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国女报》
[创刊时间]公元1907年1月。
[创刊地点]上海。
[创办背景]
时当清政府采取严厉的手段来镇压民主革命的宣传,上海地区自《警钟时报》被查禁后,曾一度比较沉寂。秋瑾作为同盟会员,在上海挺身办报。
主要撰稿人有吕碧城(即前《大公报》编者,曾任天津女子师范总教习)、燕斌(同盟会员)、白萍、纯夫等。内容分为社说、演坛、译编、传说、小说、新闻、调查等栏。
《中国女报》创办得十分艰难,秋瑾原计划“集万金股本,租座房子,置个机器,印报编书,请撰述、编辑、执事各员,像像样样、长长久久地办一办”,还准备“另设招待员一员,如有我妇女同胞往东西洋游学,经过沪上者及就学沪上者,人地生疏,殊多不便,当为尽一切招待之义务”。
但实际上只筹到数百元资金,最后靠徐自华、徐双韵姊妹捐助一千五百元,秋瑾把嫂嫂张顺家藏的珍本《又补斋画册》借去典押,报纸才勉强付印。尽管秋瑾“经营罔倦,编纂益力,并日冒风雪走求援助,栖栖不以为苦”,该报在出版了第2期以后,就被迫中辍了。1907年春,秋瑾为发动武装起义事回到绍兴。此后半年内,她一方面联络会党和军学两界,进行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一方面还积极为《中国女报》第3期的集稿、编辑和付印的事奔忙。然而,还没等到第3期问世,秋瑾就被捕遇害了。
[作者秋瑾小传]
秋瑾(1877—1907),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号竞雄,又号鉴湖女侠。近代杰出的资产阶级女革命家、作家。自幼爱读书,工诗文,好骑马击剑。1896年依父命嫁湘潭富绅子王廷钧。王好嫖赌,损人利己,给她婚后生活带来了极大痛苦。1903年王纳资寻得户部主事。随王赴京。时值八国联军入侵后不久,她目睹民族危机的深重和清廷的腐败,决心献身救国事业。1904年冲破封建家庭阻挠去日本东京留学,曾参加共爱会、三合会、光复会等组织。1905年参加同盟会,任浙江省主盟人。1906年回国。次年3月接任大通学堂督办,与徐锡麟共谋起义。安庆起义失败后,秋瑾在绍兴英勇就义。秋瑾所诗所词多感怀国家、追求民主之作。激昂慷慨,格调悲壮。狱中有名句“秋风秋雨愁煞人”七字以对提审员。有《秋瑾集》存世。
[创刊词原文]
本报敬启
本报以开通风气、提倡女学,联感情,结团体,并为他日创设中国妇人协会之基础为宗旨。
世间有最凄惨、最危险之二字,日黑暗。
然而曷一念我中国之黑暗何如,我中国前途之危险何如,我中国女界之黑暗何如,我中国女界前途之危险更何如,予念及此,予悄然悲,予怃然起!予乃奔走呼号于我同胞诸姊妹,于是而有《中国女报》之设。
本报以醒狮之前驱,文明之先导。
本报结二万万大团体于一致。
本报以速进于大光明世界。
[焦点评析]
《中国女报》以“开通风气提倡女学”为宗旨,宣传民主革命,反对妇女缠足,主张男女平权。
秋瑾在留学日本时,就曾创办过《白话》月刊,宣传反清革命思想。1906年回国后,她以办学为掩护,进行革命的组织活动。秋瑾在发刊词中严肃指出:“世间有最凄惨、最危险之二字。日黑暗。”
她强调,《中国女报》的责任就是要“以醒狮之前驱,为文明之先导”。使我女子生机活泼,奋飞直前,“结二万万大团体于一致”。“以速进于大光明世界”。
该报的主要着眼点是唤醒广大妇女。它提倡男女平权,指斥“数千年来之同胞姊妹人人奉为金科玉律”的“三从四德”是“遗臭万年”的“邪说”,鼓励广大妇女同封建家庭制度决裂。争取自身的解放。它把妇女的前途同中国的前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考察。号召妇女既做女权运动的先锋,又做民族革命的斗士,要和男子并肩作战,投身到革命运动中去。秋瑾还为该报撰写诗文,洋溢着爱国主义的热忱,闪耀着自由思想的光辉。如《勉女权歌》: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愿奋然自拔。一洗从前羞耻垢。若安作同俦,恢复江山劳素手。
旧习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马偶。曙光新放文明候,独立占头筹。愿奴隶根除,智识学问历练就。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
女杰秋瑾,在中国近代报刊史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在上海创办《中国女报》月刊,虽然只出版了两期,但其以救亡图存为主旨,为推翻清王朝作了重要的舆论准备。秋瑾考虑到广大妇女的文化水平,一概用白话文。因此,《中国女报》“文俗之笔墨并行”,便于粗通文字的妇女浏览。秋瑾的文章,其行文或娓娓道来,畅如流水;或哀婉动人,如泣如诉;或激昂慷慨,神采飞扬,形成同期女报中一种独特的风格。
如:
身儿是柔柔顺顺的媚着,气虐儿是闷闷的受着,泪珠儿是常常的滴着,生活儿是巴巴结结的做着: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试问诸位姊妹,为人一世,曾受着些自由自在的幸福未曾呢?
1907年7月15日,秋瑾被清政府杀害。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时,亲书碑文:“鉴湖女侠。”秋瑾,提倡女权的知识精英,闻此或该足矣。
[附]秋瑾: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
唉!世界上最不平等的事,就是我们二万万女同胞了。从小生下来,遇着好老子,还说得过;遇着脾气杂冒、不讲情理的,满嘴连说:“晦气,又是一个没用的。”恨不得拿起来摔死。总抱着“将来是别人家的人”这句话,冷一眼、白一眼的看待;没到几岁,也不问好歹,就把一双雪白粉嫩的天足脚,用白布缠着,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许放松一点,到了后来肉也烂尽了。骨也折断了,不过讨亲戚、朋友、邻居们一声“某人家姑娘脚小”罢了。这还不说,到了择亲的时光,只凭着两个不要脸媒人的话,只要男家有钱有势,不问身家清白,男人的性情好坏、学问高低,就不知不觉应了。到了过门的时候,用一顶红红绿绿的花轿,坐在里面,连气也不能出。到了那边,要是遇着男人虽不怎么样,却还安分,这就算前生有福今生受了。遇着不好的,总不是说“前生作了孽”,就是说“运气不好”。要是说一二句抱怨的话,或是劝了男人几句,反了腔,就打骂俱下;别人听见还要说:“不贤惠,不晓得妇道呢!”诸位听听,这不是有冤没处诉么?还有一桩不公的事:男人死了,女子就要带三年孝,不许二嫁。女子死了,男人只带几根蓝辫线,有嫌难看的,连带也不带;人死还没三天,就出去偷鸡摸狗:七还未尽,新娘子早已进门了。上天生人,男女原没有分别。试问天下没有女人,就生出这些人来么?为什么这样不公道呢?那些男子,天天说“心是公的,待人是要和平的”,又为什么把女子当作非洲的口口一样看待。不公不平,直到这步田地呢?
诸位,你要知道天下事靠人是不行的,总要求己为是。当初那些腐儒说什么“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这些胡说,我们女子要是有志气的。就应当号召同志与他反对。陈后主兴了这缠足的例子,我们要是有羞耻的,就应当兴师问罪;即不然,难道他捆着我的腿?我不会不缠的么?男子怕我们有知识、有学问,爬上他们的头,不准我们求学,我们难道不会和他分辩,就应了么?这总是我们女子自己放弃责任,样样事体一见男子做了。自己就乐得偷懒,图安乐。男子说我没用,我就没用:说我不行,只要保着眼前舒服,就做奴隶也不问了。自己又看看无功受禄,恐怕行不长久,一听见男子喜欢脚小,就急急忙忙把它缠了,使男人看见喜欢,庶可以藉此吃白饭。至于不叫我们读书、习字。这更是求之不得的,有什么不赞成呢?诸位想想,天下有享现成福的么?自然是有学问、有见识、出力作事的男人得了权利,我们做他的奴隶了。既做了他的奴隶,怎么不压制呢?自作自受,又怎么怨得人呢?这些事情,提起来,我也觉得难过。诸位想想总是个中人,亦不必用我细说。
但是从此以后,我还望我们姐妹们,把从前事情,一概搁开,把以后事情,尽力作去,譬如从前死了,现在又转世为人了。老的呢,不要说“老而无用”,遇到丈夫好的要开学堂,不要阻他;儿子好的,要出洋留学,不要阻他。中年做媳妇的,总不要拖着丈夫的腿,使他气短志颓,功不成,名不就;生了儿子,就要送他进学堂,女儿也是如此,千万不要替他缠足。幼年姑娘的呢,若能够进学堂更好;就不进学堂,在家里也要常看书、习字。有钱做官的呢,就要劝丈夫开学堂、兴工厂,做那些与百姓有益的事情。无钱的呢,就要帮助丈夫苦作,不要偷懒吃闲饭。这就是我的望头了。诸位晓得国是要亡的了,男人自己也不保,我们还想靠他么?我们自己要不振作,到国亡的时候,那就迟了。诸位!诸位!须不可以打断我的念头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