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救兵!
“小兔崽子们!给爷爷站住!”
领头跑在凶汉们前方的一个彪形大汉穿了身油腻腻的棉袍,大冷天的居然敞着怀,露出几茬黑黝黝的胸毛,形状骇人。
沿街行人似乎也有认得这大汉的,不住朝他指指点点,似乎这人在附近很有些凶名。
“这二年的歹徒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刚刚被抓走了同伙,就敢来追打揭发他们的人?”
云若辰边跑边想着,看来京城的治安大有问题。这伙人背后要是没有保护伞,她是绝不信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是不能被他们逮到啊。
“上桥!”
她眼尖地看到前面的岔路是通往桥头,忙又指挥几人往桥上跑。在街上阻碍太多,跑不快,桥上通畅得多了。
几人都不假思索地听她发号施令,拼命朝左手边的岔路跑。
云若辰腿脚发着软,心跳得好快,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行,她没有力气……
“来!”
忽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灯火街景猛地晃动,身子一下腾空,原来是被顾澈打横抱了起来!
“抱紧我!”
顾澈双臂发力,快速调整好姿势将云若辰抱好,加快步伐飞跑起来!
“这家伙力气还真大……”
云若辰双手揽住顾澈的脖子,气息总算平缓多了。她倒是不会觉得顾澈是在趁机揩油,拜托这是什么时候啊,再说顾澈也不是那种人。
他只是不像一般人心里存着男女之防,所以才会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举动来吧。
另一边的叶慎言也不得不承认,顾澈采取了正确的作战方式。先前他们要迁就云若辰的步伐,没法尽情发力逃跑,现在反而跑得更快了。前提是——得有顾澈这种扛着一个人还跑得更快的体力才行!
“完了,公子这样对小郡主无礼,靖王殿下会不会找公子算账啊?”
几人里,就只有石头在慌乱中还想着这种“现实”问题。其余三个人脑子里却都是没什么礼教意识的,云若辰顾澈且不去说,叶慎言这个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野孩子会在意礼教才是见鬼。
本来因为云若辰跑得慢,他们差点就被那队喊打喊杀的恶徒们追上了。等他们跑过桥对面的时候,却和对方拉开了近十丈的距离——
“还是不行!”
暂时不需耗费体力的云若辰,开始运转头脑思考起脱身的法子来。
光是靠两脚跑,还是走不脱的啊,对方既然是本地的恶霸,地形上肯定比他们熟悉。等他们反映过来兵分几路围堵自己这边的时候就太晚了。
她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忽然眼睛一亮!
“就是它了!”
她右手疾翻,三枚铜钱从指缝间飞出,直射路边的一座鳌山灯!
“主人家对不住了,毁坏了你精心的杰作。”
她心中默默向那座鳌山灯的主人致歉,眼看着高耸的鳌山灯顷刻间从上方朝恶徒们压了下来!
鳌山灯并不是一盏灯的名字,顾名思义,它是一座灯山。
这种大型灯山高达数丈,是用木板、竹竿、篾丝和色纸扎成骨架,架起大棚做成假山,上有纸扎的苍岩翠柏和古寺禅院等,再用彩纸糊成山妖、水怪、鱼龙等千姿百态的花灯悬挂在两边。
鳌山灯表扬的时候,花灯变化万千,还配以音乐、故事,是灯市上最亮丽的风景。要制作这么一座鳌山灯,往往要耗费许多精力和时间,所以云若辰才会对灯的主人感到愧疚。
但事关自身安危,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三枚铜钱都打在鳌山灯最脆弱的骨架关节上,特别是中间的龙骨,被云若辰含着柔劲的铜钱嵌入中段,马上就碎成了两截。
“轰隆——”
“哇,鳌山灯倒啦!”
“快躲开快躲开!”
“起火啦起火啦!”
在人群的尖叫声中,那群正好从鳌山灯下跑过的恶徒猝不及防地被花灯的碎片和火油砸中了!
“太好了!”
跑在最后的石头忍不住回头张望,欢喜地叫嚷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跑吧!”
顾澈没好气地吼了他一嗓子,石头缩了缩脖子赶紧又跟上来。
是郡主出手了啊。
叶慎言与云若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两人都微笑起来。顾澈心里却觉得怪怪的,为什么……那座明明很结实的鳌山灯,会那么巧倒下来?
难道是叶慎言这家伙在搞鬼?
有可能啊!
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被靖王爷派到郡主身边当暗卫,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嘛。唔,也难怪他和别的仆人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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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
就在他们夺路狂奔的时候,云若辰竟听见一声有些熟悉的呼唤。
“华容,这边!”
那声音再次响起,清亮中带着些许焦急,云若辰终于辨认出是谁在喊她。
居然是赵玄!
“去那边!”
她揪着顾澈的衣领指路,顾澈来不及思考,便朝云若辰指引的方向跑去。
赵玄坐在一辆敞开车马的高大马车上,正不住朝他们挥手。
“快上车!快点!”
在赵玄的催促声中,顾澈抱着云若辰跳上了车厢,随后叶慎言和石头也快速爬了上来。
叶慎言一把踢上车厢的门,赵玄朗声喊道:“康伯,快走!”
马鞭声啪啪连响,车子被疾驰的骏马带动着突然颠簸着跑动起来。
“好险……”
云若辰从顾澈怀里挪出来,紧靠在车壁上调整着呼吸,头发都乱糟糟地黏在额头和脸颊上,自己都觉得狼狈异常。其他三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石头更是跑掉了一只鞋。
而坐在她对面的赵玄,还是那副好整以暇一尘不染的模样。
她忽然有种感觉,赵玄好像天生就是这样洁净、齐整、无暇。他是一抹误入凡尘的金风玉露。比起她这货真价实的异时空来客,赵玄与这世界的违和感却更强烈。
他像观音座前端瓶持露的净衣童子,俗世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就算他现在关切地、焦虑地凝视着她,低声询问她的情况,她还是觉得他很远、很远。
这种心灵上的遥远,与聂深的遥远又是不同的。
她能从聂深的眼神中,看透他冷峻外表掩盖下的炽热感情。可赵玄,他似乎永远与这世界隔着一层薄膜,淡淡的,却很坚固。
这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云若辰能够感觉到,别人却大概只会觉得赵玄太高傲难以亲近吧?
比如此刻车厢中的另外几个人,就都愣愣地看着赵玄,不知怎么和他搭话。
云若辰咳嗽了两声,替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是宋国公的世子,这是顾阁老的孙子,这是我家的慎言……
然后又是长长的沉默。
隔了好一会,云若辰才告诉赵玄她今晚是偷跑出来瞎逛的,让赵玄为她保密。赵玄颔首答应下来,虽然也好奇云若辰怎么会和顾家公子带着两个下人就跑出来,但他却什么都不问。
他甚至没问他们为什么会被一群恶人追打,还是顾澈嘴快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对了,小郡主,你怎么会知道那人是拍花子?”
顾澈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
赵玄也看着云若辰。
“很简单,那小女孩睡的姿势不对。”
“啊?”
几人都是一怔,这是什么理由?昏睡还分姿势?
云若辰总不能说,自己在人群中感受到了邪恶的气息。她耐心解释道:“那个小女孩睡着的时候,手臂和脚都是垂下来的,应该是睡着后才被人抱起来。而如果是在亲人怀里慢慢睡着,应该全身蜷缩着、紧紧揪着亲人的衣襟才对。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
众人恍然,思索一番后都点头表示同意。
“我一开始也只是怀疑,等走得近了,闻到那女孩子身上有很刺鼻的酒味,觉得拿应该就是迷药的味道。一个小女孩,家人怎么会让她喝很多烈酒?还有我拦住那人后,他的反应也更印证了我心中的疑惑。”
“你脑子还真好使。”
顾澈感叹道:“难怪我祖父在家里也夸过你呢。”
“是吗?那真是荣幸。”云若辰笑笑,却又连声咳嗽起来。叶慎言忙轻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来,吃颗静心丹吧。”
赵玄递过一枚药丸。叶慎言伸手接过,征询地看着云若辰。云若辰道了声谢,含在嘴里慢慢嚼烂服下去了。
原来如此——
赵玄有心疾。
专治心痛和调理气血的静心丹,并不是很常见的家用药物,他却是从腰间挂着的锦袋中取出来的。这代表着他经常需要服用这种药。
十岁的少年便随身带着静心丹,看来他不仅是有心疾,而且应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就像她一样。
不同的是,她的先天绝脉或许还可以通过叶慎言的“阳血”来修补,但赵玄的心疾……在这个时代,应该是绝症中的绝症。
怪不得,她能从他身上体会到那种超脱却脆弱的美感。就像冰峰上绽放的雪莲,似乎随时都会随冰雪的融化而消失……
他从出生就直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