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故人情
三十三
如果爱情可以重来,誓言可以更改,那么,我们是否永远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没有支离破碎的心脏,没有苦涩的眼泪。
生活就像头顶的电风扇一样,一直在原地不停的打转,没有任何改变,不知道自己忙碌所为何,只是每天不停的给自己加速,害怕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想一些不该想的,不会存在的,不会发生的。
偶尔,也会想一些早已消失在天涯的美好。
那些美好也不敢过分的想太久,因为想的久了,便会心痛,便会有种人类叫眼泪的液体莫名其妙的从你眼眶中流了出来,随即湿透了一大片枕头。
当你的生活趋于和谐的时候,你便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每次例会上组长夸我勤奋能干的时候,我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太大的反应,心眼坏的同事可能会认为我在装矜持,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的知道,我心里根本连开心的欲望都没有,我却还要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僵硬努力的逼自己笑一下,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做人很累很累。
每个月底银行卡上总会多出那么几千块钱,看着手机里的短信通知,我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我甚至烦恼该用它来做什么,并不是我钱多的没处花,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它来做什么。
或许交房租,交电费,交水费。
或许买米,买油,买盐。
也或许给妈妈买几件漂亮的衣服。
但问题是,这些个钱从来没有要我操心过。
人就是一个复杂的动物,一边拼命的工作不让自己安静下来,一边又渴望自己能有那么一段时间好好的安静一阵子。
世界越是热闹,心就显得更加寂寞。
安静的时候心会疼,热闹的时候心会更疼。
心为什么会疼,是因为曾经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诗乔整理好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后关掉电脑显示器顺便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她清楚地知道离开会还有半个多小时,或许只是出于习惯而已吧。
每个看手机的人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很闲而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让别人觉得他很忙,也许只是为了掩藏内心的空虚而已。他也害怕被别人发现他那颗孩子般脆弱的心灵。
诗乔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还没做一样,便打开电话簿找着号码。
或许是某个需要到会的人还没有通知,也或许是某件需要交代的事情还没有交代。
翻滚的光标越过了许多个人的名字终于停在了需要停留的地方,那块显眼的区域上写着“少华”。
少华每个月都会准时与诗乔通电话,互相倾诉彼此现在的生活状况,然而这个月却一直没有少华的来电。
不知道他是不是忙着考试忘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都应该打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以后,那边却传来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诗乔挂了电话后觉得很奇怪,又认为没有太多担心的必要,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接着光标又移到诗晴上面,想着这丫头也好久没有回家了,于是也按了按拨打键。
电话那头播放着魏新雨的《遗忘》,沐诗晴说这是她最喜欢听的歌,自然也就设置成彩铃了,仿佛她要告诉所有打电话给她的人证明自己是个健忘的人。
“不愿再见,忘不了你的脸,你的笑颜,回忆里不停的盘旋…”
我不知道在她心里是否也隐藏着一段不堪言语的疼痛,也不知道她是否想要忘记某一个伤害过她的人,或者某一件伤害过她的事情。总之,能忘记却是好的。
但我并不以为她是一个健忘的人,反而很念旧。我得她毕业那天拿着自己的毕业照一个人在房间看了许久许久,因为是背对着,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红过眼眶,但我着实能感觉到她的依恋与不舍。
歌曲结束了,紧接着的是一声在我意料之中的应答。
“沐诗乔,怎么了?”
即使很久很久不见了,她也始终改变不了那股盛气凌人的态度,大家都以为她是喜马拉雅山上最顶端的那朱雪莲,孤芳自赏,冷艳不堪。只有我清楚的知道,她比谁都有些有肉,然而她也不乐意别人这样说她,即使是褒义的。
“你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你知道么?”我的语气里透露出几丝责备与想念,但不强势。
“有这么久了吗?”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我的记忆力。
“我看你是得了遗忘症了”虽然我从没听过这种症,但我还是不科学的说了。
“我求之不得呢”她说,“不是也常给老妈打电话了吗”
“是是是”我抱怨道“你会经常给老妈打电话,就是想不起还有一个叫沐诗乔的妹妹对吧?”
“你得了吧”她笑笑,“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恶心了?”
“我没有恶心”我说,“这是真心话”
“好了臭丫头”她说,“其实每次打电话给老妈我都有问沐诗乔过的好不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人们总是会在无意间产生某种不理智的错觉,然而事实上,沐诗晴本身就很会温柔。
“那是顺便的还是特地的?”我得意的问。
“顺便的”她又冷冷的回答。
她总是可以再顷刻间将角色转变的轻松自如,同时,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她的回答总是相反的。
“好吧”我说,“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额…”她想了想说,“再等几个月吧,毕业就回去”
“几个月?”我问,“一定要这么久吗?”
“已经不久了”她大笑说,“我本来还打算结了婚生了孩子再回去的
“行啊”我也笑了笑,“只要你良心过得去呗”
“就再等几个月见吧”她说,“我得先睡会儿,下午还有课”
“那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我说,“没钱了就告诉我给你打过去”
“嗯,放心吧死丫头”她说,“那就先这样了”
随后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声音。
我知道沐诗晴最不好受的事情就是她有一半的学费花的是我的钱,我也知道她工作了以后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我。但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那些钱。
我把电话放回原地的时候,仁杰来了。
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将他整个人的高贵气质体现的淋漓至尽,然而生活中的他却与此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该怎么去形容眼前这个正紧紧逼近自己的男人呢?
有些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甚至和他亲密的走过大街小巷,而你却难以将他看透,你看过他哭,你看过他笑,看过他的好,也看过他的不好,你听过他的故事,分享过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离他好远好远?明明触手就可以碰到的真实,为什么心中会泛起一层层远在天涯的浪花?难道正是因为知道对方太多的秘密才觉得生疏吗?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觉得他绅士,博闻强识,并且身上还透露出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高贵气质。
接触后我发现他大方,幽默,而且很会心疼人。
他会为了送我回家故意不开车而陪我挤公交,他会看着我走进房间关好门后才离开,他会为了陪我在快餐店吃便当而放弃公司免费给他提供的营养餐,他就算很累很累了也会陪我加班,他每次去外地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堆堆的好东西。
日子久了,他在我面前不再绅士不在拘束,他有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大大咧咧一点也不正经,并且他告诉我他一点也不想长大,他希望做个和陶渊明一样的人,只是人生并非本愿。
再后来,他告诉我我身边有多少人经常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有多少人表面上对我温和的笑在背后却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我说我不相信,他骂我大傻子,然后将所有的证据啪的扔在我眼前,看着眼前的那些东西我的心冷冷的抖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我傻傻的看着他,他恨铁不成刚的说了句“现在相信了吧”,又起身将扔在我面前的这些东西都放到粉碎机里,我问他“我做错了什么吗?”,他说“你没错,他们也没错,只是这个世界把他们逼得没办法”我又问“那我该怎么办?”他笑笑“上善若水,做好自己就好”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向我承诺他会好好保护我的,我问为什么,他说他心疼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只想认真生活的人,并且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不能总让像我这样简单的人去承受。
原本我还想继续回忆之前与他所经历的每一点点滴滴,只是我盯着他看到出神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拉了凳子坐到我面前并且还用硬克的文件夹朝我头上猛地打了一下,轻微的痛感让我将自己的灵魂从远方使劲的拽了回来,我无辜的看着他嘴里自动的反射出一句“啊?”再眨了几下眼,
“你在做春梦吗?”他似笑非笑的说。
“现在是秋天”我坚定的讲,“刚刚再想会议还需要准备什么资料然后你就来了”
反正他也不能像盗梦空间里的男主一样随意的进入我的思想,只要我瞎掰的合理就好,再说曾经也是他说“这个世界上只会讲真话的人是不被大众喜欢的”
“好臭啊”,他温柔的看着我嗅了嗅鼻子说,“是谁在放屁?”
“你不相信那就算了呗”我随意的回应完他后拿起手机乱按了几下,因为再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无理取闹。
“你要说再想我的话我肯定会相信啊”他说完后连同身子一起将脸转了过去又随即扔掉右手中的文件夹,左手熟练的顺势拿起电脑旁边的咖啡大饮一口,仿佛我早就知道他要来特地为他冲好等着似得,可惜我并不是那个疯狂暗恋他的女人会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先生”,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个我喝过了”
“sowhat?”他耸耸肩自然的对我说,“Idon’tcare”
也幸好之前我苦学了大半年的洋文,如今对他那标准的口语还能理解,不然被他骂了还要说“youareright”
“里面有我残留的口水你也不介意吗?”我问。
他不急不慢的将咖啡递到我嘴边说“再吐一口吧”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他,无言以对。
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一起注定是没有赢面的,为了不让自己占下风我死死看着他不做任何回应,反正他的时间比我值钱。
可能最近深受我看红楼梦的影响,他便不停的左一口好姐姐又一口神仙姐姐的叫我往里面吐一口口水,他在我面前就是这么个任性又幼稚的人,我的世界已经一片黑暗,更看不到未来还有什么远方。
我用力的把他推开说“我不是林黛玉麻烦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扮演贾宝玉行吗?”
他白了我一眼将剩下的咖啡都一饮而尽。
“你又没病”他鄙夷的说,“再说本公子也不是谁的口水都会喝的好吗”
“有没有病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便一把将我从位子上拉了起来,他总会做出一些反常人的举动,以至于有时我都哭笑不得。
“做什么?”我莫名其妙的问他,“马上就要开会了”
“还是先去检查身体吧”他正经的说,“万一你有艾滋病的话那我们整个公司不就都得为你殉葬了吗?”
我甩开他的手回到原位避开他无辜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了扬,然后似有似无的说了声“疯子”。
他也做回了原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就是疯子,可是沐诗乔你知道吗在这么个偌大的城市里只有我愿意不顾一切的陪你疯”
就是这么个不正经的纨绔子弟,随便说出句话来能让你的心不停的又疼又凉,也确实如他所说,生活在这个我自认为无边无际的城市里,每天都会与无数个陌生的人擦肩而过,在无数个街角,在无数辆公车上,在无数次回家的老巷里,经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都匆匆的从你身边经过,匆匆的看你一眼,然后又匆匆的离开,转身以后,或许在下个路口你们又会再次相遇,也可能一辈子你们都不会在相遇。所以只有他,杨仁杰,身边这个看似幼稚内心却极其理智的男人,会一直慢慢的走在我身边,不温不火的一直围绕在我的左右,我很想大声的告诉他有他真好,我也很想大声的告诉他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然而我又清楚的知道他对我的付出不期望也从来不希望得到任何回应,他说默默地接受就好,默默地放在心底就好,真正的感情是不需要任何言语的,所有能表达出来的东西都会失去原有的纯真与深刻,他说他从来不会对他真正爱的人说我爱你,他说但凡是他说出口的感情都是假感情,他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是他的人生,他的戏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我理解他的无奈,出身在豪门,身上背负着太多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这份责任,他必须陪身边每一个自己很不喜欢却要假装喜欢的人演戏,他说其实他很累,他说,他真的很想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这个充满世故人情的世界,这个逼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世界,他也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与世隔绝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他多重身份的原因,有时候我会觉得读不懂他,不过也罢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天地,只要在一起时开心就好。
所以就算那一刻,我心底早已软的想流泪,早已感动的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说“谢谢你”,可还是欲言又止,因为我也不是一个懂得煽情的人,那还是保持沉默吧,就让沉默代替我所有的回答。
他一直朝我傻笑着,我也用微笑给予回应,片刻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下然后和他说“开会的时间快到了”
他表示明白,拿起刚刚被扔到桌子上的文件翻了翻后问我:“诗乔,你说我行吗?”
我并没有完全理解他所谓的行是指哪方面,但不管是哪方面我都愿意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就像他无条件的对我好一样的无条件支持他。
我握紧拳头朝他心口上有劲儿的锤了两下告诉他说:“你是最棒的”
他摸摸我的头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坚定的向会议室大步走去。
我也拿好我该拿的文件紧跟他身后。
会议室里的位子差不多已经坐满,没到的一般都是公司里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开会从不曾早到,要么是踩点,要么迟到个一两分钟,有时我也真的搞不清处他们是真的太忙还是故意要凸显出自己的忙,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敢在董事长到了之后再到。
我给每位职员分好资料,倒好水后站到一边,董事长没到,会议也不能开始,同事们便都纷纷的讲起了闲谈,我站在一边不由地看看仁杰,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事情,我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
于是看着他我又不禁的想起很多事情,他有很多上流社会的圈子,他经常会和很多企业的公子千金一起唱K一起逛夜店逛酒吧喝得烂醉,他看着他们吃一些类似面粉的东西,他反感的要命,可是他还得欣然接受,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了不起的企业家,他告诉我他恶心死了这种生活,他喝的烂醉的时候都会打电话给我,然后我屁颠屁颠的跑到酒吧去接他,酒吧里一片乌烟瘴气,在暗淡的灯光下我总能一眼认出仁杰来,他疲惫的趴在吧台上,眼睛被血丝厚厚的包围住,我恶心的捂着鼻子拖着沉重的他上了出租车,有时他会无法控制的吐我一身,吐完后又安静的依偎在我怀里,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第二天他会早早的去星巴克给我买一份丰盛的早餐到我家楼下等我一起去上班,我说这样子不累吗,他说累,我说你可以过的轻松一点的,他说不行,我叹息说下次带我一起去吧等你喝累了的时候我替你喝,他拍拍我的脑袋说傻瓜我才舍不得,我说那下次我就死皮赖脸的跟你去,他说不可以,我问为什么,他说很脏。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董事长匆匆的赶了进来,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忙,董事长坐下后说了句抱歉因为飞机延误了后立即开始会议议程。其实内容无非都是那一套,对过去公司的成绩收入做个总结,对公司未来的计划做一下预报,对一些优秀部门优秀员工给予评奖,后各部门管理在阐述一下自己部门的情况,每次发言的内容几乎一样,只是换了个时间而已,但无论是哪一项议程都与我毫无关系,我总是在他们各自热闹的时候想着属于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又一次的出神再一次的被周围忽然高涨的气氛收了回来,我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也的确不知道,只是听旁边的同事不慢的议论道“怎么会是他,一个新员工这么快就青云直上,那把我们这些工作了这么多年的老职员放在何种地位,太不合理了吧”
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把注意力转到仁杰身上,在董事长热烈的欢迎下他站起来发言,我为他在心里捏了把冷汗,他朝我抛了个媚眼示意我说没事,底下有鄙视的有不满的有愤怒的,然而尽管面对着这决然不受肯定的局面他还是淡定的先笑了笑,接着再侃侃而谈。
他说,自我介绍这一陈腔滥调的过程就省了吧,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以后你们乐意叫我什么你们自便吧,那既然我新官上任了,公司里的一些制度我是必须更改的,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接受都必须按照我所要求的去做,其次,是对公司里的一些职位我要做出相应的调整,你们手头的这份资料就是我对公司改革的一个大纲,自己先看一下,有不满的可以立即提出,我们当场解决,如果没有异议可以直接散会。
他的气宇轩昂,他的临危不惧,他的从容淡定,他的坚定自行,他的强势,他的大将风范,都让我在心底为他深深鼓掌。
说完后他坐下又向我抛了个媚眼,我笑了笑再看看下面在场的各位同事,又不由得毛骨悚然,他们每个人都拖着一张吃人的脸,像狼一样,想把你啃得一点骨头都不剩。
一会儿,一位秃顶老头理直气壮的将手中的文件砸到仁杰面前说:“你凭什么把我堂堂一个经理调到仓库去?”
仁杰的五个指头像抚摸着钢琴一样在桌子点了一圈,他抬头看看秃顶老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企划部的张经理是吧,你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调走,那么很遗憾,我只好将调走你的理由放在多媒体上让大家一起看看了”
同事们将目光都转移到大屏幕上,引来的又是一片噪杂的议论,我在心里暗自想仁杰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火了,毕竟是十几年的老职员,再怎么样人家的私生活也应该尊重下吧,企划部的张经理早已脸颊发红,额头上不时还冒出一层轻微的汗液,仁杰盛气凌人的看着他,他尴尬的低下头去。
仁杰又用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对下面的人说“这里还有什么销售部的李经理开发部的王经理等等一些被调动的理由,你们想看的话我可以都放出来”
底下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人敢显露出不满,但也没有人表现出支持。
“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做到焚膏油以继晷,这样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们,散会”
会场里的人接踵离开,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后,仁杰阳光的脸庞立刻沉了下去,我悬挂的心也总算尘埃落定,等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只剩下我和他,他站在窗前安静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我把会议室整理完以后走到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脸庞,轻轻的问了一句“还好吗?”,他没转身但回答说“还好”,每每他这么低沉的时候我都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安慰他可是我表达能力不够,所以我只能说:“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
“真的特别需要的时候我会向你接的”他转过身说,“今天你先一个人回家吧”
“你又要去应酬吗?”我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不就算了吧”
“不去应酬”他笑笑,“今天想一个人回家”
“好”我点点头,“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他也点点头,“路上小心”
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不由的回头看了看他,他还是凝视着窗外。
经过同事面前的时候,我的余光感受到了他们对我指指点点,即使声音很小很小我还是听到了不要脸贱人等字眼,我咬咬牙安静的走到自己座位上,我不懂为什么人的心会这么复杂,为什么干净的五官下必须藏着一颗乱七八糟的心,难道简简单单就这么难,有这么难吗?
我开始怀念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我开始害怕那些不知未来的明天。
诗乔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她不喜欢雨天,雨天的阴沉会让人的心情感到失落,然而看着路上匆匆回家的背影心中又觉得很温暖,因为不远处会有人在等待,诗乔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天空中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接着是雷声盖天,她便收回自己迈出去的步伐,街道上原本匆忙的背影变成了一群失策的蚂蚁随乱奔跑着,诗乔掉头又回到公司楼上,同事们都离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漆黑的一片,她知道此刻仁杰还伫立在会议室的窗前,她回来是因为他曾经和她说过他不喜欢下雨的时候一个人。
会议室黑的像与世隔绝了一样,诗乔打开灯光,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仁杰下意识的转过身来,看见是诗乔便说:“怎么还没走?”
“外面下雨了”诗乔说,“没带伞”,其实她的伞就在自己包里。
“我办公室里有”仁杰说,“你拿过去吧”
“我不想一个人走”诗乔说,“你打算在这站一辈子吗?”
“我打电话叫人送你回去”仁杰说,“我还想一个人呆一会”
诗乔走到他面前同他并排站着,任性的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死孩子”仁杰傻笑说,“不能这么调皮的啊”
“外面下雨了”诗乔看着他,知道他理解理解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他挺拔的双肩终于松了下去,双手裹着诗乔娇小的身躯然后疲惫的靠在她身上,她知道能替他分担的只有身体上的压力。
“诗乔”他轻轻的在耳边叫了叫。
“怎么了?”诗乔问。
“你知道吗,我是个危险的人物”仁杰说,“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傻瓜,怎么会呢”诗乔笑笑,“是你想太多了,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
“你不懂”,仁杰哽咽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把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害的家破人亡,现在遇到了你,我怕又会连累你”
“我相信那肯定不是你的错”诗乔说,“我理解你的无奈,我懂你所有的身不由己”
“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那么当初还不如选择不认识你的好”仁杰感叹。
“人生没有如果”诗乔说,“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需要假设过去,我们所选择的每一条路上帝都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的,最起码我认识了你不觉得后悔”
“那是因为坏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发生”仁杰说。
“谁的一生又会一帆风顺呢”诗乔说,“即便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我命中注定,与你无关”
仁杰推开了诗乔,看着她问:“真的不要离开我吗?”
“现在不会”诗乔回答,“以后也不会”
仁杰看着她不再言语,心中思绪万千,那就相信天意吧,既然命中早已注定今生会相遇,又何必苦苦纠缠于世事的羁绊,人生本来就无常,世事本来就难以预料,那些必定会发生的意外也不是自己不想发生就可以避免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好像饿了”仁杰捂捂自己的小肚子傻气的说,“你呢”
“好像也不饱”诗乔笑笑。
他们两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小雨不断,橙黄色的路灯笼罩着长长的马路,时不时身边会驰过一辆汽车,随即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然后周围卷起一股稍纵即逝的冷风,仁杰撑着大黑伞,诗乔紧紧的挽着他,他们像是情侣,他们甚至比情侣还亲近,可他们不是情侣。
生命中或许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你看到他会感到温暖,你有好东西会忍不住和他分享,你有好消息会忍不住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你有好吃的会忍不住送去给他,你看他笑了你也会笑,你看他哭了你也会哭,你看他累了巴不得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你看他受委屈了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他,总之,你觉得他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诗乔是仁杰生命中这样的一部分,仁杰也是诗乔生命中的这么一部分,他们比朋友多了一点亲密,比恋人少了一点甜蜜,就这样在这云淡风轻的圈子里维持着他们那纯洁温柔的关系。
两人从热闹的面店里各自吃完一碗鸡蛋面后出来,雨没停,仁杰再次撑起大黑伞,诗乔依旧抓着仁杰撑伞的那只手,最后两人消失在华灯初上。
仁杰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能遇见这般难得的知己,然而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有一股危险在接近着,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灾难,随时等着一个机会再狠狠的降临在你的身上,你并不害怕这场灾难的降临,你害怕的只是明知道这场灾难会发生,而你却无能为力的可以为此准备什么。他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着上帝说,神啊,求你不要让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天使因我而折翼吧,你也为她的善良而从容是不是?
车停了,前面那条深邃的小巷里往左拐就是诗乔住的地方。
“送你到家门口吧”
诗乔笑着点点头。
他们并肩走进那条寂静而神秘的小巷,每一步都像是在冒险,或许你为前方的路假设过无数种的可能,然而每一种假设里都没有出现过你自己的背影,你无法回头,甚至是站在原地等待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只能决然的挺着胸,一直一直的往前走,不回头。
“找个机会搬家吧”,仁杰说,“这里太僻静了”
“在外面吵了一天,回到这里安静点不好吗?”诗乔轻轻问。
“安静些或许很好”,仁杰说,“可是不安全”
“不是还有你吗?”诗乔笑笑。
“是还有我”,仁杰认真说,“可我不会一直在”
多么实在而又令人沮丧的一句话。
我还有你。
可你不会一直在。
你也不能一直在。
即使,我们都是那么的希望能和对方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便是时间给我们最摧残人心的答案吧。
诗乔沉默不语。
“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房子”,仁杰勉强笑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随意吧,能住就好”诗乔回答。
“能住就好?”仁杰说,“那要不你搬大街上吧,这也可以住,还省钱”
“我没有在说笑”,诗乔回忆说,“我曾经住过会漏雨也不挡风的房子,那时候我才四岁,一到雨季的时候就睡不好觉,我到现在都还很怕冷,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遥远的记忆回想起来总是那么清晰”
“对不起”仁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诗乔身上说,“现在还冷吗?”
诗乔笑着摇摇头。
“没事了”仁杰说,“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
“可我宁愿过那时候的生活”诗乔说,“虽然日子苦,但心里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累”
“人总是要长大的”仁杰说,“试着去接受吧”
“我家到了”
“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仁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这一路还好没有发生什么。
诗乔从包里拿出钥匙,回头对仁杰挥挥手然后关上门,看见妈妈还坐在泛黄的灯光下等着心里不由的一酸,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男同事送你回来的啊?”妈妈笑笑。
“妈妈真精明”
“你这衣服都穿回来了,不摆明故意告诉我嘛”
诗乔下意识的看看身上的衣服,刚刚竟忘记把衣服还给仁杰了。
“妈,我再出去一下”诗乔说着就打开了门。
“是同事的话明天还也来的及啊”
“外面怪冷的,反正他也没走多远”说完便跑了出去。
诗乔一直跑到小巷的尽头,也没有遇到仁杰,不知何时,他走路的速度竟变得这样快了。看见他的车还没走,也算没有白跑一趟吧,诗乔走进一看,奇怪的发现里面也没有仁杰,在周围徘徊了一会,也不见人回来,诗乔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准备给他打个电话,又发现手机还在家里,于是她又往回走了去。
她走着回去,没有跑,在月光轻微的笼罩下,诗乔若隐若现的看见一群人在打架,刀片的反射刺到她眼里,她心中不时的发出一阵惧恐,刚要加快步伐离开这个惊悚的位置,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诗乔的脑海,致使她又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是黄庆元派你来的,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妥协的”
诗乔很确定这是仁杰的声音,她真的很确定,可她却看不清哪张脸是仁杰的,她只看见一群人拿着棍子将一个不服输的青年慢慢的打趴下,然后她才意识到那个人是仁杰,当另一个棍子准备朝仁杰的头上打下时,诗乔扔掉手里的衣服拼尽全身力气向黑暗中冲了过去,她毅然的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仁杰无法反抗的身躯,然后那个原本降落在仁杰头上的棍子落在了诗乔身上,这时,像上帝真的临幸了一样,警车的鸣声高声想起,诗乔趁势说“我已经报警了”,于是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他们个个像乌龟一样撒腿离去,诗乔浑身发抖的检查着仁杰的身体不停的问他“有伤到哪里吗”,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仁杰脸上。
“大笨蛋,我好不容易看着你回到家,你还出来做什么?”仁杰用力的推开诗乔内疚的说,“现在你知道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了,你还不走吗?”
诗乔使劲的摇摇头说“我不走”
我不走,这是朋友之间多么厚重的承诺,又是多么真挚的信任。
在这风花雪夜的年华里,一些人出现了,一些人离开了,生命就是这么起伏的一撇吗?
多少人出现了能够永远不走?
多少人出现了敢说我不走?
我不走。
可是。
终究还得走。
时光说,安守拥有,放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