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是好雪。”茉莉轻轻的说道。
“但愿明年是个好年景。”胤祥在一边也欣赏着外边飘飘的雪花。
茉莉忽然想到一手歪诗,不禁噗嗤一笑,胤祥便笑问:“你又想起了什么?高兴成这样?”
“我想起了一首歪诗,是这样的: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啊喝,天下大一统。”
茉莉刚说完,胤祥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巧思。”
“这首诗不是没有一点巧思,只是趣味粗犷得可笑罢了。”茉莉也笑着说。
“恩,你的话不错,岂能天下所有的人都像李白那样,出口成章呢。”胤祥也止了笑声,“不过是抒发个人心中所想罢了,谁还认真的想名垂青史呢。”
茉莉点点头,一阵冷风从帘子缝中钻进来,一片雪花飘入车内,茉莉伸手接住,雪花瞬间化成了一滴清水,在茉莉的指尖闪着莹莹的光,犹如一颗情人的眼泪。
“茉儿,你在想什么?”胤祥看着怔怔的茉莉,轻声问道。
“你看,这颗水滴,多像一滴眼泪。”
“为什么是眼泪?难道它不能是别的什么?比如珍珠,比如水晶……”
“那些东西都是无情的,只有眼泪,带着情。”
“哦,是的,只有眼泪,是有情的,可是有情,又怎么有泪?”
“伤情,绝情,不都会有泪吗?”
“伤情,绝情,应是无情,无情,应无泪。”
“哦,有情,又爱,有幸福,也会有泪,那是幸福的眼泪。”
“茉儿,我会让你幸福,但不会让你有泪。”胤祥牵过她的手,把冰凉的指尖含在口中,那一丝冰凉顿时沁入心脾。
四贝勒府的书房里,胤祥和胤禛都听着茉莉讲着什么,胤禛一脸的沉静,看不出任何表情。胤祥则不住的点头,表示对茉莉的十分赞同,茉莉终于停下来,看着二人的脸,静静的等待。
胤禛不说话,只是细细的想着。胤祥则急躁的看着胤禛的脸,虽然很着急,但是却不说一句话,只怕打扰了胤禛的思路。
须臾,胤禛终于开口,“丫头,你的话很对,无论目前皇阿玛当政,还是将来太子当政,江湖上的事情,却是不容小觑的,你的办法也很好,十三弟早就跟我说起过,我原也跟皇阿玛说过,皇阿玛不反对,也没说赞成,如今呢,正好有这个机会,咱们就让蒋暮云欠下这个人情吧。”胤禛说着,站起身来,冲着门口喊道:“狗儿,进来。”
狗儿应声而入。
“狗儿,你跟了我这几年,也历练了,爷想重用你,不知你有没有出人头地的志气?”
“奴才单凭爷吩咐,无论什么事情,凭爷一句话,奴才一准照办。”狗儿干脆利索,直接跪在地上。
“好,你这就准备准备,过几日便上路,先去四川做个小知县吧,你要知道,知县官儿虽小,却是一方父母,你不可胡乱来,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就跟桐城的施纪伦商量,他是大将军施琅的后人,家学渊源,人也正直。皇上也很放心他,但是切不可结党营私,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外边有什么不法之事,我定揭了你的皮!”
“是,奴才谢主子大恩。”狗儿忙磕头。
“你既然要去做官了,自然该有个正经的名字,打今儿起,你就叫李卫吧,字呢,就是‘又玠’二字。”
“谢主子!”狗儿又磕头,声音已然带着哽咽。
李卫,雍正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茉莉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狗儿,心中感慨万千。
“还有一件事情,桐城的方苞现在已经被牵连到了一个文字案中,他本是一介书生,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人,因他正直而得罪了盐商,才被陷害。你到南边后,要暗地里照应照应,不可叫人无辜伤了他一家大小的性命,他的罪,自有皇上来定,不要叫那些地方官员趁机报复了去。”胤禛又叮嘱道。
李卫便在地上答应着。
“还有一件事情,也要你暗中去做,具体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回头叫茉莉这丫头跟你细说。你去南边的时候,带上弯月吧,她在府上这几日,倒也安分,不过始终还是不放心,还是把她放到外边去,远离了京城,可能还好些。”
李卫答应着,因胤禛再无什么要紧的话叮嘱,便退下去了。茉莉也福了一福,跟在李卫的身边出去,跟他说《英雄谱》的事情。
门外,以鸢一件月白锦缎小袄,外边品月色银鼠坎肩,底下一件白绫棉裙,端着一个海棠花式的填漆托盘,上面两个青瓷盖碗,到了书房的门口,正巧遇见从里面出来的李卫和怀抱银狐的茉莉。
“姑娘好。”李卫因着以鸢已经与胤禛同房,多以尊她一声“姑娘”
“恩,这不是茉莉妹妹吗?”以鸢并不多看李卫一眼,却对着茉莉巧笑倩兮。
“奴婢茉莉,不敢当姑娘妹妹的称呼。”茉莉讨厌她八面玲珑,所以不肯亲近她。
以鸢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茉莉这里碰软钉子,但也无所谓,她是十三阿哥的人,跟她以鸢却没什么大的冲突,说不定将来,她跟自己一样,也成了皇子的人,如今且不跟她计较了。以鸢微笑,躲过茉莉,却轻轻的推门进去。
“四爷,十三爷,请用茶。”娇甜的声音,直教人听了全身酥软。
胤祥站起来,笑道:“有劳姐姐了。”
“不是吩咐过,不叫人,不能进来吗?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进来了?”胤禛的脸上结着冰,四贝勒府上铁打的规矩,也是随便就坏的吗?
“呃,”以鸢显然是没想到胤禛的冰冷,本来这几日胤禛夜夜叫自己陪伴,还以为已经成了他心上之人,所以忘了这府上下人必须遵从的规矩。以鸢知道胤禛的脾气,于是赶忙跪下,“奴婢一时忘了,请四爷责罚。”
“哎,四哥,以鸢姐姐怎比别人?我正渴的厉害,可巧姐姐就送了茶来,四哥看我的面上,不要怪姐姐了。”胤祥忙在一边讲情,他可是知道这曹以鸢的,江宁织造曹寅的大孙女嘛,曹寅在皇阿玛跟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何况这以鸢如今还是四哥的通房大丫头。
“行了,你下去吧。”胤禛显然也不想为难以鸢,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以鸢忙谢了,起身放下茶,便转身退下了。
“四哥,你这府上规矩可真大呀。”胤祥喝了半口茶,笑着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奴才,若不严加管束,不定将来会坏了什么事呢,他们仗着咱们是皇子,在外边有什么不敢做得?”胤禛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皱着眉头说道。
“曹家还好吧。”
“哼,你不知道,前几次皇阿玛南巡,几次都住在曹家,曹家为了接驾,成千上万的银子像水一样淌了出去,曹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哦?曹家掌管着江宁织造,其中的费用也很可观的,这本是一个肥差,皇阿玛念曹寅的父母忠心可鉴,才赏了他们这样一个好差事啊,如今皇阿玛尊孙嬷嬷为自家老人,曹家原比别的大臣家圣眷深些,也是有的。”
“这些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们家平日奢华糜费,又因着接驾,早就开始挪用公中的银子了,如今户部账上库银五千多万两,可实际存银才一千多万两,这些皇阿玛可能还不知道呢。”
胤祥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四哥,这可不是小事。皇阿玛能不知道吗?出了咱们几个皇子,那些大臣们就没人上报吗?”
“你难道不知道,如今太子在韵松轩听政,有些事情,太子直接批了,皇阿玛不管的。”胤禛叹了口气,他是一心向着太子的,不像老八老九他们,处处暗中给胤礽使绊子。可是太子有时也真是让人失望,只知道一味儿的冲好人,拿着国家的银子做人情。
“那,四哥为何不亲自给皇阿玛说呢?”
“皇阿玛未必听得进去啊!他老人家向来痛恨咱们兄弟之间互相诋毁,我若是上报此事,无疑是给太子一个耳光。哎!”胤禛长叹一声,“国家的钱,都被这些王公大臣给借走了,万一有战事,国家可怎么办呢?”如今吏治已经败坏至此,康熙皇上还以宽仁为本,将来太子登基,可怎么办呢。
胤祥看着一筹莫展的胤禛,一时也没了主意。
以鸢委屈的离开了书房,眼圈红红的,脸上尚带着泪痕。恰巧李氏从福晋房里下来,遇见了以鸢,忙道:“哟,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哦,没什么,冷风吹进了鼻子,一时受不了,到掉了几滴泪来,姐姐这是从福晋房里来吗?”以鸢忙掩饰的笑着。
“是啊,刚给弘晖坐了一双鞋,送到福晋房里了,妹妹没事,到我房里坐坐如何?”李氏本是知府李文烨的女儿,论身份与以鸢相当,却是因为命好,在上一届选秀的时候,被康熙指给了胤禛做侧福晋。以鸢则因落选,后因母亲娘家与那拉氏娘家有些渊源,便把以鸢送给了那拉氏做了丫头,那拉氏这几日安排了她伺候胤禛,着实抢了李氏在胤禛面前的恩宠,到时候封做格格,还是侧福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此时,李氏虽然是侧福晋,倒也不敢小瞧了以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