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光初现(3)
四一六(义熙十二)法显归国。
四一七(玄始五)《大集》出(谶译)。
四一八(义熙十四)《大般泥洹》三出(法显译)。
四二〇(宋永初元)晋译《华严》出(佛驮译)。
四三五(宋元嘉十二)《楞伽》定本出(求那译)。
四四六(魏太平真君七)魏焚佛经,坑沙门。
四五二(魏兴安元)魏复佛法。
五〇〇(魏景明元)菩提流支至洛阳。
五〇四(梁天监三)武帝集道俗二万人发愿皈佛法。
五一一(魏永平四)《十地论》出(流支译)。
五一六(魏熙平元)遣宋云、惠生求经于印度。
五一九(梁天监十八)慧皎着《高僧传》成。
五二二(魏正光三)惠生等赍经百七十部归。
五二七(梁大通元)达摩至建业。
五五三(梁承圣二)《大乘起信论》出(真谛译)。
五六三(陈天嘉四)《摄大乘论》《俱舍论》出(真谛译)。
五七二(周建德元)周废佛道二教。
五七五(陈太建七)智顗初入天台。
五九四(隋开皇十四)敕法经等撰《众经目录》。
五九七(开皇十七)智顗卒。
六二四(唐武德七)傅奕前七上书请废佛法,不报。
六二八(唐贞观二)玄奘适印度。
六四五(贞观十九)玄奘归国始译经,《显扬论》出。
六四八(贞观二十二)《瑜伽师地论》出。
六五〇(永徽二)《俱舍论》再出。
六五九(显庆四)《大毗婆沙论》出,《成唯识论》出。
六六三(龙朔三)《大般若经》出(以上俱玄奘译)。
六六四(麟德元)玄奘卒。
六七四(上元元)惠能受衣钵于弘忍。
六七六(仪凤元)窥基卒。
六九四(武周证圣元)义净适印度。
七〇〇(武周久视元) 唐译《华严》出(难陀译,法藏同译)。
七〇一(武周大圣元) 法藏始在长安讲新译《华严》。
七〇五(唐神龙元)《佛顶首楞严》出(密帝、永融同译)。
七一二(先天元)惠能卒。
七一四(开元二) 无畏至京师。
七三〇(开元十八)智升撰《开元释教录》。
佛教教理之演变
本章为原定计划所无,嗣因第六章以下分论诸宗,于其彼此相互关系及宗派外之预备的发展,叙述不便,故增设一章以补其阙。所用资料,不免与他章间有重复。又本章务提纲挈领描出一隐括的概念,其详细情形,或非参考他章不能了解。又诸宗重要人物,他章既有专叙,故所论从略。其他次要人物,或反加详,骤视若繁简失当,此皆为行文方便起见,望读者谅察。(按:分论诸宗稿未成。)
佛教传自印度,其根本精神为“印度的”,自无待言。虽然,凡一教理或一学说,从一民族移植于他民族,其实质势不能不有所蜕化,南北橘枳,理固然也。佛教入中国后,为进化,为退化,此属别问题,惟有一义宜珍重声明者,则佛教输入非久,已寖成中国的佛教,若天台、华严、禅宗等,纯为中国的而非印度所有;若三论、法相、律、密诸宗教,虽传自印度,然亦各糁以中国的特色,此种消化的建设的运动,前后经数百年而始成熟,其进行次第,可略言也。
如本篇第一章所言,楚王英、襄楷时代,盖以佛教与道教同视,或径认为道教之附属品,彼时盖绝对无教理之可言也。自世高、迦谶、支谦、法护辈踵兴译业,佛教始渐从学理上得有根据。然初时并不知有所谓派别,并大小乘之观念亦无有。翘大乘以示别于小乘,似自朱士行适于阗后也。然我国自始即二乘错杂输入,兼听并信,后此虽大乘盛行,然学者殊不以傍习小乘为病,故大小之争,在印度为绝大问题,在我国则几无有。其揭小乘之帜与大乘对抗者,惟刘宋时有竺法度其人,此外则慧导疑《大品般若》,昙乐非拨《法华》,僧渊诽谤《涅盘》,皆可谓在我佛教史中含有怀疑精神之一种例外,然其学说今不可考见,其势力更绝不足轻重也。
中国北地佛教之开展,不能不归功于佛图澄。澄,龟兹人,(以其姓帛知之)以西晋怀帝永嘉四年至洛阳,东晋穆帝永和四年寂,凡在中国三十九年(三一〇年至三四八),始终皆活动于石赵势力之下。据本传《梁高僧传》卷九所记事迹,半带神秘性,用是能感动石勒父子,起其信仰,《传》谓:
《梁高僧传》卷四《朱士行传》云:“士行至于阗得《般若大品》梵本,遣弟子弗如檀赍还洛阳。未发之顷,于阗诸小乘众白王云:‘汉地沙门,欲以婆罗门书,惑乱正典,王若不禁,将乱大法。’士行乃求烧经为证……投经火中,火即为灭……”中国人知有大小乘之争似自此始。
梁僧佑《出三藏集记》卷五,有小乘迷学竺法度造《异仪记》一篇,略言:“刘宋元嘉中,有外国商人在南康生儿,后为昙摩耶舍弟子,名竺法度,执学小乘,云无十方佛,唯礼释迦而已。大乘经典,不听诵读。”中国人传效忠小乘以后抗时代思潮者,惟此一人而已。
慧导、昙乐、僧渊皆东晋刘宋间人,其疑经之事,并见竺法度《异仪记》,及姚秦僧睿之《喻疑篇》,《出三藏记集》卷五引。
澄知勒不达深理,正可以道术为征。
此殆其不得已之苦衷耶。澄生平未译一经,未着一论,然不能疑为空疏无学,《传》称其:诵经数百万言,善解文义,虽未读此土儒史,而与诸学士论辨疑滞,佛图澄尊者,皆暗若符契,无能屈者。又云:澄妙解深经,傍通世论……听其讲说,皆妙达精理,研测幽微。
窃意澄对于中国人心理研究最为深刻,故能为我佛教界作空前之开拓,其门徒极盛,而最能光大其业者,则道安也。
使我佛教而失一道安,能否蔚为大国,吾盖不敢言。安,本姓卫,常山扶柳人(今直隶正定),盖生于西晋惠帝时,以东晋孝武帝太元十四年(三八九)示寂,年可九十余。早岁绩学燕赵间,中年久居襄沔,晚乃入关中,其传记为一极复杂而极一贯之历史,其伟大人格之面影随处发现。佛教之有安,殆如历朝创业期,得一名相然后开国规模具也。破除俗姓,以释为氏,发挥四海兄弟之真精神者,安也。制定僧尼轨范,垂为定式,通行全国者,安也。旧译诸经,散漫莫记,安裒集抉择,创编经录,自本传云:“受业追随者,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几且一万。”澄门下之盛可以概见。
本传记安卒年,而未着其所得寿数,无从推其生年。惟传称其年十二出家,三年执勤无怨,数岁后,为师所敬异,遣之游学,至邺,遇佛图澄。安之谒澄,最初亦当十七八岁,故能与澄对语,得其嗟赏。澄入中国,在晋怀帝永嘉四年,下距道安卒时太元十四年,凡七十九年。若安年十七八,而澄初至即往谒者,即安当生于惠帝元康三、四年间,寿益九十六七矣。《传》中又述“安年四十五还翼部”,后乃继述石虎死(永和五)、冉闵乱(永和六)、慕容俊叛(永和八)等事,又言“安在攀沔十五载”,惜未列举年号对照,不能据以作道安法师年谱也。
见《佛教与西域》章注。
本传云:“安既德为物宗,所制僧尼轨范,佛法宪章,条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经上讲之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天下寺舍,则而从之。”安可谓佛教教会最初之立法家也。是佛教界始有目录之学,功侔于刘中垒。前此讲经,惟循文转读,安精意通会,弘阐微言,注经十余种,自是佛教界始有疏钞之学,业盛于郑康成。安不通梵文,而对于旧译本,能匡正其误点,与原文暗相悬契,彼盖翻译文学之一大批评家也。安未尝自有所翻译,然大规模之译业实由彼创设,原始佛教及哲理的佛教之输入,安其先登也。佛图澄之法统,由本传云:“自汉魏迄晋,经来稍多,而传经之人,名字弗说,后人追寻,莫测年代,安乃总集名目,表其时人,诠品新旧,撰为《经录》。众经有据,实由其功。”案,安所着经录,今已佚,惟僧佑《出三藏集记》全依据之,此如刘歆《七略》,赖班书《艺文志》以传矣。
安所注经,其目于《出三藏记》者如下:
《光赞析中解》一卷 《光赞抄解》一卷
《般若折疑准》一卷 《般若折疑略》二卷
《般若起尽解》一卷 《道行集异注》一卷
《了本生死注》一卷 《密迹金刚持心梵天二经甄解》一卷
《贤劫八万四千度无极解》一卷 《人本欲生经注撮解》一卷
《安般守意解》一卷(藏中现在者仅此书)
《阴持入注》二卷《大道地经十法句义》廿八卷
《义指注》一卷《九十八结解》一卷
《三十二相解》一卷
本传云:“安穷览经典,钩深致远,其所注《般若》《道行》《密迹》《安般》诸经……凡二十二卷。”上所列者凡十六部十八卷,似尚未尽。又诸书有无后人伪托,尚待考证。要之,注经之业,自安始也。又《出三藏集记》载安所撰诸经序凡十二篇,皆极有价值之文。
本传云:“初经出已久,而旧译时谬。安寻比文句,析疑甄解……”《魏书·释老志》云:“(道安)以前所出经,多有舛驳,乃正其乖谬。道安卒后二十余载,而罗什至长安,道安所正经义,与罗什译出,符会如一,初无乖舛。”此亦学界一佳话也。安对于翻译文,力主直译,翻译文体之成一问题自安始。余有《古代翻译文学之研究》一篇,专论此事。(见《改造》第三年第十一号)[4]前此经典,以二人对译为常。道安在苻秦时,与赵文业提携,于是所谓“译场组织”者渐可见。例如《增壹阿含经》之传译,由文业发起,昙摩难提诵出,竺佛念译传,昙嵩笔受,安与法和考正其文,僧佑、僧茂助校漏失,此实大规模的译业之滥觞也,其由安主持译出之重要经典如下:
《中阿含经》《增壹阿含经》、十四卷本《鞞婆沙论》《阿毗昙心论》《三法度论》《尊婆须密所集论》《僧伽罗刹所集佛行经》。
上诸书共二百余卷,《四阿含》得其二,“说一切有部”之重要论本,始输入焉。中国深究有计划的翻译事业,此其发端也。安普传;罗什之东来,由安动议; 若南方佛教中心之慧远,为安门龙象,又众所共知矣(详下文)。习凿齿与谢安书曰“来此:见释道安,故是远胜,非常道士,师徒数百,斋讲不倦。无变化技术,可以感常人之耳目;无重威大势,可以整群小之参差。而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乃是吾由来所未见。其人理怀简衷,多所博涉,内外群书,略皆遍睹,阴阳算教,亦皆能通,佛经妙义,故所游刃……”(本传引)此实绝好一篇道安传赞也。安遭值乱世,常率其徒千百,展转迁地就食,其一生事业,与众共之,而半成于流离颠沛中, 非绝大之人格感化力,何以致此!安于宗教上情操至强固,中国人之弥勒信仰,似自彼创始。[2]然不以此减其学术上批评研究的态度,两者骈进,故能为佛教树健全基础也。
在第二期佛教史中,与道安占同等位置者,是鸠摩罗什也。读者当已知印度大乘教之建设,首推龙树,罗什则龙树之四传弟子也。
本传云:“安至邺入中寺遇佛图澄,澄见而嗟叹,与语终日。众见形貌不称,咸共轻怪。澄曰:‘此人远识,非尔俦也。’因事澄为师。澄讲,安每覆述。”故知安之学实受自澄也。
本传云:“安先闻罗什在西国,思共讲析,每劝(苻)坚取之。”后此坚遣吕光伐龟兹迎罗什,实采安议矣。
本传云:“安避难,潜于护泽。”又云:“冉闵之乱,安谓其众曰:‘今天灾旱蝗,寇贼纵横,聚则不立,散则不可。’遂复率众入王屋、女林山。”又云:“倾之,复渡河,依陆浑,山栖木食修学。”又云:“南投襄阳,行至新野,谓徒众曰:‘今遭凶年,不依国主,则法难立。’……乃令法汰诣扬州,法和入蜀,安与弟子慧远等四百余人渡河。”安中年遭难流离情形略如是。晚为苻坚所礼敬,稍安适矣。然实目睹氏之亡。诸重要经典,多在围城中宣译,其所作《增壹阿含经序》云:“此年有阿城之役,伐鼓近郊,而正专在斯业之中。”(《出三藏集记》卷九引)《僧伽罗刹经序》云:“正值慕容作难。”(同上卷十引)可见其不以世难废法教事也。
本传云:“安……于弥勒前立誓愿生兜率。”此种信仰为净土宗之前驱,当于净土篇说叙论之。
日本凝然(距今六百年四十年前人)《八宗纲要》述三论宗传授渊源,谓“龙树授提婆,提婆授罗睺罗,罗睺罗授莎车王子,王子授罗什三藏”。此王子即须耶利苏摩也。其根据所出尚待考,但以年代约算,则龙树四传至罗什,因属可信,至教义之一脉相承,则甚显着矣。性空之教理,在中国最占势力,什实主导之,其功绩及于我思想者至伟大,当于翻译事业篇别有所论列。今但略次其传。什父天竺产,母则龟兹王妹,彼实两异民族间之混血儿也。其夙慧乃轶恒理,七岁,日诵谒三万二千言,已洞解毗昙(小乘论也)。九岁,随母适印度,师大德盘头达多,受中、长二含四百万言。十二,返西域,疏勒王礼为国师,于是声满葱左。龟兹王躬往温宿,迎之还国。年二十始受戒于王宫,盖昔之国师,仅一沙弥耳。什本宗小乘,帝究四吠陀、五明诸论,靡不精尽。在疏勒时遇莎车王子须耶利苏摩,始改习大乘,其大师盘头达多,就诘之,为所折,翻北面执弟子礼。其文辞辩说之优美,尤一时无对。道安闻其名,劝苻坚迎之,龟兹留不遣,坚遣将吕光灭龟兹,挟以归。至姑藏而苻氏亡,光自主,称凉王。什见羁于凉十有八年。姚秦弘始三年(晋隆安五,西四〇一),凉降于秦,什乃至长安,姚兴待以国师之礼,当道安卒后十一年而法显西行之次年也。兴为辟逍遥园,四事供养,请译经典,都什所译三百余卷,诸部经律论咸有,然其主要者乃在般若性空之教,盖印土大乘,本自此派发轫也。什卒于弘始十四年(晋义熙八,西四一二),则昙无谶至凉之年也。年寿无考,但似非享高寿者。[2]什虽邃于学,然持戒不严,吕光尝以龟兹王女逼妻之。姚兴复强馈伎女十人。《传》称其:
每至讲说,常先自说譬:如臭泥中生莲花,但采莲花,勿取臭泥也。
什所译书,《出三藏集记》着录三十二部三百余卷。《历代三宝记》着当九十七部四百二十五卷。《开元录》着录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
传称什年二十受戒后,其母知龟兹将亡,辞往天竺。什留龟兹二年而盘头达多到。次叙苻坚建元十三年,遣使往龟兹迎什。次叙十八年吕光灭龟兹。什受戒距建元十三凡几年,无从确考,但《传》又云:“吕光见什年齿尚少,乃戏妻以王女。”以是推之,时什年恐未逾三十也。合之在凉十八年,在长安十二年,寿约六十欤?
就此点论,与道安之严肃自律殊科矣。什在中国,历年虽暂,然其影响之弘大,乃不可思议,门下号称三千,有四圣、十哲之目,北之僧肇、道融,南之道生、慧观,其最着也。佛教从学理上得一坚实基础,而为有系统的发展,自什始也。
道安、罗什,实当时佛教之中心人物。而安公以其高尚之人格,宏远之规划,提挈众流;什公以其邃密之学识,锐敏之辩才创建宗派,可谓相得益彰也矣。两公弘法之根据地,皆在长安,而其徒侣布于全国。其在吴者则法汰也,道生、慧观、僧导也;其在皖者,则道融也;其在鄂者,则昙翼、昙鉴也;其在赣者,则慧远、慧睿也。沿长江全域,皆两公宗风所被矣。
于兹有一重要之地点宜特叙者,曰凉域。读吾书者,当已熟知佛教与西域之关系。夫西凉则西域之孔道也。西凉佛教界有两要人,其一法护,其二昙无谶。两人功绩,皆在翻译,而护为西行求法之先登者,纯大乘的教理之输入,且先于罗什,但系统未立耳。其在西陲之感化力亦至伟,有敦煌菩萨之号。谶之大业,在译《涅盘》,与罗什之《般若》,譬犹双峰对峙,二水中分也,其异同之点,下方论之。
今宜论江南矣。吾不尝言佛教之初输入在江淮间耶?自楚王英、安世高以来,此教在南方,已获有颇深厚之根柢,然以其他非政治中心点所在,发展未充其量也。及孙吴、东晋以迄宋齐梁陈,政治上分立之局数百年,且中原故家遗族,相率南渡,与其地固有之风土民习相结合,粲然成一新文化,与北地对峙,凡百皆然,而佛教亦其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