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于是,在儿子取得了无数次战役的胜利后,莱蒂齐娅拥抱着他说:“孩子,你瘦了!你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身体?这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啊!”拿破仑连忙回答:“亲爱的妈妈,我很好。”“可是,你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妈妈,您是怕我绝后吗?”他对母亲说:“您要保重身体,这世界上除了您,我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在他的意识里,科西嘉人的家族观念与统治全球的愿望同等重要。
拿破仑的兄弟姐妹们,包括他的舅舅费什,都在芒泰贝洛宫里过着奢华的生活。十六岁的波利娜,根本容忍不了嫂子对兄长的不忠,而且,正是因为她的怂恿,让哥哥拆散了自己的美好恋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勒克莱克将军。同时,埃利兹与巴乔基也在教堂重新举行了婚礼。之后,莱蒂齐娅讨厌这里的尔虞我诈,回科西嘉去了。
如今,拿破仑称科西嘉为“那个岛”,听上去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现在,已经掌握在拿破仑手中了。过去,因为大陆的局势不稳,他无暇顾及科西嘉。不久前的一个夜晚,雾色浓重,二十多名法兰西人,携带巨资和武器,登陆科西嘉,同时散发“鼓励爱国者”的小册子。拿破仑的朋友萨利切蒂也被派到岛上。这样,通过遥控,他终于将科西嘉掌握在自己手中。
莱蒂齐娅面对那些曾经逼迫她和孩子流亡的人时,百感交集:“这是真的吗?时隔四年,物是人非!他们在欢迎我们回来?”这就是当年让拿破仑夜不能寐的科西嘉吗?如今,他只需发布一个口令,埃利兹的丈夫就能成为这里的领袖;吕西安则成为军需后勤部长。此刻的拿破仑,身处意大利,科西嘉对他来说,只是老宅而已,如果他的家属愿意,随时回去居住就是。不久前,波旁王室给他捎来信件。路易十六的弟弟在信中说,只要他对王室俯首称臣,就可以得到公爵的名分,或者科西嘉的世袭总督,拿破仑对此已经不屑一顾。
在芒泰贝洛宫,拿破仑学会了公私分明。令人不解的是,他并没有让法国士兵来保护府邸,而是派三百名波兰士兵保护家属。在战斗中,拿破仑曾有好几次差点成为俘虏,为此,他组建了四十人的卫队,称他们为标兵,这些人个个百里挑一,身材魁梧,作战勇敢,而且忠心耿耿,甚至可以为保护司令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这座府邸里,还住有各国来使。外国使者肩章上的圣·马克的狮子,圣·彼得的锁钥,光芒四射。这些使者来自维也纳、里窝那和热那亚。在这里,拿破仑过着奢华的生活。按当地习俗,他要大开宫门,允许人们进来参观,而且可以到宴会厅的走廊休息。他要让人们知道,自己也和这里的人一样,喝的是本地酒。
初次与拿破仑打交道的人都会惊讶于这位年轻司令的气质,他总是如此地从容自若,而且不失威严,能够很好地把握与人交往的分寸。也许,那些拜访者在身材上都要比他高大,但在交谈时却要刻意地俯身低头,以此来献媚于他。在这里,他的身材矮小仿佛成了荣耀。
曾有人这样写道:“他要是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四年之内,如果不能登上君主的宝座,那么,等待他的就是被流放。”这个人的预言,只在时间上差了四年。
拿破仑是个工于心计的人,知道如何让自己功成名就。在他手下,有个干练的记者,文笔一流,他的任务就是,把拿破仑的功绩在巴黎尽可能地扩大影响,同时巧妙地诋毁督政们的声誉。拿破仑从普鲁塔克那里懂得怎样才能让自己名垂千古,所以,他的意大利别墅中,诗人、历史学家、艺术家和科学家们络绎不绝。一年前,他凯旋进入米兰后,虽然军务繁忙,仍不忘给一位著名的天文学家写信,而且言辞恳切。
“科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而艺术,让我们的世界充满了美,并荫及子孙后代。因此,开明的君主,自然会尊重科学,珍视艺术。那些科学家和艺术家,不管来自何方,理应得到法兰西人的爱戴。而此前,这些人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如今,自由已经成为潮流,人们的观念在改变,谁还能容忍暴君的存在!那些有才华的饱学之士,在法兰西可以充分拥有自主的权力。因为,对于法兰西人民来说,一位伟大的数学家、画家或者其他名人,远比一个富庶的省份重要得多。我想,您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恳请您帮助更多的米兰伟人了解我!”随后,拿破仑派一个人专职负责,这个人别的都不用管,只负责把意大利各小国所珍藏的名画艺术品登记造册,这为他以后在条约中得到这些珍品打下了基础。而事实也是如此,最名贵的那部分,终究都被运到了巴黎。
为了丰富巴黎音乐学院,拿破仑特意命令有关专家抄录意大利名曲乐谱。他曾对此事发表言论:“不可否认,音乐在所有的艺术门类中,对人的感情影响最大;统治者必须对音乐加以关注。一曲伟大的激动人心的交响乐,会激发人们感情上的共鸣,其深远影响远远胜过那些文章的教化作用。文学作品只能作用于人的理念,却很难影响到行为。”拿破仑获得科学院院士名分后,则在司令公用信笺上端印上“科学院院士”五个字,并宣称:“从此,法兰西共和国真正的力量都来源于新思想。”他在私下曾说:“作为军人,首先要承认司令比自己更有本领,更有教养。我想,士兵们会对院士非常尊重,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由此可以看出,上天已经赋予了拿破仑政治家和统治者的天资。他在做每个动作,写或说每句话时,都会考虑到这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切都以拉拢人心为前提。只有独自一人,或在亲信面前,他才会显出本色。
曾有个眼光敏锐的人这样描述拿破仑:“只要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量……虽然他的举止不是最具风度的,却不怒自威;他的一言一行,都令人不寒而栗。在他的威严面前,谁敢不服从他的命令呢?在公开场合,他的威严更是有增无减。不过,生活中,他倒是比较闲散,待人和蔼,甚至会与人真诚相处。他本是幽默的,总保持着良好的心态,但不会附庸低俗。他会与我们一起欢笑。也许,那是他的工作还不够紧张吧,不过,他会分秒必争。总之,他在空闲时是比较好接触的。但是,工作状态下,可就判若两人了,任何人也不敢去打扰他。另外,因为他用脑过度,总是需要充足的睡眠。据说,他常常会连续睡上十多个小时。即使有时没时间睡,他也会在以后弥补过来。令别人不能企及的是,他可以随时随地入睡。他的爱好是运动,尤其是骑马,快马加鞭,对他来说是种享受,只不过他骑马的姿势不够优美。”
拿破仑是个健谈的人,大多数话题和政治或人生有关。而且,他会讲一些幽默而含义深远的故事来活跃气氛。功成名就后,向他示爱的人很多,但他只钟情于约瑟芬。不过,得知约瑟芬对自己不忠,他很失望,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狂热地爱妻子了。虽然约瑟芬不守妇道,有时甚至是对不起他,但他仍然关心热爱着妻子。他在战场上也不忘给妻子写信:“你不给我写信,是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想回巴黎了?你真的不再关心我了?你知道这会让我肝肠寸断的。如果你不高兴,我的生活也会失去光彩。我马上要与教皇谈判,事情一完,我会立刻来到你身边。”没过三天,他又写信说:“我已经和罗马谈判成功。他们同意把波伦亚、斐拉拉和罗马纳割让给我们。为什么你还没有给我回信呢?是我得罪你了?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今生今世不变心。”
如今,拿破仑在芒泰贝洛宫第一次长时间地拥有着爱妻,觉得幸福无比。看到约瑟芬在社交圈中游刃自如,他也很高兴。偶尔,两人也会到郊外游玩。他们乘车经过马基奥湖,来到巴罗克风格建筑旁的杜鹃花丛中,耳边传来斯卡拉歌剧院女中音格拉西妮格拉西妮:米兰著名女中音歌唱家。在第二次意大利战争期间是拿破仑的情人,分手后于1850年去世。嘹亮的歌声,唱的是蒙特威尔第的爱情歌曲。拿破仑把爱妻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陶醉在幸福之中。他的副官写道:“他在马车里,总是忍不住与妻子打情骂俏,亲昵异常,贝尔蒂埃和我都很不好意思。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五、壮志凌云
此刻的巴黎局势如何?不久前,这里来了个外人。以前,内阁部长们都是律师,可现在忽然来了个政治家。他是法国贵族的后代,身份是主教,但已经被教皇逐出教会。这就是塔列朗塔列朗(1754—1838):法国贵族出身,神职人员。法国大革命初期的风云人物,老谋深算。1792年初出使英国,1796年返法,历任督政府和拿破仑政府的外交部长。波旁王朝复辟后,在路易·菲力普时期继任高官,成为不倒翁。他的一生“都在出卖”。拿破仑在遗嘱中称他为叛徒。,刚刚回到巴黎,已经拥有了部分权力。最近产生的议会两院中,“右派”占绝对优势,他们常常攻击督政们说:“那个拿破仑总打着欧洲革命的旗子,其实是因为他才战争不断,攻打威尼斯是多么可耻的事啊!”就算他们的话有道理,但远在前线的拿破仑听到后,却对此嗤之以鼻。他上书给两院,或者叫公告也可以,该书写道:“我代表八万士兵的利益,必须警告你们:那些律师除了会嚼舌头外,一无所长,他们胆小怕事。勇士们任人宰割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同时,拿破仑派遣奥热罗回巴黎支持督政们共和五年(1897),督政府危机四伏,只得请求在意大利的拿破仑派兵支援。奥热罗奉命率领军队回援,果月十八日(9月4日),将130名王党分子、反革命分子从议会中清除出去。同时,那些不肯听话的议员、记者和教士被流放到法属圭亚那。这一政变,军队的势力得到加强,为今后的军事独裁扫清了障碍。,保王党和神甫们的势力愈来愈强大,直接对共和国宪法构成威胁,拿破仑当然要维护督政们,这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还好,此时波旁王朝的人还不敢公然现身,因此督政们决定冒险发动政变。再说,他们的实力已经由三名增加到了五名,这样胜算的把握更大一些。
政变成功后,第一次有了内行来当外交部长,即塔列朗。此刻,他站在远处,心中默默地权衡着对手的实力。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拿破仑,但已经预感到此人将出人头地。于是,他决心取得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反倒开始想方设法讨好拿破仑。他与拿破仑有许多不同之处。例如,他生来不具备谈判的本领,为人贪婪成性,只有钱才能激起他的热情。他像个冷血动物,狡诈,阴险,虚伪。为此,他在努力地改变自己,以求获得拿破仑的好感。
塔列朗长着个鹰勾鼻子,脸上总带着对全世界的不满,他已经多次变节,从不知道什么是忠诚。不久,他将第四次改装,穿上资产阶级国家的制服。四十年里,他换了无数个主子,但没有对谁忠心过。早在幼年时,塔列朗在一次事故后成了跛足,因此不能参军,才当了一名神甫。他清楚地记得,黎塞留黎塞留(1585—1642):法国政治家。主教。曾任法王路易十三的宰相,重视经济发展,维护中央集权,他最大的贡献是,买进大量船只,为法国海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并因此提高了法国的国际地位。曾经就是神甫,后来才掌握政权的。尽管如此,也只有塔列朗能与拿破仑一决高下。拿破仑虽然才华出众,但始终没能摆脱这个狡猾而又可憎的外交部长。两个人最终脱离关系,是塔列朗面带阴险的笑容,瘸着腿从拿破仑的尸体上跨过去(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进入敌人内阁。不错,是塔列朗打倒了拿破仑。当然,真正失败的原因在于拿破仑自己。
塔列朗见过不少的世面,而且做事不顾后果,没有原则或道理可讲,这是他留给拿破仑的印象。时值九月,拿破仑去乌迪签署和约,他发现了塔列朗是个自己需要的人,而且值得一用。此前,他觉得自己只要拥有军队就可以了,现在,他自己也成了政治家,当然需要另一个政治家的支持。他利用与奥地利人谈判的空闲,写信给这个新外交部长,在其中阐述了自己的治国思想。
他在信中写道:“法兰西现在虽然强大,但还像个婴儿,因为,我们在政治上都还不够老练。直到今天,我们还不能把行政、立法与司法完全区分开来。我们的法兰西,人民才拥有真正的权力,人民是主宰。而政府,在我看来,应该是国家的代表更为合适,必须按宪法治理国家。”
塔列朗读着拿破仑的信,心中暗想:“你真的有如此高尚?”想到这,忍不住阴险地笑了。他接着读道:“在十八世纪,拥有3000万人口的国家,竟然被逼无奈要以死相拼,维护国家的尊严,还有比这更不幸的事吗?要想真正得到民众的支持,必须制定服务于人民的宪法,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塔列朗边读边想:“他已经取得了战场上的辉煌成功,现在,打着新宪法的旗子,要进军政治了。他的目标,就是要专制!”塔列朗继续读下去:“我们没有理由放弃攻占马耳他的计划,因为,有了马耳他和科孚岛,地中海就成了我们的领海。如果我们没能把英国从开普敦逐出去,那么占领埃及就尤为重要了。只要25000名士兵和八至十艘战舰就可以了。其实,埃及并不是苏丹的领土。你可以想象一下,远征埃及会对土耳其带来什么影响。这会使我们想到远在东方的利益。”
塔列朗读着这封信,逐渐皱起了眉头。他想:写信的人,如果不是魔鬼,就是天才。没过多久,来了第二封信:“如果我们不犯错误,能够正确地领导一切行动,那么,我们的法兰西将逐步强大,甚至控制整个欧洲。现在正是好时机,几年之内,将会陆续发生伟大的事件。”
在拿破仑眼里,这些日耳曼人做事畏手畏脚。谈判已经进行了几个星期,这些奥地利的达官贵族仍然优柔寡断,谈判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其实,这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决定啊!谈判大厅里,皇帝的御座是空的,但是,好像弗朗西斯就坐在上面,于是众人谁也不敢作决定。拿破仑再也忍无可忍,说道:“我看,在谈判开始前,最好把那张椅子搬开。那高高在上的座位,我总有坐上去的冲动。”
拿破仑再次写信给那个老奸巨滑的塔列朗,他感到自己有些情绪急躁,因为谈判总是没有进展,这让他极为恼火。几个星期了,筹划多年的和平,仿佛没有机会实现,怎么能不急呢。他再也忍受不了,口气强硬地吼道:“是我太仁慈了!不然,我的条件会比现在苛刻得多!这简直在浪费我的生命,我,和你们的亲王一样。别再找借口了……以我们的实力,两年之内,整个欧洲都要拜倒在我的脚下。但我并不想以武力解决问题,我希望和平,你们懂吗?和平!……你们不用再拿皇帝作挡箭牌。明明阳光灿烂,皇帝却说是夜幕降临,你们也会随声附和?”最后,拿破仑为了震慑对方,狂暴地抱起一只花瓶摔在地上。于是,谈判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