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陌上花开(3)
爱山的伟岸,水的轻柔;爱大海的深邃,小溪的清澈;爱华山之险、峨眉之秀,爱泰山之雄、庐山之奇;爱李白的潇洒浪漫,也爱杜甫的沉郁顿挫;爱温柳的婉约,也爱苏辛的豪放;爱男人的阳刚之气,也爱女人的阴柔之美。
欣赏美而不亵渎美,这是平常心,也是修养、境界与品位。对美好的事物漠然或者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故意,便可能是一种爱的缺失,爱的无能,恐怕更是一种不正常。
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对世间美好的一切,都常怀感念之意、珍惜之情,会让自己因生活磨砺而日渐麻木粗糙的心,变得充实、丰富、细腻、新鲜而美好。
珍惜美好,就是珍惜自己、珍惜生命。所以,珍惜是福。
又是一年芳草绿,面对着盎然的春意,觉得应该到郊外踏踏青,也不枉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一派生机。
可是不成,一大早,就飞来一堆既推不开也没来由、不着调的闲杂事情,搞得我顿时从温暖的春天一下子又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那叫一个数九寒天下大雪:冷!
想想做一个人真是可怜。不管你是否愿意,不管你是否有足够的精神和物质准备,不管你是想当男人还是想做女人,没人征求你的意见,没人和你商量,就毫无道理的、在你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一脚踢到了这个世界上,一落地,那感觉肯定是:冷!
于是,人一出生,就浑身哆嗦,就仿佛掉进冰窟窿。于是,人最痛切的感觉,就是这个——“冷”字。于是,基督就告诉我们,人生就是充满苦难。所以,我们人——不管你是名流总统还是皇上的二大爷,一降生,就咧着大嘴哭。哭,不就是苦嘛!
出生不由己,没法,认了,不认也退不回去了。哲人们说,人生无奈,这话等于没说。你想想,有什么事是有奈的?无奈的岂止人生!猫生,狗生,狮子生,宇宙存在本身,就是充满了偶然与无奈。想到这儿,倒也释然。既然万物同呼吸共命运,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还是张中行先生的《顺生论》说得好,“贵生,顺生,乐生”。反正你是来到人世了,你偏不顺,偏要拧巴,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在无边的宇宙时空中,我们只是一粒微尘。
昨天,是已然的,不可改;明天,是未然的,不可知。只有此刻,是可以把握的现实存在,而此刻也将在瞬间变成过去。现在的我们,既要面对种种困难,为生存而疲于奔命,还要在精神思想上追求最大值的快乐与满足;既要有随世纷纭径自做人的勇气,还要有瞻前顾后、环视左右的谨慎,以使自己的行为规范合乎世俗社会的尺寸方圆,否则,就有被视为异类的危险。所以,我们的自由空间,太小太小;我们的庸常生活,太难太难。
可是,人总得活着。于是,造物比较人性、比较慈悲地送给每个人一个与生俱来的看家本领,那就是:快乐。
于是,面对苦难,可以快乐;面对悲惨,也可以快乐;面对死亡,还可以快乐。面对一切我们无法解决的厄运,我们,都可以快乐。因为,不快乐也没有办法,那么,为什么不呢?
即使是一粒微尘,也有无数快乐的理由,而最大最充分的理由就是:唯有快乐,才会幸福!
在生存的八卦中,谁都难逃六道轮回的宿命。不把我们千锤百炼,不让我们九死一生,不把我们折磨到最后一刻,命运这个家伙,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严酷与强大?
一
平安夜,满城膨胀着欢乐。谢绝了朋友们的邀请,没有到酒楼去学洋人辞旧守岁,而是坐在桌前,读了一天的卢梭。晚上,和雨晨聊天,陪她落泪。
近来,几个女友都被感情折磨得身心憔悴,听着她们让人揪心的凄美爱情故事,我竟无言。
她们哪个不是聪明灵秀善感多情全身心投入一段感情中爱得那叫一个上天入地刻骨铭心痛不欲生崩溃绝望?“也知道不管是男人还是爱情,最终都留不住,”她们目光迷茫地说,“那么,我们究竟能留住什么?难道,只有伤痛?”
可能是,我幽幽地说。但是能够留住伤痛,已经很不错,也许,经过时间魔手的无情抚摸,最终,连伤痛都难以留住。
多年后,当斜阳寂寞,晚风吹拂着缕缕白发,我们可能会守在窗前,吃力地在记忆的残片上找寻那些叠加在一起的模糊往事,伤感着当年如此肝肠寸断的感觉竟也连同岁月一起飘散。伤痛,至少还是我们青春、热血、爱情以及生命的存照和印痕。
不管怎样,经历过,感动过,美好过,当然,也伤痛过;不管怎样,我们毕竟,爱过!不是吗?哪怕只是,曾经……
二
嘉嘉来电话说,读了我的《把爱情适度边缘》,很受启迪,甚至以“挽救了几乎崩溃的她”这样夸张的话语,以大段背诵文章里那些“警句”,来表达她的震动和觉悟,说,从此,不再为感情而折磨自己。
我当然为她高兴。
我想,女人为情所累,为情所苦,为情所困,主要原因是把感情太中心化、太理想化。她们在自己编织的爱情丝网中陶醉痛苦,作茧自缚,与其说是她们爱那个带给她伤害的人,不如说,她们爱的是被自己虚化的一种“景象”,在对景象的理想设计里去“入戏”,直演得舍生忘死、上天入地。她们无法割舍的,是自己那份感觉。
罗素对爱情的悲情定义是:爱情,如果流动,就会流失;如果存在,就会干涸;如果生长,就会凋谢。它如烟花般绚烂短暂,如玻璃般脆弱。
缺乏精神的支点,惑于自己的“业障”,没有洞世的理性,因此,难以通明,难以超脱,难以逃离苦海。
然而,谁又能真正超脱、真正觉悟呢?无论午夜流转的空寂,还是白日匆匆的琐屑,滚滚红尘中,我们这些世俗中人,哪个敢说自己已经世事洞明、不再迷惑?哪个真正摆脱了物欲权欲、名利情感、思念期盼,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水火不进之心,从此没有烦恼、没有苦痛、没有恐惧?至少,我不敢说。
在生存的八卦中,谁都难逃六道轮回的宿命。不把我们千锤百炼,不让我们九死一生,不把我们折磨到最后一刻,命运这个家伙,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严酷与强大?
哎!要么,没有灵魂;要么,灵魂疲惫;最后,灵魂寂寞……阿弥陀佛。我的意思是:思想改造,修不净观的道路,还很漫长,还很曲折,还很……
三
今年的最后一天,正逢社庆。
于是,庆典上,发红包,看演出,总编西装革履,胸前戴着红花,精神得像是新郎;全社几百号人喜气洋洋,其乐融融,有一种大同了的感觉。
看看接近尾声,我从一楼报告大厅回到12楼的办公室,端一杯热热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对面水上公园的湖心岛,在白雪覆盖下,像是童话世界。漫天飞舞的雪花,让我想起史称“咏絮之才”的东晋宰相谢安的侄女谢道韫的名句“莫若柳絮因风起”,真是神来之笔。
云絮迢迢,天地遥遥,心,在纷纷扬扬中,被抽去了时空的概念,没有天高地远,没有咫尺天涯,只有一片明净,一片澄澈。
下午,在家里听古琴演奏名家李祥霆先生演奏的古琴名曲《流水》。古琴在手指间流淌出的音符,千变万化,神奇美妙,一会儿,如平湖秋月,柔美静谧;一会儿,如万瀑流泉,飞花溅玉;一会儿,似决堤江河,一泻千里;仿佛旌旗猎猎,千军云集,忽而衔枚疾走,忽而万马奔腾。艺术家的演奏,既听任自然而又法度森严,令人如入化境,犹如面对着一幅古韵幽幽的山水长卷,久久静默。
晚上,静静地坐在桌前,盘点2006年,虽没有骄人业绩,甚至乏善可陈,但是,心中仍然充满欣喜、感动与感激。是啊,又增了一圈年轮,不过,那又何妨?“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陆放翁果然放达。我呢,也算想得开,天性如此,喜欢躲避痛苦,放大快乐,不谦虚地说,这叫:“达人自达酒何功?”何况,我根本滴酒未沾。快乐,需要理由吗?“每当悲伤自己没有鞋子的时候,却发现有的人竟没有脚!”有脚的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快乐的人,虽不一定有万圣之尊,却一定会有七佛保佑!我相信,心有光明,不会寂寞。
坐在露台,晒着初冬的暖阳,把思绪放逐,许多前尘往事,在脑海里一一掠过。
岁月,可以随风飘散,记忆呢?假如记忆也可以随风飘散,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或者忧伤?
有许多情愫,可以品味,却难以描述;有许多感动,可以记忆,却难以轮回,就如我们不能摘取一片月光,无法保留一段时光一样。唯一能够做的,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复咀嚼那些曾经有过的深长思绪,用一种无可奈何的怅惘,去纪念当初的真诚、痛楚和美好,珍重地保存好曾经带给我们真诚、痛楚和美好的那些人、那些事……岁月无情,人生有梦。
爱,是一种信仰,她永远在回忆与期待中——蓬勃,妖娆!
未出门之前,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病了,但是,为了一件推脱不了的事情,还是硬撑着去了一趟北京。在北京,白天顶着大风往返于宾馆、机场、车站,晚上听窗外狂风怒吼,感觉像是又回到漫天风雪的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