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丢人的往事
楼下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艾瑞丝一惊，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了门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但是听不太清楚。
“吃吧。”
一楼的大厅里，杰克把装着长面包的纸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眼前的少年浑身一僵，完全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饿了吗？”杰克淡淡地笑着，“没关系，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少年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怀疑的目光在对面三人身上转来转去。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看这住的地方，应该不是贵族，也许是哪里来的旅行商人吧。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这个小偷交给治安巡逻队而是带到这里来呢？不是说贵族和富人近来都很提防平民么？而且，那个艾瑞丝跟他们是一伙的吧，到底怎么回事……
尽管心里一大堆困惑，最终，咕咕叫的肚子还是说服了他，他尴尬地低下头，把面包袋子勾到自己旁边。
唉——饿了好久了，不得已才偷了那个有钱人的钱包。看样子这些奇怪的人没有要害他的意思。虽然气氛有些诡异，两个女孩子就像是看稀有动物一样盯着他，让他怪不舒服的……算了，管他们想做什么，反正不能让自己饿死吧。少年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面包，摆出了十分坦然的模样。
“你们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看在面包的份上。”他嘟囔着，又咬了一大口。面包还热乎乎的，这味道对于他来说太过诱人了。
贝莉卡立刻与薇妮交换了一个眼神，说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认识——”
她还没说完，那个少年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认识认识，我当然认识她。艾瑞丝·史考特小姐是吧，以前跟我们一样干这一行的。”少年动了动手指，想必他们明白。
“啊？”贝莉卡愣了一下，很快想通了。他的意思是艾瑞丝以前也做过小偷？贝莉卡顿时露出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信不信由你。”少年对她的反应倒是毫不意外。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一会去给艾瑞丝道个歉吧，你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杰克的表情却是依然波澜不惊，“艾瑞丝以前做过什么不重要，她现在是洛塔斯冒险公会的一员，是我们重要的伙伴。”
少年猛地张大嘴巴，手里的面包都掉了下来。
“她当冒险家了啊？”
贝莉卡和薇妮一齐点头。
“哦，这样啊……那我应该道歉，我误会她了。”少年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皱起了眉头，“可是她怎么会去当冒险家呢？我听说冒险家挺辛苦挺危险的。”
“你以为呢？！”贝莉卡觉得有些讨厌这个跟艾瑞丝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了，“你把艾瑞丝想成什么人了啊！”
“呃，嘿嘿嘿嘿……我想她也不至于跟贵族搅合在一起。”
少年埋下头来啃着袋子里的面包，脸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没过一会儿，一大袋子面包就被他吃了一半，他犹豫着，拎着纸袋。
“我可以把剩下的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你吃饱了吗？”杰克笑着问道。
“吃饱了吃饱了，谢谢各位冒险家的款待。”少年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讨人喜欢，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不过那偷东西的手法倒是挺熟练的……
二楼的艾瑞丝悄悄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正好听见了那个少年的声音。她猛地揪住了胸口的衣服，感觉心里就像是沉了一块石头。
“那你去给艾瑞丝道歉吧，她就在楼上。”她听见杰克对他说。
“好的好的，只不过……她好像根本不想见我呢。”
他的语气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带着这种开玩笑的腔调。记得以前，他经常说一些笑话逗她开心，那些短暂的快乐，让南城区地下水路里灰暗的生活稍微有了点色彩——但那些丢人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艾瑞丝摇了摇头，暗暗捏紧了拳头，沿着走廊走向通往一楼的台阶。
“你们都知道了吧！”
艾瑞丝的脸色像纸一样白，眼里像是要喷出火焰，带着一丝不甘。
“啊！艾瑞丝！”少年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刚才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啊！”说完这孩子立马转过身，“好了，我还有事，可以回去了吗？”
“嗯，艾瑞丝你觉得呢？”杰克转头看向艾瑞丝。
“我觉得什么……他愿意去哪就去哪吧！”艾瑞丝咬牙切齿地喊道，少年歪了下嘴角，耸了耸肩。
“不要生气啦，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讨厌贵族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咧嘴一笑，“各位好心人，放我走吧，我保证再也不偷东西了……”
这种鬼话谁信啊！艾瑞丝气呼呼地瞪着他的后脑勺。杰克站起身来。
“你住哪里？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千万别！”少年慌忙摆了摆手，“离这儿不远啦！别对我那么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嘿嘿。”
在他准备出门的那一刹那，艾瑞丝犹豫了一下，小声叫住他。
“等一等，他们……他们还好吧……”
少年停下了脚步。
“嗯，很好，不用担心。”少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漠，然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了。
夜色浸透了这条繁华的大街，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起来，温暖的灯火已经消失，房屋的边缘笼罩在寒冷冬夜的阴影中。少年把面包紧紧地捂在衣服里，飞快地绕过富裕人家的窗子向东城区的方向跑去。从这里到南城区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不过他是没有钱坐马车的，至于让那个陌生人送他——才不！虽说人家也没有跟他过不去，但他无法信任这些外人。
冒险家吗……貌似不错呢，听说冒险家经常帮助别人，不过——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他们更多的只是帮助那些有钱人吧……
跑出北城区的时候，外面只剩下几盏路灯了。少年跺了跺脚，寒气从脚心一直渗到了头顶。呵，冷点没关系，能拿到那么多面包给地下水路的兄弟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不知道他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一队治安巡逻队员从前面的桥头经过，少年立刻躲到旁边的雕像后面，避开他们的视线。
在北城区的“光明之路”大街那一处普通的小楼，艾瑞丝呆呆地站在一楼大厅，样子就像是个受到羞辱的小孩。她刚才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那些坏孩子了？要知道那些坏孩子的事，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剑圣大人。可是，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位少年——佩吉的语气，仅仅是那冷漠的口气，就让艾瑞丝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一直想摆脱过去的她，根本就没有为那些孩子做过什么。难道说直到现在佩吉还需要偷东西吗……艾瑞丝认出佩吉之后，她就躲在路边的，似乎还隐隐约约有这么一种希望——在不被伙伴们发觉的情况下，如果可以的话，跟他说点什么……
可现在的情况真是糟透了！佩吉一定把她以前的事都说出来了！完了，一定会被瞧不起的！
贝莉卡现在的确有一肚子话想向艾瑞丝问个清楚，可艾瑞丝的表情简直要哭出来了，她怎么都开不了口。难道说，那个坏小孩说的都是真的？艾瑞丝以前偷过东西么？
“艾瑞丝……”贝莉卡刚喊了一句，艾瑞丝就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好了！我以前当过小偷又怎么样？要鄙视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谁说怎么样了！”贝莉卡撅起嘴巴，“不就是偷东西嘛，我以前也经常偷东西啊！”
这话还真没说错，贝莉卡还在凯丝路德孤儿院的时候，就经常从厨房里偷吃的。因为孤儿院分给他们的食物太少了嘛！
“你不用安慰我！”
“我才不想安慰你呢！你有毛病啊！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干什么，谁也没有欺负你吧！”贝莉卡被她的口气惹火了，几步跑过去扯起艾瑞丝的衣服，“我们都没觉得有多严重，你就不要满脑子瞎想了好么？你这还是我认识的艾瑞丝吗！我告诉你，你是我们公会的冒险家！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们公会的冒险家！”
“放手！”艾瑞丝拽开贝莉卡的手，脸色从苍白渐渐变成了羞恼的通红“真是的，什么都被你们知道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讨厌死了！”她喊着，蜷着身子把自己丢进了沙发，抱着脑袋不想理任何人。
“艾瑞丝你这个大笨蛋！大白痴！”贝莉卡说着就要冲上去拽艾瑞丝，杰克赶紧抱住她的肩膀，拖着她坐下来。
“那个，艾瑞丝。”杰克的声音是他一贯的温柔，还带着一种令人踏实的肯定，“我们几个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你要相信我们。早点休息吧。”
宁静的深夜里，那些不安的心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艾瑞丝听了杰克的话早早就钻进了卧室，薇妮那只懒猫已经趴在床脚睡着了。贝莉卡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反复思考着这一天之内所了解到的一切。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了……她想这样说服自己，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