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记 (1)
回故乡去 ■
二月廿三日 星期四 晴
父亲说:“你这样的病着不舒服,我怎能放你在上海独自闷着呢?”
因为我前天犯了感冒,今天头昏脑涨、身体发热,卧倒虚床上。学校里放寒假,仅有十多天,早就开学了,昨天还是勉强支撑上学,今天本想再去学校上课的,但是实在不能起身。父亲也不许我这样做。
我说:“爸爸!这小病是不打紧的,功课可不能缺啊!”
“功课固然是要紧的,但是身体是更要紧的。你只要好好地静养,身子好了,什么都可以用功补修的。”父亲说得没错,我也只得依从他了。
到了傍晚,我周身的热也退了,我从昏睡中醒来,父亲告诉我,他已替我向学校里告了几星期的假,说隔天要携我回故乡去探亲一次。我听得要回故乡去,这是多么高兴的事啊!但是旷废功课太多了。父亲说:“医生说你的身子要休养一时才好,趁这时间里我要带你回去看看现在的情景,那也是好的。”
“那么我们明天就动身好不好?”我很高兴地说。
“好孩子,离了故乡已好几年了,怪不得你要这样高兴了!”
佚名
病假中朴实的对白,体现出深深的父子情、浓浓的乡情,抚慰了作者身体的不适和缺课的不安。
病了一场 ■
八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阴 华氏85°
今天姐姐抢着吃菱藕,我却不敢尝试。
暑假期间,我因为爱吃瓜果,把肚子吃坏了,得了一场大病,险些把这条小命都送掉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儿可怕。
病初发时,腹痛如绫,全身出汗,妈妈看见了,就倒了时疫水冲茶给我喝;喝了后仍旧无济于事。接着我觉得要大便了,妈妈就扶我到便桶上去,坐上便桶,却大便不出来。妈妈发慌了,她说:“看你大便‘里急外重’的样子,一定是患痢疾了!”之后医生来了,诊断的结果果然是痢疾。医生一边给我灌肠,一边给我打药水针,病势和缓了。但是一日夜中还是要上十几次便桶,自己苦透了,更累坏了妈妈。她日夜都在床前看护着我,痢疾还没有痊愈,接着又开始发烧:一时发热,一时发冷,更是说不出的苦痛。热得最厉害时,我就昏厥过去了,人事不省了。碰到这时候,妈妈就大声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直等到我听出她的喊声,重新张开眼睛看到妈妈时,妈妈已哭得如泪人一样。这场病足足患了二十几天,才脱了险境。病后调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慢慢复原了。
病好后,妈妈才告诉我:“那时我真着急啦!因为你知道,我们乡间有句俗话说:‘病来痢,买棺材来不及!’我以为你是没有希望了。那时你爸爸又不在身边,叫我回上海时对你爸爸怎样交代好呢?”说到这里,妈妈就呜咽起来了。
但对于我贪吃瓜果的事情,妈妈却始终一字不提。
佚名
全篇未谈母爱,却把一颗慈母心写得人人可鉴。
祖母来了 ■
十八日 晴 风
我的祖母来了,我心里很快乐。祖母说:“好孩子,好久没有见了,你要什么东西吗?”我说:“不要什么。”祖母说:“你要什么?”我说:“我要实用的东西。”后来,祖母便买了两套春江书局出版的算术练习册和小学作文练习册给我,我很是喜欢。
文/沈瑶
小文虽短,飘荡着一种温暖,叫做慈祥。
回乡去 ■
三十日 晴
今天早上,起身后急忙洗面吃粥。不多时,父亲的行装也端整好了。于是我们出发,到乡间去过清明节。
先乘汽车,一路风声呼呼,很快就到了闵行轮船码头,时已十一点钟,我们买些点心吃。乘着一只小轮,恰值顺水,所以很快。那温和的风吹在身上,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妙境,五脏六腑像被熨过,无一处不服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不畅快。行了两个多钟头,就到了南桥,忽有人在岸上招呼,望去知道叔叔们来接,我们就下了自家的船,一直回家去了。
文/阮志大
“那温和的风吹在身上,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妙境……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不畅快”,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妙境呢?这得问悟空师兄弟们了,呵呵。
春假中的祭扫 ■
八日 阴
四月八日,我和母亲等一同到豆米公所里去祭扫。我们走在这条冷僻而清秀的科桥路上,大家谈谈说说,并不感到寂寞,觉得比起喧闹的城市中,倒别有一番景象。不久,目的地到了。那“豆米公所”四个黑字的匾额已在面前,刹时间把我们愉快的精神、欢欣的笑容,冷落消灭。我们默默地走进去,将所带的祭品摆在灵柩旁边,焚香点烛,行礼后涕泅横流,真觉得哀痛得很。细观灵柩,满堆着灰尘,失却了从前的紫红色,转入暗黑色了。柩旁所置的花圈,颜色枯干得不成样子。这副凄凉的景象,真使我们不忍寓目。过了一会儿就出豆米公所,回家去了。
文/杨梅仙
“细观灵柩,满堆着灰尘,失却了从前的紫红色,转入暗黑色了。柩旁所置的花圈,颜色枯干得不成样子。”这两句,最显氛围。
家 ■
十一月廿一日 星期一 晴
我的家本是住在中山县的,现在却移居到上海了,那是在一幢狭窄的陋屋里。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竟总共住了十多户人家。我们住的是二层亭子间。每天正当午饭时,每家都预备煮饭时,满幢房屋里就混满了烟。狭小而黑漆漆的楼梯,整天杂踏着许多人的脚步。在这儿住的除了资产阶级之外,差不多包含了社会上各阶层的人物:劳动的工人,卖媚笑的舞女,小职员和教员,还有游手好闲的游民。屋子里搜集了许多典型人物,使我感到厌恶而又有兴趣。厌恶的,当然是为了对于这烦嚣喧闹、乌烟瘴气的环境不满的缘故。有兴趣的是因为有许多人给我表演出一个大都市中许多罪恶的行为,使我领悟到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如何的危险啊!
这个家不是一个美丽舒适的家,而是一个饥寒贫困的家。这个家也不是在清静碧野的山林中,每天可以见到艳丽的阳光的家,却是在整天烦喧,充满着浊气和忧郁,得不到清新活泼的空气,见不到蔚蓝而广阔的天空的家。
佚名
如今,随父母进城的外地农民工子女,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呢?
电车上 ■
八日 晴
前天吃过中饭,觉得无聊,想看同学去,可是路很远,于是我就跑出门,一口气走到电车站,刚好电车开到,我就拼命地挤上去,抢着位子坐下,心里才定。可是电车行不到两三分钟的工夫,忽然在并非停车的地方停下了。车上的乘客只听得那开车的人踏着脚底下的钟,当当的声音,大家都向窗外张望,只见那路上挤满了人,阻碍着电车不能通行。只听得一种凄惨的哭声,马路上那些人像潮水一般地两面分开了过去。我从窗口看过去,只见马路上有一个巡捕,神气十足地挺着胸,向前走着;后面另有一个巡捕押着一位花白头发、肩上挑着菜篮的老太婆。她现出无限的悲哀和恐惧,眼眶里不住地滚着伤心的眼泪。这时电车开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一会儿车已到达目的地,我就下车了。
文/陆福荣
生活的不易,可见一斑。
练习写对 ■
十三日 晴
前星期,爸爸对我说:“你好久没有写对了。现在我已经替你在‘麻姑仙坛记’上面集了一副对联,是:‘道德真诚天下法,文章华美世间尊。’希望你用心地练习,在下月一日写。如果你写得好的话,还要写一副送给宋先生。”
我一定要用心地练习,这几天,每天放学以后写八个字,觉得慢慢地纯熟起来。我想:将来或者可以得到父亲和宋先生的称赞吧。
文/吴继镳
称赞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孩子用功的原动力之一。
小朋友的生日 ■
二十八日 阴
我有一位小朋友,她姓王叫玉兰。她的生日快要到了,我送给她什么礼物呢?我打算送给她一盒小手帕,还有一篮红苹果。主意决定了,就叫用人去买。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听见一阵敲门声,我出去开门看见一个用人,手里拿来一张粉红色的小请帖。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王家请我去吃晚饭。我立刻换好衣服带着礼物雇车去了,只见许多的小朋友在她家的园里散步。
过了一刻,吃晚饭了,摆着小桌子、小椅子、小匙子、小筷子、小盆子,每样东西都是小小的。桌上有小蛋糕、小面包、小包子。吃罢,每人分得一个小苹果、小生梨。散了席,大家坐在火炉旁边,唱歌跳舞,还有玉兰的叔父变戏法给我们看。我们更是得意了!
文/曾萼辉
平淡的文字,真挚的友谊。
大考快到了 ■
廿二日 晴下午阴
近几天里,有几个功课很好的同学每到早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便悄悄地穿上衣服,走进课室里点着自备的蜡烛,温习各种功课。
一天晚上我起来小便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见课室中有几位同学,在黯淡的灯光下读书。我进去问他们为什么起得这样早?他们回答说:“大考快到了!我们想把所讲过的功课通通温习一遍,预备将来夺取第一呢。”我这时好像梦醒一般,抬头一看那壁上的日历,距离大考还有两个星期了。我不禁着急起来,忙从桌内拿了一本书,坐在他们中间,目不转睛地看。忽然,旁边的同学嘻嘻地笑了几声,似乎带一种讥笑我的意思。我不禁起了一个感想:“唉!光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又要大考了,素日爱顽皮的同学啊!你们还不用功吗?请看那些功课优良的同学,不分昼夜地拼命去用功,我们功课不好的应当如何准备呢?”
文/张克亮
期初不努力,期末徒伤悲。对于所有学生来说,都是真理。
十字街头 ■
三日 晴下午阴
喔喔的鸡啼声和那叫喊的小贩声,把我由甜蜜的梦中惊醒。我用手揉了揉两只蒙眬的睡眼,睁开一看,已经六点钟了。东方的朝日,照得满窗通红,我赶快穿好了衣服,背了书包,匆匆地向学校走去。
我走到十字街头,只见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步行,有的挑担,更有的破着喉咙喊着,叫卖货物。
这时,从南方跑来了一匹红马,上面骑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耀武扬威毫不顾及地迎面奔来。马刚过去,人丛中突然响起了一种悲惨的声音:“哎呀!踏死我啦!”我顺着那喊声走去,呀!原来是一个老年的乞丐,他身材短小,手足枯黄,面如土色,蓬头散发,薄薄的嘴唇,丛生着长短不齐的胡子,掩盖着他残缺不全的牙齿,颧骨高耸,额上都是皱纹,好像一个鬼,难看得很。被马踏倒,痛得他不住地乱滚。此时旁边的人都纷纷说:“刚才跑过去的人,是张老爷的大儿子,他家既有钱,又有势力,行事非常凶恶,常常无故打伤人家,那受伤的人即便起了诉讼,官府也不治他的罪。”我听了这话不禁叹道:“唉!有钱有权真厉害,怎叫穷人生活呢!”
文/郑宗仁
富二代违章驾驶,危祸古今啊。
年关真难过啊 ■
二十七日 晴
白驹过隙,一刻也不停留,转眼之间,一年已过,接着年关涌现在眼前了!往年过年,人民虽苦,但还没到十二分;而今年呢,人民是十二分的苦了。往年在近年节的时候,人民的经济多少总还流通些;而今年的年节,人民的经济仿佛戴上了镣铐,一点儿也不能活动了。往年人们过年的时候,卖两包棉花,粜几袋粮食,抵挡欠人的债务,就算过了;今年呢,全国多遭天灾人祸,其未波及的地方,按大体说,五谷还算丰收了,但是,人民在这窒塞的环境里都是死气沉沉、垂头丧气。谈起话来,就是说:
“年底了!欠人家的账一些也还不了!”
“家里吃的还没有,讨账的不离门。唉!”
“哼!年关年关,这就是一个鬼门关!”
……
从这些谈话看来,我们知道今年的年关真不容易过呀!
文/史强
读了这篇日记就会知道,白毛女的故事不是编的。
到嘉定去 ■
十六日 晴
早晨七时到汽车站,乘车到嘉定去。坐在汽车上,很没趣味。汽车开了,我靠着窗口去看野景,只见田里青青的麦苗和蚕豆都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了。池边的杨柳,已抽出嫩绿的叶儿了。几只鹅儿鸭儿在小河里游来游去,很是活泼,一个农夫驾着一只黄牛在慢慢地犁田。
到了嘉定,在一个点心店里吃羊肉面,味道很好。
我们到嘉定奎山中心学校去参观,他们正在开会。开会后,有两位程小姐带我们到草地上去玩,他们的操场很大,有篮球架和别的运动器具。
后来到文庙公园,前面有汇龙潭,潭里有奎山。看见潭旁一座亭子缺了一角。我问爸爸为什么?爸爸说:“你知道缺的是哪一角?”我说:“是东北角。”爸爸说:“你应当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出了文庙公园,想到公共体育场,路上遇着一只凶狗同许多狗打架。我们吓得发抖,等它们打到旁边去,我们才逃开。因为时间不早了,连忙坐人力车到汽车站,坐了汽车回到上海。
文/杨皓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