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评梅大全集(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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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石评梅的笔与怨

石评梅,原名石汝璧,因爱慕梅花之高洁,取笔名评梅,并以此传世。石评梅是中国著名女作家,“民国四大才女”(吕碧城、张爱玲、萧红、石评梅)之一。曾用笔名波微、漱雪、冰华、心珠、梦黛、林娜、蒲浓,等等。出身书香门第,山西平定人,父亲石铭字鼎丞,为清末开明举人,儒学教官;石评梅之母,是父亲的续弦,亦是官宦之后;父亲中年得女,捧为明珠,乳名心珠,或为元珠,石评梅自幼便得家学滋养,有深厚的国文功底,亦喜书画音乐,被誉为才女。12岁入山西女子师范,各科成绩优异,天资聪慧,多才多艺。“五四”后赴北京,本拟考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但由于那年国文系不招生,改报体育系。在女高师读书期间,她结识了冯沅君、苏雪林等,并同庐隐、陆晶清等结为至交。在“五四”期间,她们常常一起开会、演讲、畅饮、赋诗,所谓“狂笑,高歌,长啸低泣,酒杯伴着诗集”,甚是浪漫。尽情分享着精神解放的快意。也正是在此“浪漫”中,她们闯入了文学的门槛。石评梅开始在《语丝》《晨报副刊》《文学旬刊》《文学》,以及她与陆晶清参与编辑的《妇女周刊》《蔷薇周刊》等报刊上发表大量诗歌、散文、游记、小说,其中尤以新诗见长,有“北京著名女诗人”之誉。作品大多以追求爱情、真理,渴望自由、光明为主题。

1923年,石评梅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任该校附中女子部主任兼体育、国文教员,直到去世。石评梅现在为人所知是其与高君宇的恋情。高君宇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革命活动家。1916年考入北京大学英语系;“五四”运动中他和许德珩等学生代表率先冲进赵家楼,始终站在斗争的最前列;1920年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他被推为第一任书记;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高君宇是建党时期的第一批党员;1922年7月,在中共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他曾任北京国民党总务股主任,致力于国共合作反对军阀政府;他曾经是孙中山的秘书,在广州协助孙中山镇压企图推翻革命政府的商团叛乱;他曾经是周恩来和邓颖超的“红娘”……高君宇和石评梅同为山西人,高君宇还是石评梅父亲的得意弟子,两人因革命而相熟相知,但因为前情所伤,石评梅抱持独身主义,久久拒绝高君宇的爱情。高君宇曾在红叶上题诗表白自己对评梅的爱情,却遭到了评梅的拒绝。1925年3月,高君宇因手术后大出血,病逝于北京协和医院。高君宇的死,令石评梅痛悔交加。

石评梅大全集前言她遵照高君宇遗愿,将之葬于陶然亭公园,并将照片与高君宇合葬。石评梅为高君宇的墓碑书写了碑文(这是高君宇生前自题相片的几句话):“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石评梅在下面又写道:“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评梅。”高君宇带走了石评梅的情感与希望。她的居室放着高君宇的遗像,手上戴着他赠的象牙戒指。她一面整理高君宇的著述,结集出版;一面把自己对高君宇的爱、悔恨与自责形诸文字。她的系列散文《象牙戒指》《梦回寂寂残灯后》和《墓畔哀歌》都是她悲痛伤情的血泪诗行。三年后,高君宇遗著整理完毕后,心愿已了泪已干的石评梅于1928年9月18日,猝患脑膜炎,医治无效,于9月30日逝世于当年高君宇病逝的协和医院。她死后,友人们根据其生前曾留的与高君宇“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的愿望,将其尸骨葬在君宇墓畔。在1973年保护性安置时,发现其遗物中有五枚评梅印章和一只美制雪佛尔牌钢笔,这支钢笔,笔尖已磨平,可见其笔端流淌了多少文字。虽然石评梅的文学之路因为生命短促,仅仅有六年的时间,但在工作之余,她写出了大量追求自由民主的文章诗篇,为国家的民主事业,特别是妇女的解放运动积极奔走呼号。

石评梅与好友陆晶清等编辑出版了《京报》副刊——《妇女周刊》《世界日报》副刊——《蔷薇周刊》等,她以犀利的笔触,揭露抨击社会的黑暗,激励人民斗志。“三·一八”惨案后,石评梅好友陆晶清负伤,刘和珍不幸遇难。第二天,石评梅奔赴医院看望负伤的朋友。3月25日,又参加了女师大为刘和珍和杨德群召开的追悼大会,并于3月22日发表散文《血尸》,3月25日发表《痛哭和珍》,悲愤地指出:“昨天的惨案,这也是放出野兽来噬人。”“你的血虽然冷了,温暖了的是我们的热血,你的尸虽然僵了,铸坚了的是我们的铁志。”“我也愿将这残余的生命,追随你的英魂!”较我们熟悉的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发表得更早,而且因为其同为负笈千里的女子,更令人感触其亲近叹惋。

石评梅在教学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她是女高师附中授课时间最多的教授之一,据她的学生李健吾回忆,她在一次座谈会上动情地说:“我最近读了本小说,叫《爱的教育》,读完后我哭了。我立誓一生要从事教育,我爱他们。”石评梅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在附中勤勉教学,病初也坚持上课,直至病逝。

石评梅施教讲究全面,教书又育人,她利用“总理纪念周”活动给学生讲述历史,讲民族,讲气节,讲孙中山革命,讲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讲女性的独立与平等。她欣赏亚米契斯《爱的教育》,“用理智的同情来情育同学”。她的口头禅是“让我们学着为别人尽量多做点儿事吧”。为帮助学生增长知识,她捐出自己心爱的几十本藏书,为班上建立了“图书柜”。有的学生爱好写作,她精心辅导,传授“三多”秘诀:多看,多读,多写。她说:“看,是看社会,看人生;读,是读书;写,是练笔。”庐隐说石评梅对学生“真仿佛是一个温和的大姐姐,对待小妹妹似的,所以没有一个学生不受她的感化”。

石评梅是位十分敬业的教员,她培养的附中女排,1928年在华北运动会上大显身手,得了亚军。但有的小队员不服气,认为她们应得冠军,责怪裁判不公,要她去交涉。石评梅教育她们:“胜败是兵家常事,不要那么女孩子气,输了就哭。”同时给予鼓励:“你们是初中生,人家是大学生(燕大),应该让大姐姐赢这场球。你们还小,长点志气,努力练习,争取下届拿冠军吧!”老教育家汪震在《评梅的女子教育》中,称赞她是“文学家、体育家、教育家”,说她“以教好体育作为德育的一个门径”。

在教学、写作、编著刊物之余,石评梅还与朋友们书信唱和,虽然有朋友劝勉安慰之意,但通过这些通信,让我们看到其心路历程,多为为己伤、为友怀、为妇女同人悲哀的情怀。

石评梅的作品前期虽被友人称为多为少女喟叹,但可见其深厚的国文功底和无尽情怀,她的创作生涯只短短六年。诗歌、小说、剧本、评论等体裁,她都曾驾驭过,但其成功却在散文。在她去世后,其作品曾由庐隐、陆晶清等友人编辑成《涛语》《偶然草》两个集子。石评梅曾说:“就是投自己于悲剧中而体验人生的。”她的一生,便是一个极美丽的悲剧。石评梅英年早逝,对于人生,她刚刚读了“爱情篇”“友爱篇”“苦闷篇”,正要以她聪慧敏感的心灵,去更广、更深地触及人生各面的时候,这部人生大著便顿然合上了。因此,她写得最多、最好的,还是爱情、友谊和苦闷这三大主题。爱情,这是石评梅蘸着血、和着泪抒写的主题,它构成了石评梅散文的精华。

石评梅的爱情文字,大都写在其爱情悲剧的大幕落下之后,因而带有浓厚的回忆和反思色彩。回忆和反思,使其抒情变得更加缠绵悱恻而又深刻隽永。在石评梅笔下,我们分明读到了一颗悲痛欲绝且悔恨不已的心灵,在孤寂凄苦中,独自追踪着、演绎着、咀嚼着那美丽而又痛苦、不堪回首而又永远难忘的尘梦。

在1927年的清明节,她在陶然亭高君宇墓畔,写下了扣人心弦的《墓畔哀歌》敬献给亡灵。她愿醉卧墓碑旁,任霜露侵凌,不再醒来。当我们读这些凄苦哀惋的爱情倾诉时,亦不难发现:在石评梅的爱情观里,固然包含以个性解放为核心的现代意识;但沉淀于其中的,更多的还是传统的文化和道德因素。石评梅的感情世界,基本上是封闭式的;她的抒情方式,也基本上以自足为主。石评梅像中国历代那些薄命的才女一样,将爱情视为精神上和感情上的“圣物”,风晨雨夕,自哀自怨;深闺荒郊,自怜自叹,细细咀嚼着其中的甜蜜与凄苦交织的滋味。也许正是这种爱情心理的复杂性,使得石评梅的爱情倾诉带有浓郁的古典的缠绵。

石评梅的生性和经历,注定了愁和泪伴其一生。她的散文,就是她那根纤细敏锐、多愁善感的心弦,在人生凄风苦雨中的颤动。

石评梅的愁,其根源既来自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亦出自她自身的心理的冲突。前者固无力改变;后者更难以超越。她的爱情悲剧,实质上亦是心理悲剧。因此,在爱情上,一方面她爱得那么执著;另一方面她又爱得那么痛苦。

感情与理智,爱欲与道德,时时在内心交战;但终未能冲破自己筑起的藩篱,实现自我超越。直到高君宇死后,她才觉悟了“从前太认真人生的错误”;不过,这种“觉悟”,并未达到思想桎梏的真正解脱,反而又将自己束缚在另一种传统观念里,她要做一个“殉情”者,用自我牺牲去补偿自己欠下的情债。这就不能不使她继续挣扎在爱的痛苦里。在人生观上,石评梅也表现出矛盾的苦闷。她说,她的心情,“有时平静得像古佛旁打坐的老僧,有时奔腾涌动如驰骋沙场的战马,有时是一道流泉,有时是一池冰湖;所以,有时她虽在深山也会感到一种类似城市的嚣杂,在城市又会如在深山一般的寂寞”。

她时而幻想去主宰命运:“命运是我们手中的泥,一切生命的铸塑也如手中的泥。”“我们怎样把我们自己塑造呢?也只在乎我们自己。”但转而便又陷入宿命的悲观:“我也觉得这许多年中只是命运铸塑了我,我何尝敢铸塑命运。”她说,她愿做个“奔逸如狂飙似的骏马”,把“生命都载在小小鞍上,去践踏翻这世界的地轴,去飞扬起这宇宙的尘沙”,使整个世界在她足下动摇,整个宇宙在她铁蹄下毁灭;然而,她终做不成天马,因为她本不是天马,而且每当她束装备鞍驰驱赴敌时,总有人间的牵系束缚,令她毁装长叹。她曾不解造成其命运的是社会还是自己?终未能找出答案;她也企图探索人生的究竟,同样得不到解答。她感到信仰的迷惘;她甚至对她所执著追求的爱,也产生了怀疑,她说:“青年人的养料唯一是爱,然而我第一便怀疑爱。”她认为,什么“甜蜜,失恋,海誓山盟,生死同命”,这一套都是“骗”,“宇宙一大骗局”,只有“空寂”才是“永久不变”的,因此,她要在“空寂”中生活,将心付于“空寂”(《给庐隐》)。可以说,石评梅的散文,就是她心灵的挣扎和呼喊。

1928年9月30日,年仅26岁的评梅终也耐不住忧苦的折磨,带着她清妙绚丽的文采与傲然高洁的性格,带着她高尚贞洁的爱情与超然冷艳的生活,结束了清幽的悲剧式的一生。丧事极尽哀荣,各界人士参加哀悼,追悼会上有“天丧斯文”幅,死后好友将高君宇遗像与之合葬,双墓并列,实现了她“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