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枝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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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净自然 (4)

佛陀长袖一挥,青年又还原为一尊泥像。然而不久,泥像便被一场大雨冲成了一堆烂泥。

每天晚上,云居禅师都要去荒岛上的洞穴里坐禅。

有几个爱捣乱的年轻人想捉弄一下他,便藏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到他过来的时候,一个人从树上把手垂下来,扣在禅师的头上。

年轻人原以为云居禅师必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哪知云居禅师任年轻人扣住自己的头,静静地站立不动。年轻人反而吓了一跳,急忙将手缩回,此时,云居禅师又若无其事地离去了。

第二天,他们几个一起到云居禅师那儿去,他们向云居禅师问道:“大师,听说附近经常闹鬼,有这回事吗?

云居禅师说:“没有的事!”

“是吗?我们听说有人在晚上走路的时候被魔鬼按住了头。”

“那不是什么魔鬼,而是村里的年轻人!”

“为什么这样说呢?”

云居禅师答道:“因为魔鬼没有那么宽厚暖和的手呀!

他紧接着说:“临阵不惧生死,是将军之勇;进山不惧虎狼,是猎人之勇;入水不惧蛟龙,是渔人之勇;和尚的勇是什么?就是一个字‘悟’。连生死都已经超脱,怎么还会有恐惧感呢?”

云岩禅师正在编织草鞋的时候,洞山禅师从他身边经过,一见面就说道:

“老师!我可以跟您要一样东西吗?”

云岩禅师回答道:“你说说看!”

洞山不客气的说道:“我想要你的眼珠。”

云岩禅师很平静的道:“要眼珠?那你自己的眼珠呢?”

洞山道:“我没有眼珠!”

云岩禅师淡淡一笑,说:“要是你有眼珠,如何安置?”

洞山无言以对。

云岩禅师此时才非常严肃的说道:“我想你要的眼珠,应该不是我的眼珠,而是你自己的眼珠吧?”

洞山禅师又改变口气道:“事实上我要的不是眼珠。”

云岩禅师终于忍不住这种前后矛盾的说法,便对洞山禅师大喝一声道:“你给我出去!”

洞山禅师并不讶异,仍非常诚恳的说道:“出去可以,只是我没有眼珠,看不清前途的道路。”

云岩禅师用手摸一摸自己的心,说道:“这不早就给你了吗?还说什么看不到!”

洞山禅师终于言下省悟。

洞山禅师向别人要眼珠,这是很怪异的事,就算高明如云岩禅师,起初也只能告诉他眼睛长在自己额头上,为什么向别人要呢?最后知道洞山要的不是‘肉眼’,云岩禅师提示出‘心眼’的妙道,洞山才有所契悟。

肉眼,是观看世间万象长短方圆青红赤白的,这种观看只是表面的、生灭的、现象的,而心眼才能观察宇宙万有的本体,这种观察是普遍的,里外如一的,难怪洞山虽有肉眼,仍看不清前途的道路,此道路即自己的本来面目,即成佛作祖的目标,当云岩告诉他心眼的妙用,洞山就有省悟了。

雪峰禅师和岩头禅师同行至湖南鳌山时,遇雪不能前进。岩头整天不是闲散,便是睡觉。雪峰总是坐禅,他责备岩头不该只管睡觉。岩头责备他不该每天只管坐禅。雪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里还不够稳定,怎敢自欺欺人呢?”

岩头很是惊奇,两眼一直注视着雪峰。

雪峰道:“实在说,参禅以来,我一直心有未安啊!”

岩头禅师觉得机缘成熟,就慈悲的指导道:

“果真如此,你把所见的一一告诉我。对的我为你印证;不对的我替你破除!”

雪峰就把自己修行的经过说了一遍。岩头听了雪峰的话后,便喝道:

“你没有听说过吗?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雪峰便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岩头禅师又再放低声音道:“假如你宣扬大教的话,一切言行,必须都要从自己胸中流出,要能顶天立地而行。”

雪峰闻言,当即彻悟。

世间的知识,甚至科学,都是从外界现象上去了解的,而佛法,则是从内心本体上去证悟的。雪峰久久不悟,是因外境的森罗万象,在心中还有所执取,无法止息妄念,“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要能“从心流出,才是本性。”这就是不要在枝末上钻研,要从大体上立根!

一住寒山万事休,

更无杂念挂心头。

闲书石壁题诗句,

任运还同不系舟。

--唐·寒山

拨火悟道

大智慧往往隐藏于普通的生活中,要用心观察,用心体会。只有自己去努力追寻,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和领悟。

在禅宗中,沩仰宗是开宗最早的一派,它的开山祖是沩山灵佑禅师。

起初,沩山灵佑为寻求开悟,来到百丈禅师门下习禅。

冬夜,山风凛冽,百丈禅师一觉醒来,冻得浑身哆嗦。他伸手探探床前的火盆,尚有一丝温热,于是吩咐侍立一旁的灵佑说:

“你拨一拨炉中,看看有火没有?”

灵佑拿起火棍草草拨了两下。说:“师父,炉中没火了。”

百丈禅师站起身来,拿过火棍深深一拨,拨出一点火星给灵佑看,并说道:“你说没有火,这是什么?”

灵佑顿觉醍醐灌顶,得以开悟,忙叩首谢师。

百丈又说:“灵佑,你先前未悟只是暂时的。经书上曾说,要想认识佛性的义理,应当观察时节的条件和关系。时节既然到了,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才能了悟本体。心性不是从身外去寻找的,如今你已经有所认识,自己应好好地爱护。”

第二天,灵佑随百丈禅师上山劳动。百丈问道:“灵佑,带火了吗?”

灵佑随即拾起一根柴吹了两下,递给师父。百丈禅师赞叹地说:

“如虫御木,偶尔成文。”

沩山于炉中拨火未见火,百丈深拨其底见火星,无火亦有火;伪山拾起柴吹两吹,柴头无火又有火。“火”喻本体心性,原本自身已具备,迷时不见悟时逢,伪山由此发悟。百丈说对于本体心性的了悟,就好比小虫蚀木一样,虽则偶然,但点滴积累,总会了悟的。

唐代的智闲和尚曾拜灵佑禅师为师。有一次灵佑问智闲:“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在做什么事呢?”

“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能做什么事呢?”他冥思苦想无言以对。于是说:“弟子愚钝,请师父赐教!”

灵佑笑着说:“我不能说我想听的是你的见解。”

智闲只好回去,翻箱倒柜查阅经典,但没有一本书是有用的。他这才感悟道:“本以为饱读诗书就可以体味佛法,参透人生的哲理,不想都是一场空啊!”

灰心之余,智闲一把火将佛籍经典全部烧掉了,并发誓说:“从今以后再也不学佛法了,省得浪费力气!”

于是他前去辞别灵佑禅师,准备下山。禅师没有任何安慰他的话,也没有挽留他,任他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智闲来到一个破损的寺庙里,还过着和原来一样的生活,但是心里还总是放不下禅师问他的话。

有一天他随便把一片碎瓦块抛了出去。瓦块打到一棵竹子上,竹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智闲脑中突然一片空明,内心澎湃。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颤抖和喜悦,他体验到了禅悟的境界。

他终于醒悟了:“只有在生活实践中自悟自证,才能获得禅旨的真谛。”于是立即赶到灵佑禅师身边说:“禅师如果当时为我说破了题意,我今天怎么会体会到顿悟的感觉呢?”

原来,悟的魅力就在于长久地追寻和执著地思索之后,突然感受到了宇宙和生命的那种永恒和谐的意义。并且觉悟到这其实是一种固有的东西的时候就会从内心的纠缠中解脱。你会突然间发现,一切都为之改变了。

若欲求除灭,

无量诸过恶。

应当一切时,

勇猛大精进。

--《六十华严经卷五》

香严击竹

画饼不能充饥,悟道全靠自己。在觉悟的过程中,常常是偶然间顿悟。外在的修炼不能使人超脱,真正的感悟来自心灵的体验。

香严智闲禅师是百丈禅师的弟子,学通三藏,知识广博。百丈禅师圆寂时指示他到师兄沩山灵佑那里去继续参禅学道,香严依言前往。

有一天,灵佑禅师对香严说:“我听说你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这是你聪明伶俐的地方。我现在想问你几件事,你试着说一句,让我预测一下你的未来。”

香严想了好半天,才说出几句,但都被灵佑否定了。

香严说:“还是请师兄为我说说吧。”

灵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告诉你答案的话,那仍然是我的东西,和你不相干。我告诉了你,你将来会后悔,甚至会埋怨我的。”

香严只得退回僧室。他把自己收集的各地禅师的语句都翻了一遍,竟然没有一句现成的话可以来应对,不由地感叹画饼不能充饥,于是把这些笔记都烧掉了。

香严哭着告别灵佑师兄,说:“今生不再学佛法,就做个长期行脚的吃饭僧算了,免得劳心役神。”

香严来到南阳,看到慧忠国师的遗迹,便住在这里。有一天,他正在割除草木,随手扔出一块碎石。那石头恰巧打在竹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香严愣了一下,突然省悟了。他立刻回到房中沐浴焚香,向着灵佑禅师的方向遥遥叩拜,由衷地说道:“师兄实在慈悲,当时如果对我说了,哪有今天的开悟!”

禅师启发弟子,是逼他自省自悟。香严受逼,明白了依靠书本,依靠他人是无用的。他绝望之下,一把火烧了笔记,决心不再学佛法。但也正是在这种绝境中,抛石击竹的偶然一声,撞开了他大彻大悟的智慧之门。

某一天,六祖慧能来到南海法性寺,正好遇到印宗法师讲《涅盘经》。那时,风吹刹幡,有二位僧人辩论风和幡,一个说是风动,一个说是幡动,两人争执不已。六祖却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你们的心动。”印宗问六祖:“五祖有何传授?”六祖答道:“只讲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印宗问:“为何不论禅定、解脱?”六祖答:“那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印宗又问:“什么是不二之法?”六祖答:“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这就是不二。” 慧能禅师见弟子整日打坐,便问:“你为什么终日打坐呢?”

“我参禅啊!”

“参禅与打坐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是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安住容易迷失的心,清静地观察一切,终日坐禅吗?”

禅师说:“终日打坐,这不是禅,而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

弟子们都感到迷茫。

慧能禅师接着说:“禅定,不是整个人像木头、石头一样地死坐着,而是一种身心极度宁静、清明的状态。离开外界一切物相,是禅;内心安宁不散乱,是定。如果执著人间的物相,内心即散乱;如果离开一切物相的诱惑及困扰,心灵就不会散乱了。我们的心灵本来很清净安定,只因为被外界物相迷惑困扰,如同明镜蒙尘,就活得愚昧迷失了。”

弟子躬身问:“那么,怎样才能去除妄念、不被世间迷惑呢?”

慧能说道:“思量人间的善事,心就是天堂;思量人间的邪恶,就化为地狱。心生毒害,人就沦为畜生;心生慈悲,处处就是菩萨。心生智慧,无处不是乐土;心生愚痴,处处都是苦海。”

“在普通人看来,清明和痴迷是完全对立的,但真正的人却知道它们都是人的意识,没有太大的差别。人世间万物皆是虚幻,生命的本源也就是生命的终点。财富、成就、名位和功勋对于生命来说只不过是灰尘与飞烟,而心乱就是因为身在尘世,心静则是因为身在禅中,没有中断就没有连续,没有来也就没有去。”

禅师的话唤醒了弟子们,他们终于醒悟。

宋朝的雪窦禅师在淮水旁遇到了学士曾会先生。曾会问道:“禅师,您要到哪里去?”

雪窦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不一定,也许往钱塘,也许往天台方面去看看。”

曾会就建议道:“灵隐寺的住持珊禅师跟我很好,我写封介绍信给您带去,他定会好好地待您。”

可是雪窦禅师到了灵隐寺时,并没有把介绍信拿出来求见住持,一直隐藏在大众中过了三年。曾会于三年后奉令出使浙江时,便到灵隐寺去找雪窦禅师,但寺僧却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会不信,便自己去雪窦所住的僧房内,在一千多位僧众中找来找去,才找到雪窦,便问道:“为什么您不去见住持而隐藏在这里?是不是我为你写的介绍信丢了?”

雪窦:“不敢,不敢,因我是一个雪水僧,一无所求,所以不做你的邮差呀!”

说完,从袖里拿出原封不动的介绍信交还给曾会,双方哈哈大笑。

曾会即将雪窦引见与住持珊禅师,珊禅师甚惜其才,嗣后苏州翠峰寺欠住持时,就推荐雪窦任其住持。

一个人应该依靠自己的实力和个人的奋斗在社会上立足,而不应该依赖别人的提携或“裙带”关系,这样既显示了你的骨气,又能显示你的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