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尸群（一）

“它们应该没那么快找到这里。”狐丘沉声说道，“狂化者的智力不高，这里的复杂的地形应该可以牵扯它们一会儿。”

凰朝点点头，她的精神力感应范围内的确没有丧尸或是其他生物，而她也不希望它们出现……那点距离范围内高阶丧尸同样能锁定她的位置，她的先知先觉占不了任何便宜。虽然不确定这里的狂化者是否能像丧尸那样对她的生命气息有独特的感应能力，但是她可没有以身试法的兴趣。

石洞内的道路弯弯曲曲的，无数岔道弯路纵横交错，如果没有人带路，还真难找到正确的路。但是，几人依旧能感觉到狐丘并没有带着他们前往另一个出口，反而是向岩洞的更深处进发。不过这时也不是提问的时候，所以他们压下乐满腹疑虑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狭小的石洞之中，仰首望去，上方的岩石崩裂出了好几道裂痕，碎石和泥土窸窣地掉落下来。石缝之间，触须状的植物根系硬生生扎了进来，垂落在半空之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凰朝看到那些根系微微晃动了一下。

“死路？”修罗轻挑起嘴角，似笑非笑。

狐丘看了她一眼也不解释，只是慢慢地踱步到那细密的根须之下，伸出手抚摸着那些根系，神情似是哀叹似是悲伤。

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垂落的树根竟然轻轻摆动了起来，像是在回应他的叹息一般轻拍了一下他的手。随后，那些层层叠叠的根须像是活了似的，一点一点翻卷上去。窸窣的土石飞飞扬扬地掉落下来，一束亮光透过迷蒙的尘土照射进来，待到尘土散去后，头顶上赫然露出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

根须翻卷至几人面前，拖曳到地面上形成了一架结实的梯子。蛇蕊将昏迷的少年交给狐丘，巨大的蛇尾缠绕着梯子蜿蜒而上，很快就蹿出了洞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她才回过头，冲下面的大伙儿一点头。

待到爬出了那洞口，几人才真正看清了这怪树的全貌。

怪树，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深植于地下的根系，灰褐色的树皮，郁郁葱葱的枝叶，毫无疑问，这些特征都是属于植物的。但是，这“植物”却偏偏生了个人形的轮廓。

往下，树干从中下端分成两半，斜斜地埋入地下，像极了双腿。往上，树枝从双臂的位置延展开来，明明该是最为枝繁叶茂的树冠处却生了颗奇怪的瘤子。说是瘤子也许并不恰当，因为细细看去，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赫然是一张模糊的人脸！

如果魔鬼藤还能勉强解释为捕蝇草之类肉食性植物，那么一棵人形的、还能够自主移动根系的树则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当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了。

人和树的结合体？

实话说，看到拥有动物特征的妖精时他们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如此震惊过，因为这样的基因结合外界早有传闻，只是未曾付诸实践罢了。但是动物与植物的结合……这也太夸张了吧？！

稍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动物和植物的细胞从本质上就不同，而其中蕴含的基因链更是天差地别……

狐丘走上前，拍拍这怪树粗糙的树干，轻声说了句什么。怪树晃动了一下树枝，然后在几人惊异的目光下，怪树的一条“腿”微抬，那些繁茂的根系又纷纷扎入了土中，重新封死了那个出口。

“你……”狐丘脸色大变，死死地按住树干，“不可以！”

怪树不再动弹了，只是像一棵真正的植物那般伫立在那边，任凭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那般寂静的沉默中，凰朝突然读懂了这怪树的思绪。

他不愿离开。

植物的本性是宁静的，如果不曾人为地搬动它，那么它便会永远地扎根于一处，从最初的发芽，到最后的枯败。这丑陋的树妖无疑继承了植株的特性，与其一次又一次痛苦地从土壤中拔出根系，还不如伫立在那里静静地面对死亡。可能的话，兴许还能为同伴阻挡一下后方的追逐者？

狐丘的脸色变换几番，终于长叹一口气：“好吧。”

树枝随风摇晃，似是感谢又似是告别。

猫洛难过地低下头，眼眶红红的，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它们来了。”少女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硬生生地破坏了眼前这一幕堪称生离死别的场景。

猫洛猛地一个激灵仰起头。

凰朝根本不看他，只是死死地盯住前方的树林。那里，空无一物。但是她的精神力探测结果却告诉她，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一群丧尸正向他们围拢过来。从它们半人半兽、甚至半人半植物的外形来看，明显是这里的“土著”，但是那干枯腐烂、即使受了伤也毫无知觉的身躯却毫无疑问是属于丧尸的。

所谓的狂化者，果然就是丧尸！

若真要说它们与普通丧尸有什么不同，大概要数速度了。这不是错觉，这些丧尸的行动速度的确要比她以往所见到的迅速很多，有一部分较之正常人类甚至已经相去不远了。也就是说，人类凭借动作反应取得的优势将在它们面前荡然无存。

言桧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他自是知道她那种不用眼睛也能知道周遭一切的感应能力的，但是，能让她露出如此凝重神色的却是头一遭。在他的印象中，凰朝虽然性情冷漠，但在这份冷漠之下却始终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即使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也是一样。

就仿佛……这凡尘的一切，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如得了她的眼。

他想的没错，凰朝的确有些隐隐的担忧。

丧尸的数量太多了，小小林子里竟有数百只之多，密密麻麻的宛如尸海。一时间，她的感应范围内几乎挤满了怒吼的丧尸。即使这其中变异丧尸的数量并不多，但是这些……即使只是普通的丧尸也足够把他们这些人磨死在这里。

然而，让她真正感到异样的却不单单是数量。

这么多丧尸，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一瞬之间全部地挤进在她的感应范围之内，待到她察觉的时候，已经身处丧尸群的包围之中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洞察了她的精神力，然后在边缘聚集起大片的丧尸，然后突然间发动袭击一样。

这种仿佛被看穿了的感觉，才是她不安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