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从未离开过莫水河的苏芳真的就凭张万刚写的信件上的地址找到了，但是张万刚并不在那里，遇到的只是一个叫吴娟的女孩。尽管娟子告诉苏芳她和张万刚以前只是合租的房客，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浓浓的醋意还是增加了她内心对张万刚的恨，她根本不明白合租是什么意思，在老家人的观念中，男女同住一了，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呢？但初出大山，只身在外的她不敢显露出来心中怨恨，也不敢辩驳，只是心中暗暗的否定娟子说的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说法。“如果他变了，就把他杀了，”村邻们的话时不时在脑海里回响，不过别人无心之言，芳子却还真听进了心里，她把在老家熬煮的毒药用矿泉水瓶子装着，一直随身携带。
“据我估计，张万刚是进了传销组织，”娟子也显得有些担忧。
“啊！呃，”苏芳并不明白娟子说的是什么样的组织，但她也不敢多问，只是随口敷衍。
“要不就是跟富婆跑了，”娟子见苏芳迷惑不解的样子，开玩笑地说，好让气氛轻松起来。
可这句苏芳表面并不在意的话，在心里也生了根。她觉得那些曾经在莫河满天飞的谣言得到了印证，也把因愚昧而很容易燃烧的仇恨在心里加剧着。苏芳少言沉默，心事不轻易表露出来，吴娟开朗活泼，凡事大大咧咧，怎么猜得了她隐藏的心事？更不可能窥探得出她心里隐埋的险恶。
“都到这儿了，你那矿泉水就别喝了吧！”娟子看着苏芳包里的满满一瓶水说，“留着回去时在路上喝。”
“这是万刚他妈妈为他准备的家乡水，非要我带来给他喝，说是要他喝了不忘家乡情，不变心抛弃家乡的乡亲们。我是瓶盖都没舍得打开过，”苏芳把瓶子放在桌上。她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下去。
“嗯嗯！当然，不用你说的。”
娟子忙上班，苏芳白天没事，就在附近转悠，她想，兴许这样就能遇到张万刚的。不过真如她所愿就在茫茫人海遇到了张万刚，相隔不远，她很想立即跑过去和张万刚打招呼，告诉他她来找他了，但是张万刚手里拉着另一个女孩，行色匆匆地从她旁边过去，苏芳觉得张万刚是已经看到她了，眼神还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但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丝毫兴奋感，而是迅速随人海向前去。事实上在那种情形下，他很可能就没认出苏芳来，再说他意识里面压根玉想不到苏芳会在此时此地出现，怎么可能想得到是她呃？“他居然装作没有看见，”芳苏绝望了，彻底冰冷的心里面的恨意无以复加，她忍着泪水，悄悄跟在两人后面，直到他们走进一家咖啡店，害怕被发现，她不敢进去，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张万刚独自出来。“好吧！你要去哪儿我就跟着你，”于是又远远地尾随着张万刚匆匆忙忙往娟子住处去的脚步。
当张万刚走进娟子住处房门的一霎那，她原本想在后面喊他，但想到在咖啡店等他的那女孩，她自卑地退却了，远远地看着门被“嘭”的一声关上，她脑子里空白一片，那是痛苦却又无法哀嚎的感觉。没在房间里停留多少时间，张万刚又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往咖啡店的方向去。她看到他手里拿着那瓶从老家带来的水，心里又害怕又茫然地跟着他，快到咖啡店时，突然从人群中出现一个人拉住张万刚的衣脚，人声嘈杂，听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张万刚已经挣脱那人，跑进人流不见了，那人朝苏芳的方向瞟了几眼，像是看到了她，她害怕地不敢再往前去追张万刚，跄踉着步子，她没精打彩地回到娟子的住处。
“你回来了？”苏芳赶紧迎过去。
“嗯！”
见她疲倦的样子，吴娟认为她只是在街上走累了，“坐下息息吧！告诉你好消息，张万刚刚才来过了。”
“哦！”苏芳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过他说有事情要先处理，等处理好最迟明后天就回来。我没告诉他你来找他，想等他事情处理完回来，你们自然就相见了。”
“嗯！”
“哦，呃！那瓶水我让他带去了，心想也是他妈妈的一片心意，再说天也热，需要喝水嘛！”娟子见她并不表现出该有的兴奋和喜悦，心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她在的事实告诉张万刚，被苏芳误会了，有些尴尬，赶紧绕开话题找圆场说。
苏芳转过脸看看他放瓶子的桌上，那里除了原有的几本书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了，她渐渐从心里升起一股无法名状之感。也或许是感以了一丝丝害怕。
“你坐着，我去做饭，我老喜欢做饭了，”娟子跑进厨房。当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发现苏芳脸色煞白地坐在原处一动没动。“怎么了？”发现不对，娟子赶紧过去问。
“我……杀人了——”苏芳突然捂着脸号啕大哭。
“什么——？”吴娟手里的盘子哗啦啦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遇到张万刚的，她拉着一个女孩。”
“怎么会？”
“他们从我面前过去，他都装着没看到我，”苏芳放开捂着脸的手，紧紧抱着站在面前的娟子，颤抖地说，“明明他是看见了。”
“然后你就把他杀了？”娟子当然不太相信。
“不，那瓶水。”
“水？”
“从老家带来的那瓶水，不是妈妈的心愿，是毒药，喝了就必死无疑的毒药。”
“什么？”吴娟也吓着了，但她还是不信。
“真的，乡亲们都说他变了，如果是这样，我就想杀了他，所以就准备了这个带在身上，”她抬头看着娟子的脸，“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们，我爱他，一直爱着，我不要他死，”苏芳哭得更厉害了。
吴娟感到她所言应该是真的，要不也不会那么动容，她拉开苏芳，蹲下去，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你就在这里等着，别出去，等我回来。千万别出门，我一定回来，”娟子再三叮嘱，夺门而出。屋子又恢复了可怕的宁静，苏芳，连自己的内心都是一片茫然和因爱而生的痛恨，更不可能关注名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变化，时间是在如何一分一秒地地去。直到钥匙拧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睁开满是泪痕的眼睛，娟子静静地站在面前，像是她一刻也不曾离开。
“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娟子蹲下去，依然紧握她的双手，“你今天就回去，等会儿就走，我送你上火车，刚刚我绕到车站，已经把车票买好了，我们出去吃饭，吃了就走。”
“为什么要那么急？”苏芳疑惑地问，“张万刚呢？他……”
“他已经没事了，我没告诉他你来，不过那瓶水，已经被我丢了，放心吧！他说他送那个姑娘离开就回老家，所以你要赶在他前面到，”她盯着苏芳的眼睛，直到确认她流露出相信的眼神，“记住，什么也别说，你要当你根本没离开过家乡半步，所有事情牙根都没有发生过。”
“嗯！我记住了。”
于是娟子去揉了毛巾，给苏芳擦干净一夜未曾合的眼睛，把她扶起来，两人走出房门，苏芳才发现，次日的太阳已经升到了中间，那股热流浸击着虚惊一场之后的自己。她毫不怀疑娟子说的话。
“啊妹!——”娟子隔着火车的车窗喊。
苏芳看出窗外，娟子站在离她不远的距离：“有机会到我们家来玩，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嗯！和……好好生活，记住我说的话，你从来没离开过大山，记住了，保重。”娟子摇着手臂。
“你也保重，”苏芳突然感到很是不舍。她很快便回到莫河，为了不让家人怀疑，先悄悄去了姑妈家，又想急着见到过两天就会回来的张万刚，玩了两天后，匆匆忙忙赶回了家，苏母以为她一直是在姑妈家玩，也没去在意，村里的人就更不在意了。可是她左等右盼，始终也没有等到张万刚回来，才明白娟子其实骗了她，到底娟子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他越加怀疑起来，但她不敢说，也无处可问，只是张万刚牵着女孩从她面前经过的那一幕挥之不去，那女孩的容貌越来越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也许，本来就是张万刚他们三人设的套来骗她，骗她回到家乡，这样张万刚这能豁然发和那女孩在一起，”苏芳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地想，“他刚离开时写信告诉过我，说他找到了自己的恩人，要回来之后细细地说给我听，这以后，要听恐怕也不能够了，我也再不可能知道他所说的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也许张万刚真的已经死去……”但她不敢这样想下去。
日子，在别人看来多么平淡，但对于苏芳来说却是在平淡之下度日如年，直到另一个女孩的到来——欣俞，她看着这个不久之后初到莫河的女孩那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女孩熟悉的脸。还是一样的胆怯，她遵从离别时娟子对她的嘱托，什么也不敢透露，不敢问，不敢表露出对欣俞曾有过的一面之缘。虽然很快，欣俞便成了她的女朋友并对她和她的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那种赎罪般的感情把欣俞和苏芳家人紧密地联系起来，欣俞渴望得到弥补，但她不敢面对张万刚的家人，害怕失去儿子的父母每个眼神都是对罪行她的揭发，所以一直以来，欣俞在逃避一方，却也在另一方的身上乞求救赎——但是张万刚牵着欣俞的手从面前走过的那一幕并没有丝毫消散，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对苏芳却是切肤之痛般的折磨。