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3:教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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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逢

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方木第二天很早就来到了公安厅。可是还有比他更早到的人,刚进办公室,方木就被告知去边平处长的办公室。

边平一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昨晚熬了一夜。方木看看烟灰缸里塞得满满的烟头,正琢磨是什么案子让见多识广的边平挠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桌上的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正是昨天下午横卧在客厅里的那具女尸。方木一下子明白了,是罗家海那件案子。

边平捕捉到方木的目光,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索性开门见山:“这小子有点意思。”

方木抽出一支烟递给边平,帮他点燃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案子在分局?”

“是啊。”

“罗家海交代了么?”

“没呢。”边平揉着脖子,“昨晚分局连夜突审他。可是这小子只承认杀人,犯罪动机什么的一概不说。不过分局把他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身上也许还有命案。”

“什么?”方木吃了一惊,“是不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

边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专注地看着方木:“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孩?”

“我也是猜的。”方木顿了一下,“通过罗家海眼球的运动。”

“哦,说来听听。”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的右手为习惯手,那么当他沉思的时候,视线朝向左上方,是想起了经历过的事物,如果朝向右上方,是在想象未曾见过的事物。如果眼球转向左下方,意味着他在想象声音,如果眼球转向右下方,意味着他在回忆某种视觉片断或者其他身体的感受。”

“红色呢,怎么猜出来的?”

“通过罗家海的表情肌。通常,人们在回忆红色事物的时候,由于会唤起他的紧张情绪,从而会导致表情肌僵硬。另外,如果回忆起黄色的事物,除了表情肌僵硬,他的脸上还会出现厌恶、不安的表情。”方木说得有些快,略略喘了口气,“昨天,罗家海似乎陷入沉思之中。而我事先看到他把刀子拿在右手。他的视线先是朝向左上方,接着眼球转动到右下方,表情肌僵硬,但是面色平和。我估计他在想一个女性,所以就冒了一个险,推断他在想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孩。”

“嗯,”边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他当时思念的的确是个女孩,不过穿的不是红衣服。”

“什么?”方木瞪大了眼睛。

“一周前,J市工业大学有三名学生失踪,是罗家海和两个分别叫沈湘和桑楠楠的女生。”边平顿了一下,“沈湘当时穿一套白色的连衣裙,桑楠楠穿黄色T恤衫,黑色短裤。”

方木想起罗家海当日所说的话:

“……我和沈湘,不想背负这样一个罪名离开这个世界……”

他当时想的,应该是这个叫沈湘的女孩子。

白色连衣裙……红色……

方木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他抬起头,面对边平征询般的目光,缓缓说道:“被血染红的白色连衣裙。”

“我也是这么想的。”边平的脸色变得凝重,“这两个女孩,至少有一个可能已经死了。”

方木想了想,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你先别急。”边平把桌上的液晶显示器转向方木,“看看这个。”

正在播放的是一段视频,从内容上来看是某个电视节目,方木想起曾经在现场看见一部还在转动的摄像机。

“这是现场那部摄像机录下来的?”

“是啊,”边平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你先看,我眯一会儿,昨晚熬了一夜了。”

前十几分钟的录像内容都很正常,和平常电视里看到的节目并无两样,只是方木发现罗家海的脸色始终阴沉,想来是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感到忐忑不安吧。播放到罗家海忽然拔刀刺向秦老师的时候,场面十分混乱,摄像机的镜头变得摇摆不定,音箱里也传来秦老师的惨呼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惊叫声。始终晃动的画面让凝神观看的方木感到头晕目眩,好在这种晃动只持续了十几秒钟,随后画面里的事物就陡然上升,然后翻转,静止不动了。

应该是摄像师逃跑前将摄像机扔在了地上,方木不得不歪着脖子看着显示器,想到刚才边平揉脖子的样子,不由失笑。

画面上出现了一双穿着水绿色短裤的腿,随后就是一阵尖叫,同时还隐约可辨罗家海粗重的喘息声,那双腿的主人转身跑进了正对着镜头的一扇门,哐的一声关上了。罗家海的下半身出现在镜头里,他几步奔到门前,飞起一脚,木门应声而开。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床,女孩正拿起几本书,边歇斯底里地尖叫,边向罗家海身上扔去。罗家海很轻易地把女孩按倒在床上,粗暴地撕扯着女孩的衣服。

女孩很快就没了力气,软弱无力的两只手轻飘飘地拍打在罗家海的身上。罗家海把女孩的T恤衫拉到胸部以上,又去撕扯女孩的短裤,很快,短裤就被拉到了膝盖处。罗家海半跪起身子,压住女孩的双腿,开始解自己的裤带,解到一半,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女孩尚未发育的胸部上,动作停了下来。

罗家海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女孩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抽出了双腿,仿佛失去知觉的罗家海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床边,又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垫,忽然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号啕大哭起来。

方木眯起眼睛,盯着哭得全身颤抖的罗家海。

忽然,罗家海伸出一只脚踢向房门,房门重重地关上了。镜头里只剩下昏暗的客厅和那扇紧闭的门。

接下来的一小时内,画面上始终没有出现新的事物,只能隐约听见警笛声和警方的喊话,直到方木看见自己出现在画面里。

看完这段视频,方木向后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点燃一支烟。

显然,罗家海要强奸那个女孩,可是后来又放弃了。从他突如其来的痛哭来看,这种放弃似乎出于一种真心的悔悟。

“我没碰她……她不会有那种味道……”

从这句话来看,罗家海的强奸行为带有明显的报复意味,而那种味道,肯定与性行为有关。

方木正在冥思苦想,桌上的电话机刺耳地响起来。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听的时候,边平一跃而起,疾步走到桌旁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嗯……知道了。”

边平放下电话,转头对方木说:“分局打来的,要你过去一趟,据说罗家海指名要见你。”他顿了一下,“也许,你还能看见自己的故交。”

来到分局后,方木被直接领到了审讯室。几个人坐在一面大单向玻璃前,都在观察审讯室里的动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个高个子转过头来。

方木停下了脚步,一丝微笑浮上面庞。

是邰伟。

邰伟却不如方木那般热情,只是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动。他上下打量了方木几眼,开口问道:“来了?”

邰伟的冷淡让方木有些不知所措,他点点头,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长话短说。”邰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周前,J市工业大学有三名学生失踪。分别是罗家海、他的女朋友沈湘和比他们低两级的桑楠楠。经我们调查,桑楠楠曾和沈湘发生过口角,所以我们初步断定,罗家海和沈湘劫持了桑楠楠。而罗家海只身来到这里杀人作案,更让我们肯定之前桑楠楠的失踪属于暴力劫持。”

方木想了想:“我能做什么?”

“罗家海归案后始终一言不发,今天早上被我们逼急了,说只跟你一个人谈。我们想知道沈湘和桑楠楠在哪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是我们从J市跑来这里的目的。”邰伟顿了一下,“这案子由我负责。”

方木没有作声,扭头看着审讯室墙上的单向玻璃。罗家海低垂着头,手脚都被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似乎缩短了不少。

方木站起身来:“打开他的手铐和脚镣。”

分局的警察看看邰伟,邰伟挥挥手,意思是“照他说的做”。

警察掏出钥匙,边跟方木往审讯室走边说:“兄弟,你自己当心点。”

“放心吧,没事。”方木走到审讯室门口,忽然转身,手指着邰伟说:“不过,你这次,可别再溜号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邰伟,邰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变得柔和。

方木也笑笑,拉开审讯室的门。

罗家海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方木以为他睡着了,警察给他解开手铐和脚镣时,罗家海忽然伸手抚摸另一只被勒出红印的手腕,才知道他一直醒着。方木想了想,叫人送一瓶矿泉水进来。

把水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罗家海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拧开瓶盖后,只抿了一口,就把瓶盖拧好,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方木点燃一支烟,隔着桌子凝望着他,几分钟后,又把眼前的烟盒推过去。

罗家海抬起眼睛,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吸烟。”

方木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继续吸烟。

两个人对坐在桌子两端,中间是慢慢旋转、消散的烟雾。一个盯着眼前的矿泉水,另一个透过烟雾盯着对方。沉默,既像等待,也像较量。

方木知道,单向玻璃的另一侧,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罗家海开口。其实他很想告诉邰伟少安毋躁。从目前的情况分析,结合罗家海的言行,沈湘和桑楠楠很可能都死了。找到她们的时间无论早晚,都已无力再挽回些什么。

方木更感兴趣的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味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死秦老师?沈湘和桑楠楠究竟与这件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吸完一支烟,方木缓缓问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罗家海没有马上回应,隔了几秒钟才抬起眼睛,方木没有躲闪,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罗家海的眼神疲惫,带着深深的绝望与哀伤。

“方警官,如果我说我不是坏人,你相信么?”过了好一会儿,罗家海低声问道。

“我无意评价你的人品,不过我宁愿相信你是好人。”方木略略提高声调,“但是你杀了人。每个人犯错后都会给自己寻找借口。你如果想让我相信你是好人,就要说服我。”

说完,方木屏气凝神地看着罗家海,等待他剖白心迹。可是罗家海又垂下头去,不动了。

方木原以为能顺利让罗家海开口,可是罗家海的再次沉默让方木有些意外。他定定神,决定换个方式。

“沈湘很漂亮吧?”方木重新点燃一支烟。

透过面前袅袅上升的烟雾,方木清楚地看到罗家海的肩膀抖了一下。

“你很爱她对么?”方木决定趁热打铁,“我想,她也很爱你。”

罗家海的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仿佛是一片在秋风中瑟瑟战栗的叶子。

方木移开目光,盯着审讯室的角落,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喜欢白色的人往往内心向往着纯洁。他们生活井然有序,喜欢干净整洁。”方木掸掸烟灰,“沈湘一定帮你洗过衣服,整理过宿舍吧?”

罗家海猛地一挥胳膊,面前的矿泉水瓶被扫到单向玻璃上,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你别说了!”他冲方木歇斯底里地大吼。

方木平静地看着他,罗家海的双眼盈满泪水,灰白色的嘴唇哆嗦着。

方木缓缓,却清晰无比地说道:“沈湘,已经死了,对么?”

眼泪哗地从罗家海的脸上流下,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无声地痛哭起来。

方木静静地等待。几分钟后,罗家海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他又开口说道:“这样一个向往纯洁、喜欢干净整洁的女孩子,现在只能躺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慢慢地肿胀变形,腐烂、发臭,也许身上还覆盖着大团的蛆虫。”

罗家海的号哭刚刚转为抽泣,听到方木的话,哭声又骤然猛烈。

方木的声音平淡,却有一种残忍的力量:“你曾经说过,不想和沈湘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离开这个世界。我想,沈湘也同样不想以那么令人作呕的模样说再见。所以,”他顿了一下,“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保证,我们会善待她的遗体。”

罗家海拼命点头,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方木捏着行将熄灭的烟头,屏气凝神地盯着罗家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如初,可方木却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像急促的鼓点一般。

罗家海终于停止了哭泣,他一边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J市红园区,钢材市场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厂房,沈湘,还有桑楠楠,就在二楼的一个工具房里。”

方木暗暗吐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单向玻璃。他知道,在另一边,邰伟正在跟J市的同事联系,火速赶往那个地点。

这几句话好像耗尽了罗家海全身的力气,他彻底瘫软在椅子里,用手捂着脸,任由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淌。

方木也觉得疲倦,他清楚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杀死了两个人,可是他看起来跟那些涉世不深、敏感脆弱的男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尽管对这两起案件还有很多疑问,方木也不忍心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朝单向玻璃打了个手势,很快,审讯室的门开了,两个警察走了进来。

“带他回看守所吧。改天再审。”

两个警察应了一声,给罗家海戴好手铐,几乎是拖着他走向门口。快出门的时候,罗家海忽然挣扎着喊了一声:“方警官!”

方木示意那两个警察先等等。罗家海哑着嗓子,脸上是乞求的表情:“等你们找到沈湘了,我……我能再看看她么?”

方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慢慢点了点头。

目送罗家海被押走,方木却忽然没了力气,他坐在椅子上,又抽出一支烟,正伸手去拿打火机,肩膀后伸出一只手,“啪哒”一声打着了手里的打火机。

方木凑过去点燃了烟,回头一看,是邰伟。

邰伟拉过椅子在方木身边坐下,看看方木,忽然笑了。

“你小子,果真有两下子。”

方木吐出一口烟,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觉得那两个女孩还有可能活着么?”

方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几乎不可能。罗家海完全是一副已经绝望的架势。”

邰伟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不着急回去么?”

“不着急。”邰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人都死了。早回去一天半天的也没什么意义。”

方木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走吧,我请你吃饭。”

分局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方木和邰伟相对而坐。等待上菜的时候,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抽着烟,似乎无话可说。

还是方木打破了沉默:“结婚了?”

邰伟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里,他一边用餐巾纸胡乱地抹着下巴,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木笑着指指邰伟左手的无名指,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环状戒痕。邰伟的脸有些红,用力在戒痕上蹭了几下,似乎想把它蹭掉。

“呵呵,你媳妇一定挺厉害,不过很依赖你。”

邰伟来了兴趣:“何以见得?”

“我估计你上班的时候就把戒指摘掉,下班回家的时候再戴上,可见你还是挺怕你媳妇。以你的性格,能让你这么老实的,当然是个厉害媳妇。”方木笑笑,“不过这说明你媳妇很在乎你们的婚姻,她很依赖你。恭喜你了。”

邰伟的眼中弥漫起少见的温情:“嘿嘿,就是跟小孩似的,连睡觉都得拉着手。”

似乎因为和方木分享了隐私,邰伟的话也多了起来。这个叼着香烟、大口喝酒的人,也是那个郑重其事地把一颗子弹送给方木的警察。

这让方木感到熟悉而亲切。

推杯换盏间,方木知道邰伟结了婚,升了职;赵永贵调到分局做了局长;当年参办孙普一案的警察有的升职,有的调任,也有的牺牲。

方木告诉邰伟自己毕业前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现在省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工作,顶头上司正是乔教授的学生边平。

熟人碰面,话题多围绕着共同的回忆,而回忆往事,并不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方木和邰伟之间,似乎除了孙普的案子,也没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我有的时候会开车去J大,去南苑五舍,去篮球场,去体育馆,也去那个地下室。”邰伟有些喝多了,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一侧面孔在唇边升起的烟雾中若隐若现,“什么也不干,就是坐着。有时会觉得那年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会有那么凶残的人。”他轻声笑笑,“你救了我的命,说起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方木低着头,良久,轻轻地说:“不用。”

邰伟也似乎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过头:“你怎么样,干得不错吧?”

“还行,就是有时候闲得无聊。其实当初想去市局的,后来是边平处长硬把我要过去的。”

邰伟嘿嘿地笑起来:“你还嫌清闲?你要是去了市局你就知道了,累得你喘不过气来。”他转头看着窗外,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你到底还是做了警察。是为了乔教授么?”

方木低头喝了一口酒,没有回答。

邰伟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那个想法,你不适合做警察。”

方木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为自己点燃一支烟。

“考没考虑过换个职业?”

“没有!”这次方木回答得斩钉截铁。

“没有!”邰伟清楚地记得当初他问方木是否打算做警察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答自己的。同样的答案,结果却截然相反。说不清犯错的是自己,还是眼前这个依然面色苍白、目光锐利的人。

邰伟试着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将来有机会,还是换个工作吧。”

方木好一阵没有说话,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不适合做警察?”

邰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从地下室那件事开始。”

“哦?”方木一扬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邰伟,“会告发我么?”

邰伟收敛了笑容:“我不会。永远不会。我也同样永远不会认为你会是一个好警察。”

“什么是好警察?”方木反问道。

邰伟被问住了,愣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不是。你是一个无法对案件置身事外的人,你对它总是倾注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如果某一个案件无法用法律来解决,或者你不想用法律的方式解决的时候,你就会用你自己的方式。”他顿了一下,“我知道,就在昨天,你差点用自己为罗家海挡住一颗子弹。”

方木始终低着头,良久,他掸掸烟灰:“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邰伟摇摇头:“你会害死你自己。”

方木忽然嘿嘿地笑起来:“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不等邰伟开口,他就举起杯子,“不说了,喝酒!”

旧友聚会在心照不宣的回避中以一场大醉结束。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到分局的时候,J市那边的信息也反馈回来。在罗家海指示的地点发现了沈湘和桑楠楠的尸体,初步确定两人的死因都是失血性休克。不同的是沈湘的致命创口在腕动脉,而桑楠楠则是身中20余刀。具体情况需要法医作进一步检验方可确定。分局和J市的刑警在案件的管辖权上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双方都认为本地才是主要罪行发生的地点。协商的结果是:邰伟一行人先行返回J市,待主要证据搜集完毕后再确定由谁来管辖罗家海一案。

告别的时候,方木冲已经醉眼蒙眬的邰伟指指左手的无名指,这家伙迷迷糊糊地一挥手,也不知是否明白了方木的意思。

目送吉普车消失在街角,方木看着那团扬起的灰尘发了一阵呆。回过身,只见分局门上的警徽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方木把手遮在额前,静静地盯着警徽,感觉它在一点点变大,最后竟有了铺天盖地的架势。

我真的不适合做警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