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进化腹黑
施易青刚要婉拒,就听见端坐在上的老夫人突然说道:“青儿,你就不要坐在一旁傻看了,也去挑一挑,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施易青只好随着施则倩站起身来,笑了笑,说道:“多谢祖母。”
施则倩眸色复杂的瞧着施易青,转眸却笑的越发灿烂,与老夫人调笑了几句,便拉着她往人群堆儿里扎。
施易青刚刚取过一匹上等的云州绣正要细看,突然一团风从帘子的方向窜了过来,随后听见有丫环惊呼一声,她猛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绣鞋脚面上的珠串,心下一惊,压抑住惊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只浑身褐色短毛、形容狰狞的八哥犬,如今瞧见施易青望着自己,吧嗒着嘴巴“汪汪”的唤了两声,正得意洋洋的瞧着她。
施旋新拍着手掌唤了一声,见那八哥犬便温顺的坐在她的脚边,笑道:“吓到四妹妹了吗?我不知道四妹妹不喜欢犬类,只是这是大哥从关内给我带回来的,说是个新鲜玩意儿,叫做八哥,就说让我拿着玩玩的。”
施易青当然认得这只狗,她可忘不了。前世的时候,许是知道施易青怕狗,施旋新这只狗很是宠爱,后来随着施旋新进了宫,在宫里面骄横跋扈的样子,跟施从护在她面前是一个样子的。后来念儿瞧不过施旋新总是拿着这狗到施易青的面前溜达,让施易青担惊受怕的,便寻了一个契机,将那狗打的惨叫连连,得知这个消息的施旋新在李炽的面前哭喊不休,让李炽将念儿毒打了一顿,遍体鳞伤的扔进了宫里,不许旁人来瞧,直接间接的害死了他。
她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有许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可她忘不掉,施旋新牵着这条所谓的八哥犬寻到了正跪在乾清宫门前祈求李炽网开一面的她面前,神色傲然的笑道:“四妹,我的八哥可是个名犬,太子伤了它可如何是好啊?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劝你一句的好,还是回去吧,别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呢。”
长袖之下,施易青攥紧了拳头,撕心裂肺的痛化作脸颊上的浅浅笑意:“三姐,当真是个可爱的狗儿呢!只是……”她特意顿了顿,忧虑的望向上方的老夫人,“只是,祖母那边养了一只极其珍贵的波斯猫,若是姐姐这八哥没有看管好……”
上方的老夫人听见这话,这才瞧见施旋新脚下的那只八哥犬,脸色陡然一变,忙让竹息将在院子里玩耍的雪白猫咪抱在怀中,指着施旋新脚下的那只狗,对施旋新说道:“拿开,把那只狗给我拿开!以后都不许它来春晖堂,知道吗?”
施旋新未曾想到过老夫人这边会有一只猫,微微诧然的瞧着老夫人的失态,忙让下面的丫环抱着那八哥回到自己的院子,勉强撑着笑容说道:“祖母不用担心,新儿保证八哥不会到祖母这边来的。”
施易青浅笑垂眸,遮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各房夫人和小姐们都心满意足的抱着漂亮的绸缎走了,老夫人特意留下施易青,关切的问道:“听说你是从萧姨娘那边过来,想来这个时候把你唤来,打扰到你们两个人说话了吧?丫头,你不会责怪我吧?”
施易青恭敬的笑着:“祖母开了恩典,让青儿能够去见一见萧姨娘,已经让青儿感激不尽了,青儿怎么会来责怪祖母呢?”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倚在软枕上笑道:“听竹息说,你每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坚持不懈的誊写经文,偷偷的交给她?丫头,你倒是有心了。”
施易青越发的谦卑:“青儿多年未曾在祖母身边伺候,如今回转家中,也不过是尽了点力气,让世人能够知道我佛慈悲,祖母心善,求得佛祖能够保佑祖母长命百岁,便是好的了。”
老夫人拉着施易青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叹息着笑道:“还是青儿有心啊。不像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这个老婆子就算是对他们如何的好,他们也总是不满足。对了,丫头,你还未曾跟我讲过你在外面的事情呢。”
“祖母想听?”施易青勾唇而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讲了自己在临县乡下的生活,尽量避开自己受到的委屈,主要讲的是田园之乐。
老夫人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丫头,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施易青神色坦然的笑了笑:“祖母,有些时候,实话很伤人的,只怕您不会喜欢您听到的这些。”
“即便实话伤人,老婆子也愿意知道,也好过在谎言中安然度日的好。”
施易青深吸了一口气,自知以前的事情没有必要隐藏,况且老夫人若非要知道,派人下去到临县一查,什么都瞒不住。她缓缓开口说道:“我隐约记得在临县施家,我一直带到了七八岁,后来叔父一家碍着我的传言,说我是个煞星,会害的他们家破人亡,便迫不及待的将我安置在了临县一家清苦人家中。因为徐嬷嬷不曾劳作,在京中多年也是养尊处优的,就算是来到临县施家,也不曾干过什么体力活,那农户人家不愿意多收留一个白吃饭的,便当着叔父的面儿同意了,扭脸就将她赶着出了临县,不肯让她进门。”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那个时候我是我第一次远离了嬷嬷,独自一人在旁人家中生活,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啼哭着从梦里面惊醒过来,可到底还是挺了过来,学会了烧火做饭,更是学会了如何收麦子。后来我越长越大,一日夜里,我险些被那户人家的儿子要了强,我虽是拼命挣脱了出啦,可到底还是惊动了旁人,那临县便再也呆不下去了。”
“随后的事情,想来祖母也是知道的,我被送到了静心师太身边,算是入了俗家弟子,每日里除了念经学字,也是要打水洒扫,做苦活来养活自己的。就在我以为徐嬷嬷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的时候,徐嬷嬷怀揣着去小户人家洗衣服赚来的钱,买下自己在静心禅院劳作的资格,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的瞧着施易青,静静的等着她讲完,沉声问道:“难道,你不曾告诉过旁人,你的父亲是京城尚书,你的伯父是个爵爷,你的母族可是京城里那娶了银山县主的萧家?!”
施易青淡然着神色,垂眸苦笑道:“我也曾反抗过,在我最初被送到乡下的时候,在我被鞭子打、被人骂着干活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说了我知道的一切,我尽可能的说出我的身份,可是那户人家总是用各种污秽的词语来讥讽我,尽他们可能的来侮辱我。那个地方,夏天里蚊子咬的睡不着,在冬天里,屋子更是像冰窖一样,我甚至在冬天里面穿着单衣劳作脚上全是冻疮,手上也布满了茧子。”
她的声音并不高,表情淡然到近似乎没有,并未曾表露过她所说的疼痛与凄苦,只是刘广潋滟的眼眸里静静流淌着一种无助与绝望,老夫人和旁边的竹息听得完全呆立住了。
老夫人下意识的去看施易青的手章,细细的摸索着她的指肚,发现本该白皙光洁的手掌上,确实布满着大大小小的茧子,那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只不过她从未曾可以去瞧,也未曾这般用心去摸。
她摇了摇头,暗自叹息着,自她丈夫为他们这个施家挣下高贵的身份,这府中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锦衣玉食、百般呵护,可是施易青,过去多年竟然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的身上流淌着的,是施家的血脉,却被最下等的人轻薄。
老夫人望着施易青,心下顿觉生疼。她虽也是出身不高,却是商户之女,后又享受如此富丽堂皇的生活,如何能够想到一个离乡背井的七岁小女孩,是如何在众人的侮辱打骂中,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如何能够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长得如此亭亭玉立。
她拦着施易青抱在怀中,怜惜的说道:“孩子,我的丫头,苦了你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你不住,是施家对你不住啊!孩子,我竟然不知,不知道他们会如此对你……孩子,我的丫头啊!”
施易青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眸清凉透人:“不,祖母,那些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痛苦,那些人打我也好,辱骂我也好,只要不是我在意的人,我何必去在意他们说的话呢?真正让丫头心里难过的,还是新年的时候,大家各回各家,连在外面打工的劳力都被放了过来,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吃着饺子,打着哈欠依偎在一起,等着为自己的家人守岁,那个时候丫头除了徐嬷嬷,谁都没有,看着人家父亲驮着儿子出去游玩,我也就特别想要我的父亲来拉着我出去,也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看花灯、吃饺子。可是,别人却骂我,他们都说,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平淡如水的话自施易青的口中说出,她没有哭,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你哭闹,就会有人给你,即便那些是他们不想要的。这个道理,她很久以前就懂得,更深有体会。
老夫人红着眼眶,紧紧握住施易青的手,缓声说道:“丫头,你回家来了,放心吧,只要有我老太婆一天的日子,我就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了你。”
老夫人孟氏惯是凉薄的,如今说了这话,眼睛里的动容却是真的,施易青垂眸默然流泪,她真心被感动了。是的,现在的她已经回来了,从今以后,她不许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欺辱她,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她的亲人!
她施易青,前世就是太过懦弱善良,才会一步步被施旋新逼到最后家破人亡,自己凄惨身死!今生的她,为了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将失去的东西一一夺回来,那她这辈子只会做个恶人,踏着鲜血前进,也在所不惜!
老夫人笑着说,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真心的关怀:“丫头,老太婆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也寂寞,你若是没事,便常来这边陪陪我吧。”
施易青知道,老夫人这话便是她未来生活最大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