是给她些目光了表自己的礼貌。
“我不是给你发过短信嘛。就那事儿，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动作？来个人就有动作，不是走个人才有动作的吗？”
“瞧瞧你这木瓜脑袋。你知道吗？我听说行政部经理Alice这几天都不在，原来是亲自去为人家选进口办公室家具。”
“噢。”
Alice是个挑剔的女人，可私人生活上却是公司有名的恨嫁女，大凡公司里能入得了眼的男人都会被她盯上。只是不知怎得，美貌的墙头草却总也找不到面墙垛靠。坊间传闻说Alice经常逼得太紧，让男人们窒息了。白小陌每每听到她战败的消息，就会一声叹息。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她是有男朋友，总也走不到头。
“楼上那办公室你去参观过吗？三间经理室打通成一间，整个装修在你出门的那些日子都搞定了。”
“豆腐渣工程？”
“瞧你说的。”
“十多天就都装修好了。要说不是豆腐渣工程，那就是……”
白小陌一起身，一把搂过简希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想毒死新来的高管。”
“你还想不想活了？”简希瞪眼。
“Jane，你的客户调查报告完成了吗？”经理方敏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走廊。自从公司把所有的地板换成地毯后，领导总能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员工身旁。
方敏之超过八公分的高跟鞋再也不会成为警示音，只是话中带刀的锋利让简希吓了大跳，压在桌面上的臀部立马滑了下来：“我，我马上做。”
“Melody，到我办公室来下。”
白小陌随手抄起个笔记本来，跟着风姿绰约的女人进了办公室。
“坐。”
方敏之穿着一套灰白色裙式职装，头发绾在后边，一付简单的白金耳环衬在鹅蛋脸两旁，显得素雅干练。
“嗯。”白小陌坐了在了方敏之的对面，一手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方敏之是要求很高的上司，她不喜欢下属忽略她的任何一句话。
“不用记什么。”方敏之反常地让白小陌合上笔记本，白小陌抬眼看她，只见她的双唇公司名下秋季私语系列的暗红色口红，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颜色，但衬她的肤色。作为客户关系经理，她既不脱离时尚，又懂得低调，全身上下的化妆品都出自公司，充分向老板表达了死忠。
“德国玩的不错吧？”
“恩。挺好的。”
“对了，上次你做的Analysis（分析报告）不错。”方敏之笑意地朝白小陌看，眼里流出满意的神色。能得到挑剔上司的垂青，自己当然是很欣慰，要知道这是她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跑市场，跟咨询公司交流才做出的建议书。对于长期习惯于在办公室坐着享受空调咖啡的美女而言，她手头的这些数字可是臭汗累累的结果。
“谢谢。”
“不过，还有些地方需要提高。你这两年多在客户关系部门一直很努力。上次年度年终工作总结的时候，我也和你说过，有机会的话，我会推荐你。”
“机会？”
白小陌脱口而出。在维罗朗这么大的欧洲企业想要有发展的机会，除非是上司肯给你机会，否则的话，五年之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辞职另谋，一条是做一块磨圆的石头等待前浪死在沙滩上。
“公司最近的组织架构会有变动，相信你也得到了些小道消息。”方敏之越过白小陌的肩膀，目光指向办公室后磨砂玻璃：“公司很快会来一位新高管。”
“嗯？”
“因为公司未来要大力拓展中国业务，所以总部派了一名新高管到中国区来。”
白小陌点点头，就像方敏之说的，公司的小道消息永远都在看不到的地方流转。简希这只大喇叭在客户关系部门，知道这消息也不奇怪。方敏之继续说道：“因此，公司要建立一个新部门，需要调些优秀的人才过去。”
优秀的人才。她被定义成优秀人才了？
白小陌就像偷到油的老鼠窃笑，摆弄起笔记本上搁着的笔，听方敏之的安排：“我向人事部推荐了你。”
跳动的心噗通噗通地在嗓子眼里奏乐，机会，发展，高升，情场失意，职场得意。真理啊，简直是太真理了。
“谢，谢谢。”
舌头居然兴奋地打结，她能看到方敏之欣慰的眼神与温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周三的时候，人事部会安排所有Candidates（候选人）接受Wilson面试。”
“Wilson？”
“新部门战略市场开拓部总监。”
关于维罗朗中国新部门战略市场开拓部总监Wilson的各类消息就像秋风卷起的落叶，从遥远的欧洲大陆吹向东方的上海，白小陌从来没有像这些天一样，万分期待见到未来的上司，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好似海上的灯塔，即将领她进入事业更光明的地方。
周末，白小陌拉着御用陪逛师贾少辰去买面试的衣服，只是今天的贾少辰却有些心不在焉，陪在身旁逛了三小时，非但没有评上句有建设性意义的话，反而总在看手机。白小陌大步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指着BA手里的几件衣服问道：“替我拿个主意，买完就去买奶茶喝。”
“噢，”贾少辰冲白小陌笑笑，茫然地看着笑盈盈的BA端着几件衣服。说实话，他真选不出来，心里积着不少事，根本没有在意白小陌刚才的试衣效果，迟疑地露出浅浅的酒窝：“被你传染，得了选择障碍症，衣服都挺好看的。”
“呒，美丽的小酒窝。”
白小陌伸手按按他唇边的酒窝，她最喜欢对他的酒窝毛手毛脚，随后调侃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和酒窝公主闹别扭啊，眉头锁这么紧？”
几年前，贾少辰告诉白小陌女朋友酒窝公主在外地工作，平时只能用网络联系。没想到她竟然信了。这该是这些年自己编造最拙劣的一次谎言。若她不信，他真会暗自高兴，可她信了，甚至连半点妒忌都没有，反而问他酒窝公主的消息，他感觉那一刻，自己整个心都随了她的问话垮塌。现在，每当她问起酒窝公主时，他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这般看着她，很想告诉她他心里的酒窝公主就是她，可每回他张口的时候却只剩了回避：“没什么，我会处理好的。”
“我说贾宝宝，男女朋友吵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多让着女孩子些嘛。就像让我一样，让着她嘛。”白小陌抬手用指头按在他唇角两侧往上提，自己灿然一笑。
宠你，让你，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对不起，我不能再向前一步。
贾少辰凝睨着她的脸庞，她无法看到自己的心，可他却因她的笑容而愈发地疼痛。说不出的爱情，就像闷闭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中，窒息地无法呼吸。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贾少辰好似忽然寻到了一处躲防的角落，赶紧起身朝专柜外走去。
电话是亲信小林打来的。
“总裁，我查到了，那天与白小姐坐一起的男人是萧锐，维罗朗集团德国总部的人，这两天刚派遣到中国区，说是做市场开拓部门的总监。”
“市场开拓部门总监？”贾少辰眼前突然闪过白小陌的话。那个叫做萧锐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她未来的上司。他们一起坐了飞机，又一起消失在自己面前，甚至还去了同一家酒店。他们兴许很快就会在一个办公室朝夕相对。贾少辰捏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电话那头继续道：“是，不过进一步的消息，我还没有打听到。”
“知道了。”
“噢，对了，刚经过您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洪董事朝苏秘书发火。”
“没事，我会处理。”
贾少辰挂了电话，站在橱窗外，看着玻璃另一端的白小陌，他们之间的墙就像这道玻璃门一样。近在咫尺，却无法走近。他几次想要敲破这道屏障，可最后都收住了手。他怕陪不到她最后，留给她的只有创伤与痛苦。宁愿，就这么站着，不被她发现自己的心迹。
“小姐，其实这件黄色配紫裙也很好看，很显肤色的。”
“黄色是好，不过，我很迷信，黄色会把事情搅黄。”
“要不，配这件卡其色线衣吧，这件线衣和风衣是一个款式的。”BA在旁继续温柔地推荐道，白小陌想她们这么热情估计是在用眼睛吃吃贾少辰的豆腐。她觉得带着贾少辰出来逛街是件挺有面子的事，冲他的长相，店员都能热忱很多。
“还是只买这件吧。”
“真不买啦？过几天就得去我们新地百货New Centry Mall的专柜买了，到那儿可就没有折扣了呢。”
“你们生意真好，新地百货的进场费不便宜呐。”
“没办法，现在就两个渠道好赚钱。一个是网络，一个就是高端百货店。这几年，新地百货在全国开花，新闻里说，最近在韩国首尔还要开店呢。”
“是吗？”白小陌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
“是啊，听说新地集团总裁是年轻的富二代，长得很帅的。”另一位BA边整理架子上翻乱的衣服，边说道：“极品钻石王老五，一直很神秘的。不过，New Centry Mall开业当天，他该是露脸的吧。”
“露脸？就是露脸你也没有机会啊。”
白小陌记得在飞机上也曾听过两位空姐讨论新地集团的总裁，想起那只色斑鸠一脸羡艳的傻样，不禁哈哈地笑出声。
“说不定他看上我了呢？王子看上灰姑娘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呐。”
贾少辰朝白小陌的背影涩涩一笑。灰姑娘或许是个女汉子，他有时会想，白小陌要是哪天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抄起个家伙就打他一顿。因为害怕失去，他才把这谎言撒了这么多年。如果可以，他想把谎言继续到她不再需要自己的时候。然而，他又矛盾地惧怕这一时刻在未来某天突然而至。他不想任何一个男人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贾少辰走进店，女人们议论的声音很快偃了下去。她们似乎急于回到现实去看面前拿着奶茶的帅气男人，白小陌转眼看贾少辰，迅速目光移向他手中的奶茶，眼睛眯了条缝。知她者莫若贾少辰。贾少辰塞了奶茶到她手里，接过BA手中的拎袋。虽然他知道白小陌不宽裕，但他从不替她买单，替她付钱就是对她不尊重。
“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呐。”女人们并没有因为他没买单而说他的不是，反而私下认为他是给了白小陌附卡。
“二十四孝男友。”白小陌学者BA的话贩卖了一遍，顺手按了下贾少辰的酒窝，手指一弹：“让我好好珍惜你吧，什么新地集团极品钻石王老五，呼，在我面前就是一粒灰尘。”
贾少辰尴尬笑笑。在她的面前，自己的确就是一颗尘粒，只是他好像牢牢地附着在她的身上，就似菟丝子一样粘着她。
白小陌喃喃：“说真的，要是你的酒窝公主回到上海来。我就得让位了，那时候，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帮我买奶茶，拎手袋呐。你说，为啥我就只能遇上那些不靠谱的男朋友呢？”
“还没找到肖瑞？”贾少辰眸瞳里闪过一丝伤感。
“蒸发了。”白小陌做了烟上升的动作：“就像一缕青烟，消失地无影无踪。第三个，第三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失踪了。不过，失踪了好，失踪了，我的事业就抬头了。”
“你太紧张这次面试了。”
“紧张？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说罢，白小陌猛喝了一口奶茶，却被热烫的液体灼得一疼，全喷了出来。
“烫伤没？”贾少辰拿出纸巾，白小陌手忙脚乱地跳来跳去，顾不得什么纸巾，一把抓起贾少辰的衣服就往嘴上擦：“你知道吗？战略市场开拓部门是新部门，看公司里对那个叫Wilson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腕儿级的人物。我经理已经推荐我过去了，他要是接收我，我想我一定会有无限发展的空间。”
“你认识他吗？”贾少辰听着她反复念叨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觉得耳刺，手却替她擦衣服沾到的奶茶渍。白小陌正享受最美好的闺蜜服务时，突然身体被他猛地一拉，两人一块背贴到了通道墙上。
“你干嘛？”
“没什么。”贾少辰往外看了眼，低声道：“看到老板了。”
“老板？喂，你有点志气好吧。老板有啥了不得的，至于这副样子吗？”
“我和老板说不舒服才有机会来陪你来Shopping，要被他逮到在这儿逛街，不咔嚓我才怪。”贾少辰看到一个不该看到的人，因而找了理由往后退。
“咔嚓你。像你这么为他加班疯狂的人，他舍得开了你。咔嚓你，姐姐我去扒他皮，抽他筋。”
贾少辰像被白小陌怔住似的，盯着她看了良久，白小陌扑哧一笑：“小弟，你看你脸上写了什么？”
“嗯？”
“仰视与佩服啊。打小时候我这美女救你那次起，你就一直佩服我到现在，不用言表，我懂的。”
白小陌欢乐地点着他的鼻子大笑，贾少辰连连说她损自己的功夫与日俱增，明明是比自己小好几岁，却总要以“姐姐”这样的称呼自诩。欢乐的笑声就像没有旁骛一般肆无忌惮地绽放在商场里，久久地，无法散去。
周三的面试悄然而至。白小陌反复告诉自己必须毫无退路地赢这次面试，证明自己的实力。多么耀眼的前途向她招手，她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升职加薪的机会？
“Melody。”人事部专员何丽喊了一声，白小陌骤然从梦中拔出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呐？今天不是要面试吗？”
“不是在你们面试会议室吗？”何丽的问话让白小陌一惊。
“是在Wilson的会议室啊，之前Cindy发邮件Update（更新）过了。”
在Wilson的会议室？她明明记得自己收到的邮件通知是人事部会议室，怎么一下子成了Wilson的会议室。Wilson那层楼是高管楼层，她上去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清楚，更不用说那间专门为他订制的会议室，她连半脚都没有踏入过。
“糟了！那不是快迟到了。”
未来的上司Wilson，人事总监Jackie和销售总监Robert都是面试官。这么多的高管，她居然要迟到了，来不及听清何丽的话，白小陌等不了电梯从一楼上来，急忙踩着八公分高跟鞋，咬咬牙往着百来阶的楼梯“踏踏”跑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的喘息声早已被“不能迟到”的念想吞没，她绝对不能错失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手边，这机会就在自己的手边，绝对不能溜走。
“我再去催催。”
“不用了，通知下一个。”
白小陌推开沉重的紧急通道门闯入高官办公区，冲着会议室前两人喊道：“等等，我来了。”
人事部经理Cindy双手端雅地放在胸口，扫了眼白小陌，冷蔑道：“这么重要的面试，你晚了八分钟。Sorry，我帮不了你。”
“迟到八分钟？”白小陌耳膜里怦怦地荡着心脏与呼吸的音频，Cindy的话让她一下懵了，直直地看着Cindy那副冷淡的模样，解释道：“我没有收到……”
“方经理推荐你是充分相信你，没想到，你却不重视。”Cindy打断了白小陌的话。
“我一直在楼下等，刚才遇到Lily的时候，我，我记得明明还有时间的。怎么可能会晚呢？”
“Sorry，事实上，你的确是晚了八分钟，虽然我和方经理关系很好，但也帮不了你。”
白小陌气喘的身体仿佛凝滞在干燥的空气中，闪现在自己面前的机会就像一抹轻烟正从面前溜走。为什么自己没有收到更新的邮件，为什么人事部会议室的钟会比正常时间慢呢？疑窦就一片雾霾重重地遮蔽了视线，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在意这次的面试，产生了幻觉，直到Cindy转身丢下她，迎上打开会议室的人热忱道：
“Wilson。”
她才发现，自己是竟真的迟到了。
“有Espresso吗？拿铁有些腻。”
“有。”Cindy的语气温柔地招呼一旁的下属道：“为萧总换杯Espresso。”
这么熟悉的声音。
颓丧低着头的白小陌听到声音的刹那猛地抬起，瞬间锁住了对方的身型模样。
什么？
他？
他是Wilson？
他就是Wilson？
那个亿万分之一机会坐了肖贱男飞机座位的男人。怎么会是他？不是说世界有七十二亿人吗？七十二亿一半是男人的话，也只有三十六亿分之一的可能。Wilson可以是A，是B，或是C。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白小陌想到这里，猛地低头，赶紧转过身。
惊雀一样的背影早就落在萧锐的眼里，这没有大脑的女人，难道以为像鸵鸟一样转了身，就能躲得了自己？在慕尼黑酒店的那天，他就知道转身之后一定会再遇到她，只是没有想到时间竟然短得让他自己也有些惊愕。
“这位是面试迟到的同事吗？”
“呃……”Cindy拖延的调子在想回答的词句。
该死，居然被他发现了。
“既然迟到了，怎么还愣在这儿？”萧锐撇开愣那儿的Cindy，走到白小陌身后停了脚步。白小陌咬咬牙，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白纸黑字的推荐书，慕尼黑一字一句告诉他自己是维罗朗的人。该死的色斑鸠，明明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和他是一个公司的，居然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萧锐又问了一句，心里窃笑这女人心里一定是在愤恨怎么这么倒霉撞上了他？看她花了心思打扮自己，此刻估计是想挖坑遁走的心思都有了。
“我，我迟到了，所以，所以……”
“Melody，萧总都开口了，怎么还愣着，快进去吧。”
Cindy并不知情两人的关系，见萧锐问白小陌，自然紧催促白小陌。白小陌低头转了过来，萧锐高高的身体刚巧挡在她面前，低眉坏笑地看着她，极低地打招呼道：“这么快就见面了。”
白小陌鼓起腮帮抬头瞪了眼萧锐。她不要做他下属，打死都不要做他下属，早知道他就是新部门的总监，她连半脚都不想踏上这层楼。
“不要让大家等着。”
萧锐丢下句话，转身轻咳了一声，俨然一副得意的领导样子，把白小陌甩在身后。白小陌还想冲他瞪眼，没想Cindy已经对她递了眼神。她原本多想得到这工作机会，现在她只想脚下生风地遁走。可形势却不容许她这么做，白小陌琢磨怎样把自己表现地差些，好让他们把自己从名单上筛掉。
“白小陌，维罗朗中国客户服务部门工作两年九个月。”萧锐穿了蓝色星点衬衣，打着深紫色领带，样子一如之前在浦东机场那日，干练英俊，微勾起的唇角隐隐地透出戏谑的意味。他翻了手旁的文件，简要地说了句关于白小陌的信息。
白小陌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一下把他吞进自己肚子。好让他闭嘴。
“方经理在维罗朗中国已经很多年了，她推荐你来面试，一定是对你很满意。不过今天你迟到这么久，看样子对这工作没什么兴趣？”
死斑鸠，一出口就没好话。把自己说的好似像被老板宠坏了，耍了脾气一样。若答没兴趣，那自己杵这儿不是给经理抹黑吗？可表现出自己有兴趣，不是跳坑里吗？
她现在就想爬出坑，爬出坑的办法就是搞砸面试。搞砸面试的办法，就是朝着答案的反方向前行。
“没接触过的事物谈不上兴趣，只是觉得在客户关系部门做的很开心。”
“过往的几份年终评估里，都写了你有内部岗位调动的想法。现在看来……”
“稳定在一个岗位也是很重要。”
桌前人事总监与销售总监极快地交换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瞄了眼萧锐，萧锐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流露半分不满，反而，静默地朝他一笑，将目光落在她的简历上。
会议室内的人都无法揣摩出他的心思。保持着静谧的环境，直到Cindy谄媚地如奴仆似地端着Espresso进入会议室，俯身露出半截事业线端到萧锐面前：“萧总。”
“谢谢。”萧锐的目光挪到Cindy身上。白小陌看得一清二楚，腹诽这只色斑鸠的贼眼真是独恋C罩杯没商量，光天化日地不忘与Cindy眉目传奸情。
“Fine。”萧锐啜了一口Espresso，朝左右两边的男人问道：“你们还有问题吗？”
人事总监与销售总监脸上同时浮过莫名的神色，似乎达成了某种意见，摇摇头应道：“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样吧。”
面试匆匆地画上了句号。白小陌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样子这场面试会以失败告终。只要不在色斑鸠部门做事，做出刚才那么丢脸的回答也能过了心里的坎。
白小陌低下头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一切投资，就这么白费了。失落之余，脚后跟还一阵阵发疼，白小陌弯起脚仔细一看，才发现新鞋把脚后跟磨破了皮，血粘住了丝袜。
“可恶！”
都怪那只色斑鸠，长了好看的脸却是一副阴婺的心肠。为了那一万五千块钱，非要让自己难堪。白小陌愤愤地在生气，脱了鞋子倚靠在墙上，不想楼道里传来Cindy低低的声音：“你放心，Wilson肯定不会要她。”
Wilson肯定不会用她。这口气好像是在看好戏，就知道Cindy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挨自己倒霉，正好应了小人的话。只是她在和谁打电话呢？
白小陌边沉思边提着一只鞋子，一跳一跳地往茶水间药箱走去。
“怎么？占了飞机上的公共资源，继续占起公司资源。”
“噢，呵呵。”白小陌一听是萧锐，假假地朝他掰唇笑笑：“谁让我总撞上煞星？唉，见一次，伤一次，伤一次，又要见一次。”
“按你这么说，往后我不是得让Alice专门为你放只医药箱。”
“喂！我可不想到你部门。刚才的面试，纯粹，百分之一百，是场误会。”
“误会？是吗？”萧锐揶揄。
白小陌抬手，振振有词地指着他：“对！误会！我，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想到你的部门！”
谁知，话还刚说完，白小陌一下嚼到了自己舌头，疼得只顾吸气，萧锐忍不住笑道：“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你！公报私仇！”
萧锐听她这么说，不由放肆地笑了起来：“没多久，你就会来求我。”
说完，站到白小陌身旁，迅速扫过无人的周围，搁下咖啡杯，附身凑在白小陌耳旁：“下属对上司该有起码的尊重。如果你以前不会，那改天，我会好好教你。”
“我不是你下属，也不想当你下属。自以为是！”
白小陌用手肘萧锐腹部狠狠搡了一下：“萧总，我去干活了。”
说完，拎着鞋子擦过他。萧锐脸色难堪地要转身说她，见Cindy从楼道出来，便吃痛地转回咖啡机暗骂：该死的女人。
白小陌“嘶嘶”地吸了几口气，踮着脚往自己楼下的虾米办公室走去：色斑鸠，高管就了不起，还要提醒她尊重，给他半点脸面，他还真捡了空嘲笑自己。在机场时，他求自己施舍票的时候，那模样就高大可人了吗？不就是当了次劫匪，抢了他一次钱包吗？说到底，没有愿意，就没有交易。想当她上司，门儿都没有。
忽然，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了自己位置上，脸微黄，个子不高，戴了副眼镜。
“你是……”
“Melody，这位是Mary。”方敏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座位旁。被称作Mary的女人朝白小陌点点头。
“Mary，你先暂时坐隔壁的座位，好与Melody随时沟通。”
Mary“嗯”了声，白小陌则被方敏之喊到了办公室。一种隐约不祥的预兆涌向自己，她杵在那儿，心中忐忑不安。
“面试的不错吧？”方敏之红唇微挑：“Mary是我们部门的新员工，会接手你现在的工作。你要有时间的话，就把手头的事交给她吧。”
“交接？”白小陌想着自己面试不过，却突然意识自己好像没有了退路。她才刚刚去面试，经理方敏之怎么已经安排好了人？
“是啊，你去了Wilson部门后，工作总要有人接替。好好教Mary。”
“可是，我今天才去面试，而且这面试……”
“尽管Wilson要的人少，但你肯定行的。”
方敏之虽仍和颜悦色，但开始不耐烦。白小陌愣怔了住，方敏之好像早已预料自己会去新部门。不，或许不是预料自己去新部门，而是……而是预料她会离开自己部门。
这突然窜出的想法是多么可怕，白小陌不禁张口：“方经理，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嗯？”方敏之回道：“你想多了。噢，对了，没什么事的话，趁空，多教教Mary吧。”
方敏之拿过一个文件夹，低头审阅起来，分明是不想再与她多说。白小陌恍然觉得方敏之是想把自己赶走。不管她有没有过面试，她在部门里已经没有了位置。
难道是因为去年的那份计划书？当时方敏之出差，她越级交给了上头。据说计划书得到了盛赞，上头还对方敏之说要给她升升职。这事儿是简希私下讲的，而方敏之却只字未提过。白小陌窜起面试前后的事，先选了自己面试，随后趁面试出来前，安排人接替她的位置。呵，这么说，她就要失业了？
白小陌走出办公室后环视了周围，探身聊天的同事不约而同朝她望了一眼就敛了目光埋头下去，就连简希，也不出声，更不看热闹。
被上司抛弃，她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爱情，她经历多了，可事业，她却第一次遭遇。
“Melody，方经理说让我早点熟悉你的工作。”
Mary主动与自己说话了，这句话就像冰窖里悬在头顶的冰锥，一下插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