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罗马惊艳

罗马惊艳

这是我第一次来罗马。罗马的风光虽然并没有人们传说的那么美，但由于我心里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感觉太过失望。我来自乡下，虽然还只有二十四岁，但几年的奔波已经足够让我对生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不再那么单纯而且爱幻想，因此来罗马之前，我并没有指望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城市里获得什么惊喜，更没有奢望什么不期而遇的罗曼史，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我已不再指望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独自漫步在罗马的街头。夜幕降临，两边的霓虹灯总是在以出乎人意料的节奏频频闪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各种音乐在高歌、啼叫、冷笑、哀鸣。车灯闪烁而过，映得行人的脸庞阴晴不定，好像从滑稽剧中出来的角色。罗马的歌剧总是以热闹著称，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定位。街上的行人就好像歌剧中的角色，匆匆赶赴自己的夜生活。罗马是一个以夜生活丰富多彩的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夜生活。

我总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貌似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孤独的。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伤感，却又有些自豪，毕竟我是与众不同的。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探险者，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城市里寻找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穿过罗马最拥挤的一条小街，街两边拥挤地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咖啡厅，还有一座造型奇特的中世纪风格的小教堂。走到在小街的尽头，我踏上石阶，转向另一条路，想绕回自己的旅店。

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道，从路两边斑驳的石阶就能够看出它的沧桑。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与刚才那条街只隔了一个街区，但却恍若两个世界。暮色中，隐约看见路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大教堂。路的左边，是一片黑漆漆的公墓，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比萨饼的香气。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路上唯一的行人，好像这条路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当我正为这个想法更加伤感而兴奋时，忽然发现从路的那一端走来一个女子。

她步伐轻盈，越走越近。我发现她的穿着非常朴素雅致，携着一只印花的手包。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像时装卖场的模特，但绝对没有摇摆得那么夸张，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仰慕不已的姿势，是一种极有品味的步态。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楚。

她越走越近。但却让我感觉更加缥缈，宛如这夜色一般空虚凄迷，又好像整个夜晚的情绪都凝聚在她身上。我不由微微侧过肩膀，想把头转向一边。她的出现无疑加剧了我今夜所有的情绪：感伤、凄凉、潇洒、孤独。

我和她擦肩而过，我本打算把头别过另一边。伤感的矜持让我不相信这个城市有任何的罗曼。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让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脸一眼。

只看了一眼，我不由地呆住了。她的美丽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如梦一般美丽的脸。刹那间后的清醒使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也在笑。笑得有些犹豫、矜持。

我头脑中居然本能地闪现出“妓女”这个词。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笑不是职业性的，不是那种谄媚与功利的笑，而是笑得有些清冷，有些空灵。

在我还没从遐想中缓过神来，她居然先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如此动听。

“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这个夜晚的确很美……也许你也很孤单，像我一样……”

她的美让我惊诧。我一时竟无法回答。只能用微笑来回报她。

她好像受到我笑的鼓励，放松了一些，说道：“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走，一块吃点东西……”她的声音仍旧有些犹豫。

我终于镇定下来，稳定了自己的声音。“当然可以。我非常荣幸，那边的街上有许多不错的餐馆。”

“不用客气，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她笑着说。

我们在沉默中并肩向回走。虽然我刚才已经走过这段路，但忽然发觉倒回头来看时，路上的景色竟截然不同。也许，景色是没什么变化的，变的只是我的心境。但我是根本不相信在罗马这样的城市里会有什么罗曼的呀！我还没那么幼稚。

夜风微凉。她走在我的身边，轻轻颔着头，脸庞更加朦胧闪烁。

微风轻送，吹动着她的细纱披风，勾勒出丰腴微耸的双肩，我隐隐感到她半透明白皙的肌肤，闪着耀眼的光泽，有些像法式的奶酪，也许更应该说像月光下的霜露。我偷偷看去，侧影中她的睫毛很长，挑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轻颤颤的。

我知道再这样看下去，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我不相信生活中有过分美丽的事。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里是罗马。

我刚敛定心神，忽然发觉我们已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她站定，伸手向我示意，然后掏出一支金色的大钥匙，打开了铁栅栏门。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有些清瘦，纤细的指甲涂着玫红色的指甲油。

一个穿着制服、管家打扮的男仆从房子里迎出来。她轻轻吩咐了几句，示意有客人。管家躬身向我示礼，然后快步退下。

我随着她沿着细石铺成的小路，穿过一大片草坪，眼前是一个有喷泉的水池。池边摆着桌椅和凉篷。灯光从池水中向上射出，明亮而柔和。

我们坐在池边，开始闲淡。我已经二十四岁了，长得绝不算丑陋，因此并不缺少与女孩儿约会的经验。与女人闲聊更是我的拿手好戏，我为此颇为得意。虽然我出生在乡下，但读过很多书，因而了解罗马的历史，尤其了解罗马的神话传说。 所以我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男仆端上来加冰的葡萄酒。酒色很浓，像红宝石的色泽。她微笑着举杯向我致意。我们轻轻碰杯。酒入口很凉，清爽宜人；但到了食道便开始温暖起来；到了胃中，竟有些灼热。我还从没喝过如此的美酒。她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轻声告诉我这酒产自波斯。

也许就是因为有了这酒，我才可能会与一个陌生的女子谈地这么高兴。我自己原来是并不相信浪漫的呀。

她的眼神若即若离地盯着我，眼波更加朦胧，那是葡萄酒的颜色。她的嘴唇半闭半张，在我的轶闻和笑语中丰富多姿地变化，像是在对我示意着什么。

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我感到一阵清醒。我必须要小心。我知道最好现在告辞。于是我站起身来，感谢她的款待，正要婉转地提出离开的套辞。

她忽然打断我。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是很忧伤的表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我知道这很失礼，毕竟我们才认识一个小时，换了我也会猜疑。”

“小姐，我绝对没有这么想。我怎么会胡乱猜疑您的诚意呢？” 我急忙解释。

“坦率地说，我虽然并不了解您，但我觉得您绝不是罗马那些无聊透顶的有钱人可比的，您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吸引着我。 在街上我一眼就看出您是有性格又有深度的男人，所以才会与你攀谈。别问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您能……再陪陪我吗？”

我怎么能走开呢？我不相信浪漫，是因为我多年以来一直渴望浪漫，而生活总是无情地抛弃我。今天的邂逅是我多年以来的梦想。虽然我对罗马充满戒心，但如果此时我就这样走开，那么我会遗憾一生。我不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一个恐惧美丽的人。虽然，我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似乎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吸引了我。我信任她。生活总应有美丽的时候，生活又怎么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呢？

我应她的邀请共进晚餐。仆人们来回穿梭。晚餐丰盛极了。油虾、火鸡、牛牛排、馅饼、水果……还有杜松子酒。

晚餐之后，我们坐在草地边的沙发上。仆人们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夜光如幕，罩在房子周围，天地间显得极其空阔。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发觉，她已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我的怀里。

我们在宁静的氛围中相互依偎，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轻轻牵着我的手臂，向房子走去。

四下寂静。我已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手轻轻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过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我的心在紧张地跳动，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恐惧？不，不是，我急忙否定了这一点。我绝不是一个世俗得恐惧美丽的人，正如生活不应是彻头彻尾的阴暗。 我只是兴奋，在这样一个人美丽而迷人的夜晚，我只是兴奋——噢，差点忘了，我还应该有些热情才对。

我们在心跳声中走上楼梯，走进她的卧室。床头上挂着一张她的全身照片，只穿着薄薄的纱衣，好像法国画家笔下的天使。我转过头，发觉她本人比照片还要美。她已在我看照片时脱去了外衣。

一切都太美妙了。这个夜晚，简直毫无缺憾。无论如何，我又能吃什么亏呢？我说过我不是一个世俗得拒绝美丽的人。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渴望罗曼的心，我为什么要抑制呢？事实上，我根本来不及对自己说什么，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盈，像羽毛一样。她的嘴唇微微上翘，她的曲线紧贴着我，她的手轻巧地解开我衬衫的钮扣。

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该吗？我的兴奋和热情已让我无法思考。

我们已经赤裸裸地倒在她的床上，我的唇正要印上她那如花一样绽放的唇——忽然间，我感觉到有什么好像不对。我停住，仔细地观察、倾听、嗅闻……她仰卧在我的身边，那么完美，朦胧，热情，期待。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是自己。

我太心急，居然忘了关上天花板正中明亮的吊灯。这种灯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记得开关应该在门边的墙上。该不该去关掉灯，我不由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长长颤动的睫毛，看到我盯着开关，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的眼波闪烁着，在我身下轻声呢喃：“亲爱的，别担心——不要动，不要离开我……”

她伸出手。她的手越变越大，她的手臂越伸越长，伸出床外，伸过床帘，跨过地毯，横穿过长长的卧室，在灯光中投下巨大的影子。她的手臂直伸到十几米以外门边的墙上。巨大的食指触碰到开关。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灯被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