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爆 (下)
冷弘文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那些年他对夏芷云的心结除了她没有为他去求父兄之外,就是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嫡子。现在却突然得知他的嫡子一出生就被他的表妹姨娘给害死了,这个姨娘,现在是他的妻子。
这件事若是爆出去,他如何面对别人的目光?嫡妻嫁妆冲入公中、嫡女遭苛待的传言已经对他的官途很不利,如果再传出嫡子被害?不,绝对不可以。
“你先回去吧,记住,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给我紧紧闭紧你的嘴,关于这件事,不许再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冷弘文狠狠地看向菊香,“否则,别说木儿,你一家人都不要想有活命的机会。”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一男一女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站在门口。那个女孩,正是他的女儿安然。
冷弘文、冷弘宇都看呆了,除了那个男孩子更高大一些,气质阳刚俊朗,而安然看着娇柔清雅之外,这两人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两人的眼睛和额头都像冷弘文。偏偏两人今天这么默契地又穿着安然设计的天青色姐弟装,真是……
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义姐义弟,谁信?
反正菊香是不会信的,她看着面前一双酷似夏芷云的姐弟,转身朝着他们就不停地磕头求饶:“二小姐、少爷,你们饶了我,饶了木儿,求求你们。”
安然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丝讥讽:“菊香,你背叛我娘,谋杀我弟弟,我说饶了你,你信吗?你认为我外祖父外祖母会放过你吗?我三个舅舅会放过你吗?我娘在天有灵,会放过你吗?”
菊香身体一僵,继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磕头……
在平勇的带领下刚刚赶过来的夏青、夏春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夏青拉起菊香就是一巴掌:“夫人是如何待你的?大将军王府又是如何待我们一家的?你竟敢做出如此叛主、拭主的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冷安然看向一直盯着君然看的冷弘文:“父亲,菊香是大将军王府的家生奴才,现在外祖母要把她带到京城大将军王府问审,夏青、夏春是来带走她的,父亲没有意见吧?”
“不行,菊香现在是我们冷府的奴才,谁也不能带走她。”门口传来林雨兰的声音,丁嬷嬷和容嬷嬷搀着冷老夫人跟在后面。
“木儿和栓子只是好奇,跟着二丫头他们而已,凭什么说他们谋害小王爷小郡主?管家和丁嬷嬷一直对我们冷府忠心耿耿,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林雨兰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就像遭雷击一样定格了,她看到了安然身边的那个少年。
“你……你是谁?”林雨兰面色苍白,喃喃问道。
冷老夫人这才看到君然,也呆了一下,随即惊叹:“呀,这就是二丫头那位义弟吧?长得还真是像诶!我们竹儿和兰儿是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
君然面对自己的亲祖母和父亲,还有那个害自己一出生就离开亲娘离开家、甚至差点死了的仇人林姨娘,竟然相当平静。他知道他们如何对待安然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们不抱希望了,刚才在门口听见冷弘文在知道当年真相后却要菊香闭嘴不准再提此事的时候,更是彻底心凉。
他没有理会冷老夫人和林姨娘,冷冷地看着冷弘文:“冷大人,我是冷二小姐的义弟夏君然,我们是来看您审问嫌犯的结果,以确保小王爷和小郡主的安全,也好给大长公主祖母一个交代。不想这么巧,听到冷大人的家事,呵呵,冷大人就决定这么让你的原配所出嫡子枉死吗?那可是一个刚刚出生,还没见过自己爹娘的婴儿呢。”
冷弘文、冷弘宇看见君然说话时脸上的讥讽和冷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们心里都几乎已经确定,这个一脸嘲讽的男孩就是他自己嘴里那个枉死的婴儿,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和亲侄儿。
冷老夫人也听见了君然的话:“什么婴儿?什么枉死?你在说什么啊?”
林雨兰则跳了起来:“你胡乱咧咧什么?什么婴儿?不要以为你长得和二丫头像,就乱认亲,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得去了。”
“闭嘴”冷弘文一巴掌将林雨兰摔倒在地。
冷老夫人则愈发迷惑:“什么认亲?夏公子不是认了二丫头为义姐吗?这跟什么枉死的婴儿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君然看都没看他们,拉了一下安然的手:“姐,我们走吧。这里的味道不好,臭烘烘的。”
夏青也拿出菊香的身契展示给冷弘文看:“冷大人,菊香可是大将军王府的奴婢,恕奴才冒昧,今天是一定要带走她去京城交差的。冷大人是朝廷命官,熟识律法,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冷弘文看着并排而立的安然姐弟:“然儿,夏……夏公子,我们到书房谈谈好吗?”
君然撇了撇嘴:“不好,我与冷大人不熟,对你们冷府的家务事更没有兴趣,没什么好谈的。”
安然对上冷弘文带着点祈求的目光,扯了扯君然的袖子:“君儿,给姐姐一个面子,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你就当是陪着姐好了。”
君然这才不情愿地点头应下。冷弘文看了冷弘宇一眼,冷弘宇了然,对他点了点头。
冷弘文三人向后院最东边的书房走去,舒安也跟了过去,守在门口。
舒敏则点了菊香的软穴,自个儿拿了一条椅子坐在内堂门口守着,冷弘宇知道,要把菊香带走是不可能的了。
书房内,冷弘文紧盯着君然:“你到底是谁?”因为君然是男孩子,所以那额头和眼睛看起来就更像冷弘文自己了,“你和然儿是亲姐弟,对不对?”
“冷大人真健忘,我刚刚已经说过,我是我姐的义弟,”君然嘲讽地瞥了冷弘文一眼,“我姐的亲弟弟不是让您的姨娘给害死了吗?您不去找您的姨娘为嫡亲儿子报仇,反而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太可笑了吧?”
“不,当年那个花娘子没有溺死你,是不是?然儿,你说,是不是?”冷弘文看见君然左耳垂上的那颗痣,更加确定他是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的左耳垂上也有一颗痣,安然的痣是在右耳垂。冷弘文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转头问安然。
“父亲,您又何必纠结这个问题呢?您又不是没有儿子?现在非要再认一个儿子,您怎么跟世人解释呢?还是,您准备为我弟弟讨回公道?休了那林姨娘?”安然似笑非笑。
“你,”冷弘文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夏君然确实是安然的双胞胎弟弟,自己的亲生儿子。“混帐话!你弟弟既然是我冷家的嫡子,怎么能不认祖归宗?你这是在为你弟弟考虑吗?一个连父亲都不认,没有家族没有祖宗的人,还有什么前途?”
“有父亲,有祖宗又怎样,还不是一出娘胎就被害死?小命都没有了,何谈前途?”安然不屑地哼了一声,“父亲,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了,您准备休了那林姨娘,为我弟弟报仇吗?”
“你,休了雨兰,这种事传出去,我们冷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再说安梅安松他们也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你就不为他们考虑一下?他们母亲的事情传出去,还被休弃,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冷弘文狠狠瞪着安然姐弟,“就这样,君然是被那花娘子和菊香害的,她们就由我处置,给你们外祖父外祖母一个交代。今日起君然就认祖归宗回冷家。关于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嗤”安然冷笑了一声,“只怕父亲难以如愿,那花娘子去年已经死了,留下一份血书和林姨娘送给她的陪嫁钗子。现在东西都在我外祖父手里。父亲要不要看看那血书的内容?”安然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冷弘文。“这是我照着那血书,一字不漏抄下来的,父亲看看?”
冷弘文脸色死白,扶着身旁的椅子瘫软下去,手里是安然塞过来的那张纸。他深深呼吸了两下,看了安然很久,才去看那纸上的内容,然后“扑”地吐出了一口血。“你,你们,是一定要看冷家败落吗?你们一定要害安松他们四个抬不起头吗?”
到这时候了,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还只挂念着安松四人,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安然姐弟身上。愤怒加上心寒,令君然全身都在打抖。他正要张口,被安然拉住了:“父亲,其实这事也很简单,您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你们的夫妻恩爱,父子情深。不要来打扰君然,那么我外祖父是不会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的。反正你有两个好儿子,也不差这一个。”
冷弘文用恶狼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安然。安然却是毫无畏惧地冷然一笑:“至于君然的身份,外祖母请云祥师太算过了,我娘因为没有儿子心里一直有遗憾,为了让我娘在天之灵安心,君然将成为我娘的养子,随母姓夏,独立成户,不入冷家。”
本来大将军王府是想让君然记在夏烨伟名下入夏家族谱的,但君然不想变成安然的表弟,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他以后还要做安然可以依靠的娘家。
安然这个现代灵魂的宗族观念本来就不强,只是觉得在古代家族庇护很重要而已。但冷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而且在她看来,冷家不但不能给君然什么庇护,就那些个极品家人,还指不定带来什么麻烦和拖累。何况,君然不是孤立一人,他有她这个姐姐,还有大将军王府和大长公主两大靠山。
因此,见到君然决心已定,安然也就不再勉强,甚至帮他一起说服外祖父和外祖母。
“不可以,君然是我的儿子,怎么可以不入冷家?”冷弘文暴喝,“君然,难道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吗?”
君然冷哼一声,“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好几次都差点死了。父亲是什么东西,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冷大人,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由着您的心意走的。就像我小时候跟着花娘子去要饭,她就告诉我,要填饱肚子,就要舍弃脸面。不挨饿和不丢脸,我只能选择一样。”
“你……你们
……”冷弘文拼命忍着胸口翻滚上来的血腥味,用手强力按着自己的胸口大力喘气,才没有再吐出一口血来、或者就这样晕死过去。
安然觉得差不多了,他要真晕死过去,他们姐弟也不好说话。她淡淡地说道:“父亲心情不佳,我们就先告退了,菊香今天是必须要送去京城的。另外,三天之内,我们需要传信给外祖父。”
说完,安然拉着君然转身出去了。
走到内堂,安然看向一脸问号的冷老夫人和冷弘宇:“老夫人、二叔,我要回君然的府里接小王爷和小郡主,就先走了。”然后跟君然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夏青、夏春也架着瘫软的菊香,跟了上去。
舒安快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朝内堂外那棵大树下掷了一粒小石头,解开了冷贵的穴道。
冷弘宇正要过去书房看一下他大哥,就见冷弘文慢慢走过来。那步子,仿佛双腿被绑了巨石;那脸色,阴霾中透着阴狠;那眼眸,像染了血。
“回去吧”冷弘文沙哑着声音,“冷贵,去跟师爷交代一声,我病了,先回府,有什么事他看着处理。那木儿和栓子先押进大牢。”
冷老夫人张了张嘴,被冷弘宇拉住,朝她摇了摇头。林雨兰则是心里有鬼,一声都不敢吱。
一行人回到冷府,刚进了慈心院,冷弘文挥手对着林雨兰就是一巴掌,未等她嚎哭出来,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后对着摔倒在地的林雨兰,抬起右脚当胸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