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谁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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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蒙蒙春雨落下,天亮后碧空如洗,空气清新湿润。
难得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周家村的百姓们自然心情极好,赶上丰年一季好收成,家中便能存下些余粮了。
吃过早饭后,村民们纷纷拿锹抗锄的下地干活儿。
踩着略显泥泞的路面,行至村东寡妇韩春娥的家门口时,村民们很意外的看到了那家门前的榆树下,站着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年轻人——竟然是周安。这孩子还真活过来啦?
“秋平,身子骨好些了?”
“嗯,栓叔这是下地去?”
“是啊是啊……”
……
庄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读书人的规矩。大部分人路过的时候,都会颇为主动的和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傻秀才打声招呼,嘘寒问暖一番。
好奇和惊讶之外,其实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出于对周安这一家三口的同情怜悯。由高高在上的贵夫人降为贫民的寡妇不易,寡妇家读书读傻了的孩子,死去活来的更可怜啊。
周安气色不佳,脸上却挂着略有些腼腆的笑容,极为礼貌的和路过的村民们打着招呼客套着。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是足以令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让村民们心头越发感到诧异,原来那个憨傻的小子,神色和谈吐似乎都变了许多。
自从他爹周世青死后,这孩子就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憨憨傻傻。本来就是柔柔弱弱的,干农活儿也没力气;这又像个大姑娘似的不爱说话,别人问一句答一句。
村里人谣传说他是做惯了高官家的少爷,受不得这般打击,成了傻子。
可如今他竟然会礼貌的和人客套上几句。看那表情,那神色,分明就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嘛。
……
日头缓缓升起,街上渐渐的恢复了冷清。
周安有些疲累的扶着榆树潮湿的树干,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的潮红。
只是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和街坊们客套了一番,身子骨就有些酸软无力了,唉。
不过他得的毕竟不是什么实病,而是阴气侵伐所致。故而经过半个多月的身心调养,周安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气力。虽然身子骨依然弱不禁风,可好歹也能下地走路了。
扶着树干歇了会儿,周安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心中有些恍然:
以后好好做人的日子,该如何过呢?难不成是身体彻底康复后就把租给本族中一位堂叔家的几亩良田要回来,然后娶一房媳妇儿,生儿子,把地再留给儿子种……这不是扯淡吗?
即便是选择要好好做人,可他也不愿意就这般在周家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
堂堂鬼师身份且不说,单是前世作为一个看过无数网络穿越小说的宅男身份,他也不能如此这般混沌生活在异世啊。
问题是,对于这个世界,他实在是不了解。
这幅身子太虚弱,以至于死了没多久,竟然丢掉了许多记忆。更何况借尸还魂后,周安一直都是抱病卧床不起,找谁问去?
母亲韩春娥虽然曾为高官夫人,可她事实上也不过是一普通的村妇出身罢了,如今便是娘家人都不敢来看望他们这一家子负债户;至于秀儿……虽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她只有七岁,总不能去向她问询一些“世界那么大”的话题吧?
再者说了,突然间问一些古怪的问题,岂不是要让亲人担心吗?
“哎呀,秋平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快回屋躺下,别让风吹着……”
韩春娥急呼呼的跑了出来,搀扶着儿子就往院里去。吃过早饭后,韩春娥让秀儿洗碗刷锅,她则是忙活着给儿子熬药。结果药熬好了,端到屋子里一看,儿子不见了。韩春娥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找儿子。
周安略有些歉疚的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便老老实实的回到屋子里喝了药躺下歇息。
叮嘱了一番别再下地更不要出门儿好好歇着之类的话语之后,韩春娥带着秀儿下地去了。虽然说家中的六亩良田租给了堂弟周长新,可平日里还是难免要下地干活儿。
毕竟都是本族的人,孤儿寡母的平时全靠本族人帮衬着过日子啊。
母女二人走后不久,周安就起身下炕到院子里晒太阳。坐在一个小木凳上,靠着墙,周安舒适的眯上眼睛,享受着暖阳的照射,顺便调整着体内三魂七魄的阴阳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周安睁开了眼睛。
“哟,秋平还真能出屋了啊?”
一名妇女并未进院,只是隔着低矮的土院墙看着周安,脸上挂着很明显虚伪的笑容,语气颇有些忌恨的说道。
这名妇女叫柳桂枝,是本族中那位租了周安家中良田的堂叔周长新的老婆。
周安有些吃力的扶着墙站起身子,微微躬身礼貌的招呼着:“堂婶,没下地?进屋坐会儿吧。”
“哼!”
柳桂枝却是理都未理,忿忿的扭头离去。
周安一头雾水的坐下,皱眉细想着这个叫做柳桂枝的堂婶,我们家和她有仇吗?
结论是没有。
如果非得说有的话,那就是柳桂枝的大儿子周和曾经多次辱骂殴打过周安。但是以前的周安老实巴交,不敢吱声。而韩春娥亦是无奈,孤儿寡母在族中本身就是势弱位低,况且族长周祥泰对此的态度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
周祥泰,是柳桂枝的公公。
这关系……
周安心想,难不成他们家还想把那几亩良田给侵占了不成?
……
村东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中,村民们忙碌的身影就像是点缀在绿色锦缎上的斑点似的。
田垄上,柳桂枝气呼呼的挥着胳膊喊着:
“锄草锄草,锄的干净些,带个小丫头片子来做甚?把苗都给踩了!”
“弟妹莫生气,秀儿还小……”韩春娥陪着笑说道,又急忙扭头叮嘱女儿拔草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别把麦子给踩了。
附近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摇头叹气:也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吧。
说来也是,哪儿有租种地的,敢跟东家如此态度?而且东家还要来田里干活儿,每年的收成也只是拿出三成给寡妇家。
换作是在那些大地主家当佃户,你自己能留下三成都得感恩戴德了呐。
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周家族长周祥泰偏心护短,才会让自己的儿子种了韩春娥家的地。
可族长发话了,他儿子周长新又当过兵习过武,据说武道境界还挺高,厉害着呐。所以也没人会站出来替韩春娥家说几句话,毕竟和自己毫不相干,谁会没事儿去触砰族长周祥泰父子的霉头?
偶尔有些距离较近的村民,看到刁蛮的柳桂枝挑衅般的看向他们,就赶紧扭过头去一边拔草,一边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闲聊着天:
“年景好,又赶上朝廷给咱们免了一年的税收,苦日子可算熬到头咯。”
“那可不一定,谁晓得这老天爷啥时候变了脸,唉。”
“呸呸,可不敢瞎说!”
“连着几年遭灾,朝廷早些免税,也不至于跑了那么多人。”
“听说跑出去的那些人跟着豫州省那边儿的反贼们造反来着,结果都被官军给杀了……”
“嘘——可不认得那些反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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