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梦(4)
你们是正确的,但你们忽略了一个因素。也正是这个因素才使我不用联想实验作为这个讨论的起点。在这种实验中,反应的唯一决定因素(即刺激词)是由我们任意选择的。这种反应则介于刺激词和所唤起的被试的情结之间。对于梦来说,刺激词由来自于梦者的心理生活和梦者不知道的其他源泉的衍生物所替代,因此,它自身往往容易被当作“某情结的衍生物”。所以我们如果假定梦的各成分的联想为产生这一特殊成分的情结所决定,那么由这些成分发现这个情结,这就不算是十分荒唐的了。
让我从另外一个例子来给你们说明事实,正如我们所预料的一样。专有名字的遗忘,实际上是释梦过程中所遇到的一种很好的范例,不同之处是释梦中两个人之间所拥有的事件,在过失中被合并于一个人身上。如果我暂时忘记了一个名字,然而我断定自己仍然是知道的,而由伯恩海姆的实验转了一个弯,便可对于梦者也有同样的断定。然而,我本来知道而又忘记了的名字,我却想不起来了。经验这时告诉我,努力思索是无用的。但我时常可以想起一个或几个替代的名字来取代遗忘了的名字。只有在这种替代的名字自发地出现之后,这种情境与释梦情境的一致性才显现出来。像这个替代的名字一样,梦的成分并非正确的东西,它只是用来代替我所不知道而想借助于梦的分析来追求的真实事件,不同的只是在遗忘名字的情形中,我完全知道那替代名字并非就是原名,然而在梦的成分情形中,我们必须经过苦心研究之后才能获得这种观点。现在,就遗忘名字来说,也有一种方法,通过它我们可以从替代物开始,最终到达潜意识的原有物,即被遗忘的名字。如果我直接把我的注意力转向替代的名字,并让它们在我内心引起一系列联想,迟早我们可以找到已经遗忘的名字,并且我发现在这一切发生时,自发出现的替代名字和我回忆起的名字不仅与遗忘的名字有一定的联系,而且还受到它的决定。
我给你们描绘一下这种分析。一天,我注意到我回忆不起在里维埃拉河上以蒙特卡洛为首都的那一个小国的国名。我费了很大劲儿,可仍然想不起来。我回想所知道的有关这个国家的事。我想到鲁锡南王室的艾伯特王子,想起他的结婚,他对深海探险的酷爱,以及我所能回忆的其他一切,但终归无效。这样,我放弃了回想,而让在我头脑中发现的一些替代的名字代替遗忘的国名。它们来得很迅速:先是蒙特卡洛(Monte Carlo),其次是Piedmont,Albania,Montevideo,Colico等。在这一系列名字中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Albania(阿尔巴尼亚),但很快被蒙特尼哥罗(Montenegro)取代,无疑这是因为白与黑的对比。接着,我看出来四个替代的名字包含同样的音节“Mon”,立刻记起那个被遗忘的国名,并大声叫出:摩纳哥(Monaco)!可见替代的名字实际上来自于遗忘的名字!四个代名来自原名的第一个音节,而最后一个代名恰好依照原名各音节的次序,而且还包括了末尾的音节,使原名的音节都齐全了。另外,我还发现是什么原因使我暂时遗忘了这个名字。摩纳哥(Monaco)在意大利语中也用来称呼慕尼黑(Munich),正是该城镇起到了抑制的作用。
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它太简单了。在其他例子中,我需要对第一个替代的名字做更长的联想。我也有过这种经验。一次,一位陌生人请我和他一起共饮意大利酒,但当我们到达酒吧时才发现他已忘记了这种酒的名字。他有意订这种酒,是因为他对这种酒有一种愉快的回忆。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替代名字不断地出现于他的头脑中,取代了被遗忘的名字,由此我可以推断出他想到了一位名叫赫德维(Hedwig)的人,由此使他忘记了酒名。他证实了这个事实,说他曾经在第一次尝这种酒时遇到了名叫赫德维的人,而且在这发现的帮助之下,他回忆起了这种酒的名字。那时他已愉快地结婚,而这个赫德维的名字属于他不愿再回首的往事。
如果对遗忘名字来说是可能的,那么对释梦来说也必定是可能的,即人们可以由替代物出发,利用一系列联想,最终可以得到被阻止的真正对象。从遗忘名字的例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对梦的成分的联想不仅决定于梦的成分,而且也决定于它背后的潜意识中原有的东西。那么这样,我们似乎找到了释梦技术的一些理由了。
第7讲梦的显意与隐意
女士们,先生们!
像你们所看到的一样,我们的失误动作研究并非是没有益处的。多亏了我们对过失的研究,从我向你们解释过的前提出发,我们已获得两种东西:(一)有关梦的成分的性质的概念;(二)释梦的技术。梦的成分的概念告诉我们,它们不是原有的东西,而是对梦者尚不知道的某种东西的替代(像失误动作的目的一样),是对梦者已知晓但又想不起来的某种东西的替代。我们希望有可能以同样的概念说明整个的梦,梦正是由这样的成分组成的。我们的技术在于对这些成分进行自由联想,以便引导出其他的替代结构,而这种替代结构能够使我们得出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原有观念。
我现在建议将我们的名词加以修订,以便我们能更加自由地运用。我们不再说“隐藏的”、“不可即的”或“非原有的”,而代之以正确的描绘:“做梦者的意识不可即的”或“潜意识”(unconscious)。所谓潜意识与想不起一个词或者过失背后的干扰目的的含义相同。也就是说,我指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此刻没有意识到”(unconscious at the moment)。与此相对应,我们当然可以把梦的成分自身,以及由此通过联想而获得的替代观念都称为“意识”(conscious)。这个名词至今并不包含理论上的成见。谁能说“潜意识”一词不是一个合适的而又容易理解的描绘呢?
如果我们将我们的概念由单独的元素推广到整个的梦,那么作为一个整体的梦也为一个歪曲了的潜意识的某事或某物所替代,而对一个梦的解释的任务就是去发现这种潜意识的材料。因而在释梦时我们必须遵守三个重要的原则:
(1)不论梦的表面意义如何,无论是合理的或荒唐的,清晰的或含糊的,我们都不去管它,因为它肯定不是我们所寻求的潜意识材料(这个原则的一个明显的例外,后面我们再讲)。
(2)必须把我们的工作限定在去想各个成分的替代观念,我们不必去反思它们,或不必考虑这些观念的蕴含是否合适,我们也不必为它们与梦的成分相离太远而自寻烦恼。
(3)我们必须耐心地等待我们所寻找的那些隐藏的潜意识材料自然而然地出现,正如我所描绘的实验中对“摩纳哥”一词的遗忘一样。
我们现在也能理解到,我们的梦究竟能记得多少,或者是否记得准确,这都无关紧要。因为记得的梦并非原有的材料,而是一个被歪曲了的替代物,这个替代物通过唤起其他人的替代想象来帮助我们接近原有的材料,并使梦中的潜意识的东西带入意识之内。因此,如果我们的记忆不准确,它只是对这种替代物进行进一步的歪曲,而且这种歪曲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以对自己的梦进行解释,就像对他人的梦一样。实际上,人们从自己的梦中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因为这个过程进行得更令人信服。那么,如果我们做这种尝试,我们就会注意到一些东西反对我们的工作。联想虽然不断出现,但我们对它们并不完全承认,而且是有所批判和选择的。对于一个观念,我们会对自己说:“不,这是无关的,它不属于这里。”而对于另外一个观念则会说:“这太无意义。”对于第三个观念则说:“这是不重要的。”我们可以进一步观察到,这种反对使观念在未十分明了之前已被压抑,而最终被全部排除。这样,一方面,我们与起点的观念即梦的成分自身靠得太近;另一方面,我们通过选择干扰了自由联想的结果。如果我们在释梦时不是通过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让其他的人来解释它,我们会发现我们所做的这种批判选择又另有一种动机,因为我们有时对自己说:“不,这个观念太不合意,我不愿或不能告诉他人。”
这些障碍显然是对我们工作取得成功的一种威胁。我们必须谨防它们,并且在我们解释自己的梦时下定决心不受它们的影响。如果我们是在分析他人的梦,我们可通过严格订立规则来进行,使他遇到上述的太不重要、太无意义、太无关系或太不合意等四种反对理由时,联想不被阻止。梦者答应遵守这个原则,随后我们会发现他在进行联想时难以信守诺言,这使我们感到恼火。起初我们对此这样解释,尽管我们做了权威性的保证,他仍没有认识到自由联想的作用。我们或许可以通过给他几本书看看,或送他去听听演讲,就会使他相信我们的观点。但是,在考虑到我们自己的情况时,我们就会不犯这种错误。因为尽管我们都深信这个学说,也不免同样反对某种观念的出现,而只有通过三思之后,才能克服。
取代梦者的不服从所引起的懊恼,我们可以利用这些经验,从中学到一些新东西。这些东西越是难以预料,就越是重要。我们知道,释梦工作会受到抵抗(resistance),并且抵抗的表现形式是批判的反对。这种抵抗独立于梦者的理论上的信仰。我们要了解的还有很多。我们发现这种批判的反对永远是没有根据的。相反,人们试图以这种方式压抑的观念,结果总是最重要的观念,而且在我们寻求潜意识材料中是决定性的。事实上,如果一个观念由这样的反对相伴随时,就需要引起特别的注意。
这种抵抗是一种全新的东西:是与我们的假定相联系而得出的一种现象,但是它不包含于其中。在我们的推断中出现的这种新因素使我们大为惊奇和不快,我们立刻猜想它不会使我们的工作更容易。它可能错误地把我们引向放弃我们整个所关心的梦:这种东西和梦相比如此的不重要,而且,所有这些困难取代了一种简单的直接的技术。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种困难可以准确地起一种刺激作用,并且使我们料定这个工作值得这么麻烦。在我们试图从梦的成分的替代物前进到隐藏在它背后的潜意识材料时,我时常遇到抵抗。所以我们可得出结论:替代物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种重要的东西。否则,试图寻求这种隐藏的东西何以有这些困难呢?如果一个孩子拒绝张开紧攥的手给别人看手中的东西,我们便可以肯定这种东西必定是他不该有的。
在我们把抵抗的动力学观点引入这种例子时,我们必须同时认识到这种因素是有量的变化的。有更大的和更小的抵抗存在,并且我们在工作期间也常看到这种不同。我们或许可以与我们在释梦时所遇到的另外一种经验相联系:就是有时梦只需要一个单一的反应,或很少几个联想,便可以引导我们从梦的成分到达它背后的潜意识材料;而在另外的时候,则需要一长串的联想和战胜许多批判的反对才行。我们可能得出结论认为,这些不同与抵抗的大小变化有关,我们将认识到这是正确的。如果抵抗小,替代物不可能距潜意识材料太远;但是,比较大的抵抗意味着潜意识材料将被极大地歪曲,于是,要从替代物回到潜意识材料,需要经过很长的道路。
现在或许该选一个梦,运用我们的技术对它进行分析,并看一下我们的预期是否被证实。是的,但是我们选择什么梦来达到这个目的呢?你们可能想象不出选梦作为例子的困难;我也不能使你们清楚了解这种困难的实质。显然有些梦从整体上说很少有歪曲,有人也许认为最好以这种梦开始。但是,什么梦被歪曲得最少呢?是那些意义明白,并且很少混淆的,像我前面给你们所举的两个例子一样的梦吗?这是十分错误的。研究显示,这种梦受到很大程度的歪曲。然而,如果我不顾特殊的需要,而任选一梦为例,你们很可能会大失所望。我们所须观察记载有关一个梦的成分的联想也许十分繁琐,以致不能对整个研究有明确的见解。如果我写下一个梦,然后记下在对它做出反应中所出现的所有观念,那么这些可能数倍地长于梦的内容。因此最好的方案似乎是选出一些短梦进行分析,每个梦至少告诉我们某种东西,并证实一些观点。所以,我们决心采用的就是这种办法,除非经验可以向我们表明,我们从哪里能够真正找到很少被歪曲的梦。
然而,我还可以想出其他一些办法,可使事情对我们来说更为容易——这种办法唾手可得。我们不从解释整个的梦开始,而是将自己限定于一些梦的成分,并且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例子看一下如何运用我们的技术来解释它们。
(1)一位女士报告说,她小的时候经常梦到上帝的头上戴一顶纸三角帽。在没有梦者帮助的情况下,你如何解释这个梦呢?它听起来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我们从该女士那里听说她小的时候时常在吃饭时头上戴这样的帽子,因为她总禁不住想要偷看兄弟姐妹盘子内的食物是否比她的多。于是,帽子的意图是起遮盖作用。顺便说一下,这是一种历史的信息,并且不难得出这种信息。对这种成分,以及整个短梦的解释在梦者的进一步联想的帮助下变得更容易了,她说:“因为我听说上帝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这个梦的意义只能是,尽管他们试图想阻止我,但我还是知道一切并看到了一切。或许这个例子太简单了。
(2)一位多疑的女病人做了一个较长的梦,梦中有人告诉她有关我的讨论诙谐的书,而且大加赞扬。然后便梦到有关水道(channel)的一些情况,或许它是另外一本提及水道的书,或许其他的一些有关水道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太不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