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辞行
小娘亲对鲁妈妈这番敲鸡骇猴的做法，完全是有必要的，沈灵萱在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没有别的念头。
果然，经过了鲁妈妈说情未遂的事情之后，李香秀和沈灵萱母女二人的耳根子清静了下来，虽然外面沈兴和沈旺在逐一的挑选着仆从们，可是被李香秀内定留下的这些人谁也没敢超乎本分的多嘴多舌。
仅仅两天的时间，有些喧闹的宅子里就恢复了平静，仆从们少了，但是事情照样做的井井有条，没有出什么纰漏，可见沈兴和沈旺不愧是沈老爷看中的人，行事稳妥，让人放心。
不仅如此，不知道沈兴用了什么法子，就连西跨院里养病的翠儿也特别的安静，这让一直在戒备着的沈灵萱有些不解，有些想不明白，却被小娘亲李香秀一语道破了玄机。
那天吃过了晚饭，沈灵萱照例要和李香秀腻乎一会儿的，沈灵萱装作无意的吐出了一个‘翠’字来，李香秀的脸色一变，突然就是没头没脑的冒出了一句来，“唉，都是被逼的，要不然好好的人谁会这样啊。”
李香秀说的没头没脑，沈灵萱却明白了小娘亲的意思。同是沈冠的女人，一样的被大妇刘氏所不容，小娘亲最能体会翠儿的处境，她有一个女儿傍身，还远远的避在了封津，刘氏还要念念不忘的想要拿捏她呢，更何况翠儿连个姨娘的身份都没有，还日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的呢。
为了生存，很多事情翠儿不得不做，久而久之，某些东西就成了习惯，代替了与生俱来的一些天性。
沈灵萱多少明白了小娘亲的感慨，对于西跨院的动静更加的留心了起来。因为，她除了防范着翠儿捣鬼，还惦记着给她看病的赛华佗张神医呢。
不过，让沈灵萱失望的是，十多天下来，她还没有机会‘偶遇’张远山呢，翠儿就打发人来通报了，说是身子养的差不多了，打算回安平去伺候老爷，谢谢李姨娘这段时间来的照应，想在李姨娘有空的时候她登门道谢云云。
翠儿既然这么说了，李香秀只得打发人回信，随时欢迎她来坐坐。毕竟李香秀算是此间的主人，而翠儿则是沈老爷身边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们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刘氏夫人，而不是她们彼此敌对。
很快的，翠儿就打发人来说她随后就来打搅并道谢。
沈灵萱忌惮这翠儿，却又忍不住好奇，她拒绝了鲁妈妈抱她回自己屋子的提议，硬是赖在了小娘亲的软榻上，等着翠儿上门。
翠儿没有让李香秀和沈灵萱久等，不大一会儿就在丫头春草的服侍下来到了主院。
经过了十多天的调养，翠儿的脸色恢复了不少，可是明显凹下去的两颊和显得更大更分明的双眼却昭示着她是大病初愈，从鬼门关上捡了一条命回来。
见到翠儿进来，李香秀起身离座，笑着迎了过去，“翠儿妹妹病刚好，原本是我应该过去探望你的，可是二小姐还小，总是缠着我，她又不肯去西跨院，只好让妹妹跑一趟了。”
翠儿的脸色一滞，想到自己之前几次三番被宋管家挑唆想接着那个孩子讨好刘氏夫人，却每每都被这个孩子的嚎啕大哭给躲了过去。为此，她不仅没有讨好了宋管家，还差点被老爷厌弃了，费了好大的功夫和口舌才算让老爷打消了疑惑，重新接纳了自己。
想着以前的事情，翠儿多少有些不自在，原本想留下来长谈一番、好好的摸一下李香秀母女底细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只是敷衍着说道，“李姨娘客气了，翠儿不过是老爷身边的一个婢女，哪里敢当姨娘这声妹妹呢，之前都是翠儿孟浪、不识的本分了。”
柔柔的说完那些场面话，翠儿诚恳的说道，“翠儿都听老爷说了，翠儿的病能够痊愈，全靠了李姨娘拿出了压箱底的首饰打发人换来了近百年的人参，这才让翠儿捡了一条命回来。翠儿今天是特地来道谢的。”
说着话，翠儿甩开春草的手，微微的一个福身。
翠儿并没有明说这些天来她和李香秀之间明里、暗里的龌龊事，却借助那个人参的事情一语双关的即是道谢又是道歉。
李香秀自然明白翠儿的意思，她也明白现在的翠儿就要回到沈冠的身边去了，只要她不打她孩儿的主意，她还是不想和她撕破脸皮，能不得罪她还是不得罪的好，为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线余地的。
因此，李香秀赶紧过来拉住了行礼的翠儿，笑着说道，“翠儿妹妹千万别这么说，你在老爷身边伺候着老爷，姐姐我心里羡慕的紧呢。可是，姐姐没有妹妹的福气，只能躲在这小小的封津县里，以后还少不了妹妹多帮衬呢。就是二小姐长大了也会念着妹妹你的好呢。”
听到李香秀提起沈灵萱，翠儿的心口一揪，脸色顿时就变的难看了起来。她想起了自己小产的那个孩子，想起了自己永远再也没有了做母亲的可能，而这一切的苦难都是拜安平府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坻一样的刘月仙所赐。
狠狠的一掐自己的手心，翠儿让剧烈疼痛维持了自己的清醒。她只是微微的晃了晃就借着李香秀的手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李姨娘不要这么说，你有二小姐傍身呢，只要有二小姐在，老爷就忘不了您，您又何苦笑话翠儿呢，翠儿如今孑然一身，也只有靠老爷的怜惜过日子。将来啊，翠儿还得指望着二小姐赏口饭吃呢。”
“瞧翠儿妹妹说的，咱们都是老爷身边的人，能相互帮衬这就相互帮衬着点，谁还没有个一时烦难的时候呢。”
“李姨娘这话是正理，翠儿受教了，以后还有多多请教才是。”
“哪里，哪里，……”
……
一场会面下来，李香秀和翠儿两人是皆大欢喜，言辞之中似乎还是结成了什么同盟的意思，这让在一旁察颜观色的沈灵萱简直看了个目瞪口呆。
欢欢喜喜的送走了翠儿，沈兴又过来辞行了。
沈兴原本就是沈冠留下来善后的，一是遣散多出来的仆从的事，这件事他已经很漂亮做完了；二就是给养病的翠儿善后，现在翠儿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都已经和李香秀道谢、辞行过了，这件事也算是完成了。
“……，李姨奶奶放心，小的把事情都交代给沈旺了，必不会让姨奶奶操心劳神的。”
沈兴这是说杏花街上那处铺子的事呢。
李香秀也明白，沈冠身边离不得沈兴，能把沈兴留下来这几天已经是给足了她们母女面子了。而且，他们还留下了沈旺，沈旺虽然看起来木讷，办起事来却是极其靠谱的。对于这一点，李香秀满意的很。
“有你们在，我很放心。你这么能干，我知道老爷身边也离不得你，虚留你的话我就不说了，只希望你们你回去之后，好好的伺候好老爷，二小姐和我就感激不尽了。”李香秀得体的说道。
“姨奶奶放心，小的会的。”沈兴毫不含糊的说道，“请二小姐和姨奶奶保重。”
送走了沈兴和翠儿，柳条胡同才算真正的平静了下来。
被李思远拘在院子里这么多天的李安终于卸去了龙套，撒着欢的跑进了沈灵萱的屋子，“灵儿妹妹，灵儿妹妹，最近爹爹又新教了我《千字文》，我偷偷的教给你哦，……”
李安兴头头的炫耀声刚一落地，他也不管沈灵萱是不是想听，立即就摇头晃脑的背诵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
……”
如果说《三字经》沈灵萱还能连猜带蒙的明白其中的大部分意思的话，这个更高级别的古代启蒙读物《千字文》就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一回，不用假装她就是完全一副听傻了眼的架势，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崇拜的看着小小的李安，希望能在他背诵完了的时候，能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讲一讲这都是什么意思，或者说直接复述李思远舅舅的话也行啊。
可是，沈灵萱这个愿望却落空了。李安得意洋洋的背诵了一遍之后，却没有履行一个老师的授业解惑的职责，而是盯着晕乎乎的沈灵萱，认真的说道，“灵儿妹妹，你放心，你一时没有记住没关系，我以后会天天来背给你听的，直到你会背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