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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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结局

战事不等人。救醒宇文迟儿以后,伊武必须即刻返回南汇。

而宇文迟儿,则坚持要跟着伊武走。

她曾万念俱灰,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赎罪。这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为她的父亲,向千千万万的南汇百姓和因南汇战役而死伤的将士赎罪。

与风云皓的情意,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苏合又哪里肯放她南下?

“你救了我的性命,如今大病未愈,我如何能眼看你拖着病身奔赴战场?”这是苏合的原话。

宇文迟儿脸色苍白,惨淡一笑:“七王爷,你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君子?”

苏合知道宇文迟儿指的是那日他在迟儿受伤时曾说过,只要她能活过来,他便送她去见伊武。

“我苏合向来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屑当个君子。你无须多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南下的。”

宇文迟儿变得强硬起来:“我若想走,你拦得下吗?”

苏合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刺杀本王的江彦吗?不知他的命能不能将你拦下?”

“你!”

苏合的语气缓和下来了,道:“你不要走了,不久我便会是这中原之主,随我共赏这锦绣江山,不好吗?”

“不!我是罪人之女,我要去南汇赎罪。”

“侍奉未来君主,亦是一种赎罪之法。”

“不要逼我。”

“你对我就半点儿情愫也没有?我不信。不然你不会想也不想便为了挡了那一剑!”

宇文迟儿不语。

“与我成亲,否则我就杀了江彦。”说罢,苏合就转身向门外走。

“好。”宇文迟儿平静地说,“我同你成亲,你放了江大哥。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见一见他。”

苏合答应了。

苏合还不知道,这次与宇文迟儿相见,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碰面。

地牢的构造,在宇文加洛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他茶余饭后与家人闲聊时,经常会把地牢构造批的一塌糊涂。他指出的在地牢中的逃生之法,竟有5条之多。宇文迟儿自幼听得连茧都生了,时至今日,依然记忆犹新。

她进入牢房,佯装要与江彦说些话,便打发狱卒在外面候着。再等狱卒察觉出不对,那二人早就没了踪影。

宇文迟儿还挑衅似的给苏合留了张字条:与七王爷一般,迟儿亦非君子。

苏合知道后震怒,他假借地牢看管不严之罪,将狱卒处死,并严惩了几个狱卒头领。

可当苏合静下心来,想念宇文迟儿的时候,他总能像个孩子一般笑出声来。全然不像那个掌握着千万人生杀大权的王。

苏合没有派人去追过宇文迟儿。他本就知道,宇文迟儿之所以那么吸引他,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苏合注定成为君主,在这华丽的牢笼之中安度一生;而宇文迟儿注定一生漂泊,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在扎根某处。即便她那么爱风云皓,都不曾为他放弃过报仇。这个女人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除了为她自己。

可她又不是自私之人。她肯拔刀相助当时素不相识的中远镖局苏刚;她为风云皓、苏合挡剑,亦愿撑着病重的身子,去潮湿阴冷的地牢救出江彦……当然,这很多事都是苏合那日听伊武说的。可能就是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侠义而又不受任何人拘束的女子,才会得到这许多英雄的倾慕。

伊武带着宇文迟儿和江彦奔赴战场。他能带着宇文迟儿去战场,却不舍苏柔去。

苏柔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百变郎中颜文清便是如今死而复生的伊武少将军。这个本来就在江湖上传的神乎其技的少年神医,又添上了一道无与伦比的光环。世间竟有如他一般的英雄在!而这个英雄唯一的不足便是不懂女儿心事。没有了颜文清的苏柔,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苏柔知道了颜文清和公主的关系后,本应回去找他才对。

但是苏柔又一次败给了流言。

“苏家女镖师风流史”这类本子显然已经不新鲜了,现在江湖上更多的,是“少将军代兄娶嫂”一类唱本。少将军风华正茂,公主英姿飒爽,好一对儿不羡鸳鸯不羡仙的佳偶。

苏柔又完全相信了。她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样的大英雄是该要配得这样一位公主的。她全然记不得她便是被这帮说书先生荼毒的。

李梅华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说书人的话不能相信。李梅华愿意带她回南汇,去找颜文清说清楚。

可苏柔的心已经死了。

李梅华知道,苏柔的心已经死了。她如同被摄了魂魄一般,再不灵动了。

五年。

李梅华想了各种方法,让苏柔像个正常人一般活着。他发现她唯有在读书之时,那眼神才像是个活着的人。

他为她买过《西厢记》、《牡丹亭》。看《西厢记》之时,她恨极了张生弃崔莺莺去赶考,“如何不能带莺莺同去?”看《牡丹亭》时,她竟想学着杜丽娘的样子,让李梅华将她埋葬,让她的魂魄去找颜文清。

李梅华吓坏了,他扔掉了所有小说、剧本。单拿些佛经来给她看。自看上佛经之后,苏柔便不再说话了,每每看到深夜。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日,苏柔开口对李梅华说:“你走吧。”

李梅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在那之前,他要一直守护在苏柔身边。直到她看透红尘。

李梅华听后,什么也没说。他照样将苏柔的衣物叠好,为苏柔做了最后一餐。

临行前,苏柔给了李梅华一封书信。

李梅华出了门才打开,上面写着一段佛经:“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李梅华一路向前,却绕路到了南汇。他想看看,战争究竟会有多么残忍,竟让伊武不敢将柔儿带在身边。

托鬼斧神匠之女宇文迟儿的福,倭寇私设的进入南汇的暗道已被封死,倭寇再不能借各方暗道潜入南汇,暗杀中原将领及百姓了。

眼下这一仗关乎中原生死存亡,这一役已经打了十天十夜。若胜了,便能将这群倭寇赶回东瀛,他们怕是20年都不敢再犯南汇;若是败了,恐周边诸国皆会起割裂中原之心,国将不国。

成败在此一举。

李梅华找一个小士兵“借”了身衣服,混进战场之中。李梅华虽在江湖,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根本来不及观察别人,若想活命,他必须不停与身边的敌人厮杀。土地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缝隙来吸收血水了,血在地上流淌着,到处都是血腥味,脚踩在地上,能感到同伴亦或是敌人流淌出的血的黏腻感。遍地断臂残骸。

李梅华见敌人一骑战马越靠越近。他眼疾手快,将那人斩落马下。他飞身上马,站在马上,运功击退身边一众敌人。

在他坐在马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他的旧识,江彦。

只见他头戴盔甲、身披战袍,显然已是位将军。李梅华正要上前,却见一人长枪挥舞,正要杀向江彦。

“江大哥小心!”李梅华不禁叫出了声。李梅华这几年清修,自认轻身功夫已超过颜文清,却依旧不能相救。他眼睁睁看见江彦被人斩落马下。

李梅华疯了一般,开始一路杀过去。任凭他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眼睛。他走到江彦落马之处,发现尸体一个挨着一个,个个面目全非,他竟不知哪个才是曾与他在苏府朝夕相处的江彦。

这场战役共打了25日,我军伤亡近十万人。敌军损失15万人。倭寇被迫签下不战条令,保证30年内,不再犯我边境半步。我们以胜利告终。

李梅华却似死过一场一般。他一下子就理解颜文清了。若是他,他也绝不会让苏柔踏进战场半步。

李梅华只身一人,晃着长衫,走出了南汇。

生在战火中,注定不能深爱。

伊武得知江彦的死讯后,悲痛万分。他佩服江彦知错能改的胆识,也敬重他的深情,更赞赏他的忠心。人固有一死,江彦死得其所,而战死沙场怕也是他的心愿吧!至少这样,宇文迟儿能一辈子记住,他江彦,是个英雄。

“今后有何打算?”伊武问迟儿道。

迟儿笑道:“赎罪。伊大将军生前将南汇托付与你,你注定要驻守南汇,看来这百变郎中的招牌怕是要借我用用了。”

伊武放眼看着这南汇的太平盛世,道:“若哪天游荡到北漠,别忘了代我去看看萨仁姐。”

迟儿道:“那是一定。我生平敬重的人不多,长乐公主算是一个。前半生战场杀敌,后半生以身许国。为保边境太平,远嫁匈奴。不知胜过多少儿郎!”

“是啊!她曾说过,她这个长公主是迟早要嫁的。我哥哥已死,她嫁谁都是一样的。倒不如为国远嫁,搅得匈奴不太平,就想不起扩张了。”

“颜五哥你呢?”迟儿问道,“如今太平了,你要去找柔儿吗?”

伊武摇头:“前几日接到青城派掌门李梅华的书信,说柔儿凡尘事已了,早已削发为尼。”

“你后悔吗?”

“我从不后悔爱上她。不过让我再爱她一次,我可能不会让她知道,我爱她。”

“哦?”

“知她喜欢吃糯米糕,我不会特意给她买,只会把她爱吃这件事告诉李梅华;知她穿红色最美,我不会告诉她,而是在她穿红色衣衫时,偷偷多看她几眼;知她最爱哭了,但我会克制自己安慰她的心,绝不借肩膀给她,让她清楚地知道,我不爱她;知她……”

“行了行了,”迟儿打断他道,“你以为你不说,她便察觉不出你爱她?你的行动、你的眼神,每时每刻都会暴露——你爱她。”

伊武笑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好了,我走了,我们就此别过吧,颜五哥!”迟儿说罢,飞身下了护城墙,与伊武挥手道别。

伊武怅然若失。在回府的路上,一个身材健硕之人向他手中塞了封信。伊武不知,这人便是当年刘家庄刘府“江河湖海”四大家丁中唯一活着的那个人。

伊武被吓得回过神来,当时那人若要取他性命,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他拆开信件,竟是风云皓写来的。

“颜五哥,我在君子崖宇文家中得了《戏龙踏虎》,正是克制《安神舞》之秘籍,然师妹修炼早于我,且常以神功乱我心志。功力总略胜我一筹。近两年我越发克制不住她了。恐江湖有难,请你立即去君子崖将秘籍取出,方法在另一页书信之中。请你教与良善之辈,以免师妹在江湖上生出事端。我本不忍伤害师妹,却不想竟落得如此。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颜文清头上生出汗来,只见书信最后,有一行极为鬼魅的字体,上面写着:“戏龙踏虎已毁,江湖注定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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